第31章

時魅洗漱過後,在撒魔耶的帶領下前往了魔王大廳。

整個魔王城堡都是通過蠟燭來照明的。

微弱的燭光照亮了城堡內部破舊的石牆，讓時魅有種穿越到幾個世紀前的感覺。

她和撒魔耶走到哪裏，哪裏的蠟燭就會被點亮。

而一旦離開,蠟燭又會立刻熄滅。

一開始時魅還以為這些蠟燭是靠感應亮起來的,就像人界的感應燈。

但因為好奇,她終究沒忍住問了身邊的撒魔耶,才知道這其實是撒魔耶的力量。

“我還小,所以現在只能點亮自己周圍的蠟燭。”撒魔耶說,“我的父親能點亮整棟城堡的蠟燭哦！”

“哇！好厲害！撒魔耶也好厲害！”時魅鼓掌。

她還什麽法術都不會呢！

“嘿嘿~”撒魔耶被誇得很不好意思，擡手撓了撓頭，微微張開的口中露出兩顆尖銳的小虎牙。

很快，兩人來到了魔王大廳的入口處。

大廳沒有門,所以時魅還沒進去就看到了裏面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撒魔耶的父親撒旦。

他敞開着雙臂擱在沙發背上,以一個非常霸氣的姿勢坐着，一頭紅色的長發半紮半放,看着随意而狂放。

可今天的他穿了衣服,是一件印着卡其色小熊的粉色T桖。

時魅：？

這衣服過于可愛了，跟他根本不搭好嘛！

隔着一張茶幾坐在他對面的，應該就是路西法了。

他跟撒旦一樣有着非常年輕，20歲上下的外表，留着一頭柔順的黑色短發，此刻正端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拿着茶在喝。

對了，他腦袋上還有一對如綿羊般彎曲的角。

等等，這對角……總覺得有點眼熟？

在時魅出聲之前，大廳裏的兩人先一步覺察到她的存在,同時轉頭看向門口。

兩人的眼睛都是如血的紅，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撒旦的眼睛是熾熱的,而路西法的眼睛沉靜得像是一潭濺不起任何水花的死水。

“那個……”

時魅剛想問“你們找我有事？”，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路西法打斷。

“就是她？”路西法的聲音和他的眼睛一樣沉靜，好像很冷，但又不那麽冷。

要怎麽形容呢？反正就是有種淡漠疏離的感覺。

相比之下，撒旦顯得熱情多了：“對啊，你不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嗎？雖然比較耗時，但我們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幾年。”

路西法沒有回應，他把時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臉上沒什麽表情，眼中卻是起了一絲漣漪：“撒旦，你不覺得她跟阿斯蒙蒂斯很像？”

“廢話！”撒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就是要你把她培養成第二個阿斯蒙蒂斯嗎？”

“不，我是說……”路西法微微眯起他那雙暗紅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她跟阿斯蒙蒂斯，長得很像。”

撒旦：？

“你叫什麽？”這句話，路西法是看着時魅問的。

時魅知道他在問自己，小聲回答：“時魅。”

“不，你不叫這個名字。”路西法非常肯定。

時魅一陣愣神。

确實，時魅這個名字是院長給她取的，在擁有這個名字之前，她應該有原本的名字。

可她原本叫什麽呢？

阿斯……

阿斯蒙……

阿斯蒙蒂斯？

等等，路西法剛才是不是說了“阿斯蒙蒂斯”？

時魅發現自己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不是因為這是七大魔王之一的名字。

不是聽說過的那種印象。

而是……

聽到這個名字，她居然能從腦海裏勾勒出這個人的形象。

甚至，能想起他的聲音。

以及他說過的話。

——阿斯茉，我的女兒。

——去找路西法。

——去找路西法，他會代我照看你。

陌生的記憶突然出現在時魅的腦海裏，時魅瞳孔一縮，在黑暗中呈現出粉色的眼睛突然散發出璀璨的光，變成了絢爛的粉金色。

一旁的撒魔耶看呆了，突然有種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寶藏都分享給時魅的沖動。

而撒旦和路西法看着她的變化，臉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叫……阿斯茉。”時魅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也終于徹底覺醒了屬于魅魔，同時也屬于色|欲魔王阿斯蒙蒂斯的力量。

