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李鬼
歐揚吓得兩頰通紅、兩眼淚汪汪的小模樣實在太讨人喜歡，簡直就像是被一只會叫的洗澡鴨子吓得跳起來的短腿puppy，諸辰毅越看心裏越癢癢，幹脆放任自己心中的猛虎出柙，一口叼住puppy的後頸把他甩上了床。
于是歐揚從餐廳哭到了卧室，哭的他自己聲音沙啞，哭的諸辰毅後背多了好幾道抓痕。
也哭的他忘了計較自己馬甲掉幹淨的事情。
待情事酣盡，歐揚大字型攤開四肢癱在床上，諸辰毅體貼的拿來熱毛巾幫他擦身體。
歐陽可憐巴巴的說：“主人你造嗎，我之前有想過，如果哪天被你知道了我的二次元馬甲，我肯定要羞憤的臉都爆炸，說不定直接在你面前就要融化成泡沫了。”
諸辰毅：“……你這是什麽現代版的小美人魚劇情？”
歐揚：“呸，我才不當小美人魚，美人魚下面又沒有洞讓你插。”
“……”
算了算了。諸辰毅對自己說，歐揚也就只能在床下刷刷嘴皮子威風，等上了床，羞得全身紅豔豔咬着牙不敢叫只能哭着小聲哼哼的小嬌羞也不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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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歐揚坐在鋪着軟軟坐墊的副駕駛裏，歪着腦袋苦思冥想。
“一會兒咱們這樣。”他手舞足蹈的向諸辰毅闡述他天衣無縫的計劃：“你先問那個梁田甜一些基礎性問題，然後介紹一下咱們的企業文化，一定要強調咱們公司有多注重誠信，多注重個人素質，把她說的心慌意亂之後我就閃亮登場！”他拍手：“我會當面戳穿她的虛僞，跟她說我認識音頻原作者，我們公司特別鄙視她這種盜竊別人的作品騙資歷的行為，絕對不會錄用她，讓她笑着進來哭着出去！”
諸辰毅好奇：“為什麽還要叫她來？一會兒到了公司，我跟HR說一聲讓她不用來面試了，理由也跟他們解釋清楚，他們會負責處理