她僅僅是站在那裏，一句話都不說，都有無數的人願意為她獻出自己的生命。

看着這樣的她，撒旦終于醒悟過來：“我撿到了阿斯蒙蒂斯的女兒？”

“雖然我沒聽說過阿斯蒙蒂斯有孩子，但現在，她顯然就站在你我面前。”路西法說。

時魅低頭抿了下唇。

她想起來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名字，還有她被封印前所有的記憶。

只有惡魔和人類生下的孩子才需要覺醒，惡魔的力量會在一個合适的年齡段突然出現，将人類的血統完全吞噬，成為一個全新的惡魔。

而惡魔和惡魔生下的孩子，天生便是純粹的惡魔，天生就有着非人的血統和外表。

——時魅之所以會以人類的身份在孤兒院裏生活到11歲，不是因為她尚未覺醒，而是因為她被封印了。

被那個，封印了她父母的天使。

她是5歲的時候進的孤兒院，也是那一年，她親眼看到自己的父母被天使封印。

那個天使有着一頭雪白的長發，非常耀眼，但也……非常可怕。

“她”用一雙如翡翠般瑩潤的綠眼睛看着她，摸着因為恐懼而動彈不得的她的臉，對她說：“你沒有做錯什麽，他們也沒有，但我不得不這麽做，請你原諒我，然後，以人類的身份開啓新的人生吧。”

天使說完這段話，便封印了時魅的力量和記憶，将她送進了孤兒院。

這個天使……

“封印了我父母的天使，是誰？”時魅問路西法。

路西法用他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和時魅對視，即便是面對解封後的時魅，也完全沒有被魅惑的跡象。

不過他還是非常幹脆地回答了時魅的問題：“大天使，拉斐爾。”

頓了一下，他再次開口：“我不建議你去報仇，但如果你需要力量，我會給你——我會親自培養你。”

聽到這句話，時魅還沒什麽反應，一旁的撒旦先叫起來：“路西法，你這就被魅惑了？！”

路西法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只是我跟阿斯蒙蒂斯有個約定。”

“什麽約定？”撒旦好奇。

“他的家人，即是我的家人。”

撒旦：？

“原來你們是這種關系。”撒旦悟了。

路西法：？

“雖然不知道你都腦補了些什麽，但你腦補的東西一定是錯的。”路西法肯定，“我只是跟他聊得很投機。”

他說着，不再搭理撒旦，轉而看向時魅：“阿斯蒙蒂斯的女兒，阿斯茉。只要你願意，無論是格鬥還是法術，我都可以教你，至于你想用從我這裏學到的東西去做什麽，是你的自由。如果你還想去九重天救你想救的人，便跟着我，如果你突然改主意了，便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一切看你自己。”

“喂！這和說好的不一樣！”撒旦皺眉。

說好要把時魅培養成軍師的呢？！

路西法淡淡地看他一眼：“你知道，我不喜歡強迫別人，所有想要跟着我的人，都是出于他們自己的意志——包括你在內。”

“別說得好像我是你的手下一樣！”撒旦翻了個白眼，“我不過是因為跟你目标一致所以暫時跟你合作而已！”

“如果這麽認為能讓你心情愉悅的話，随你。”路西法懶得跟他争辯，再次看向時魅，“那麽，阿斯茉，你的回答？”

時魅抿了下唇。

雖然封印她父母的是天使，米佳樂也是天使。

但是，就像人分好壞一樣，天使也分好壞。

拉斐爾是壞的。

米佳樂是好的。

所以，不管怎樣，她都必須回九重天救出米佳樂！

下定決心後，時魅擡頭和路西法對視，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回答：“教我法術吧！師父！”

幾天後，人界。

米佳樂隐沒在黑暗裏，默默地看着小巷裏的男人一個接一個被警察铐上手铐，排着隊登上警車，心情複雜。

被這些男人欺騙并羞辱後，她想也不想就用自己的力量廢了他們。

而拉斐爾，他以身試險，變成一個十歲小女孩的樣貌，任由他們欺辱和傷害，最終成功找到其他被他們傷害過的孩子，說服他們報警，幫助他們逃脫男人們的控制，讓他們用他們自己向警局提供的情報，将這些人渣敗類送了進去。

拉斐爾化身的小女孩在幫助其他孩子逃脫的過程中“死了”，“她”死後，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忘記“她”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有人記得，不會有人感謝。

但是，許許多多被欺負過的孩子得到了拯救。

“為什麽要這麽麻煩？”米佳樂雖然大受震撼，但她不理解，“為什麽不能像封印惡魔那樣封印人類？有些人類可比惡魔還惡魔。”

“因為他們是人類。”拉斐爾淡淡地回應。

完成小女孩需要完成的使命後，他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雪白的長發，翡翠一樣的綠眼睛，還有三對巨大的羽翼。

大天使有的一切他都有，可他偏偏不在那九重天上，而在人界。

“并不是上帝創造了人類，而是人類創造了一切——人類的信仰創造了九重天，人類的邪念創造了魔界。”拉斐爾為米佳樂科普道，“就算封印了人類中的惡徒，需要被拯救的人也不會得到拯救，需要被消滅的惡念也不會因此消滅。”

“天使拯救世人，從來都不是制裁惡徒，而是讓所有深陷泥潭的人看到光明——讓需要拯救的人得到拯救，相信未來；讓犯下罪孽的人獲得救贖，看到希望。”

“然後，為九重天貢獻他們的信仰。”

聽到這裏，米佳樂忽然懂了。

天使拯救世人，并不是因為他們是善良和正義的化身，而是為了獲得光明的力量——只有人類的心裏依然存在光明，九重天才能繼續存在下去。

呵，原來如此。

搞了半天，還是僞善嘛。

所以天使不僅要拯救世人，還要救贖罪人。

所以天使可以犧牲自己，但不能犧牲包括罪犯在內的所有人類。

天使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善良和正義，而是為了九重天，為了他們自己！

“你說，你要教我正确的做法？”米佳樂平靜看着拉斐爾，毫不掩飾語氣裏的諷刺，“你是對的，這的确是天使應該做的，但你也錯了，我已經不是天使了，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是麽……”拉斐爾露出失落的表情，但是并沒有因此放棄，繼續向米佳樂‘傳教’，“或許你會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九重天，為了我自己，但是，請你不要忘記，天使是可以堕天的，就像現在的你。我有不再為九重天犧牲自己去拯救光明的自由，但我并沒有做出那樣的選擇，反過來說，是我自己選擇了犧牲自己去拯救光明這條路。”

“不用向我證明你有多高尚，我不想成為高尚的人。”米佳樂冷冷回應，“我之所以離開九重天，是因為上帝不允許我有反抗他的念頭。”

聽到這句話，拉斐爾忽然笑了。

米佳樂：？

“你看，你終于願意向我傾訴了，我的努力還是有回報的。”拉斐爾有些得意地說着，換上溫柔的語氣，“原來如此，是因為反抗了上帝麽？上帝他跟這個世上所有的人一樣，都不是完美的，他的決策并不總是對的，但他是信仰的具現化，九重天需要他的存在，所以，他必須存在——只要你試着理解了這一點，你就不會想着反抗他了。”

米佳樂愣了一下。

所以，她之所以堕天，是因為她反抗的是信仰的化身，支撐天使這種物種得以存在的那股力量？

那她真的是堕得一點都不冤。

“拉斐爾，為什麽你那麽執着于讓我重返九重天？”米佳樂不明白，“九重天不缺我一個天使，而我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你既然不打算封印我，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力氣了。”

“你真的這麽想？可我聽到你心裏有個聲音在後悔，說你還想回到九重天。”拉斐爾如此回應，“既然如此，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直到讓你如願。”

米佳樂皺了下眉。

她心裏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聲音？

從堕天一直到現在，她從未後悔過。

唯一後悔的，是沒能在上帝驅逐時魅時緊緊抓住她的手。

想到時魅，米佳樂不由抿了下唇。

她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明明是去封印她的，卻以一個拯救她的身姿降臨到了她的面前。

可現在的自己，再也無法以那樣的身姿降臨到她面前了。

時魅會更喜歡那樣的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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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兩人就都長大啦，很快就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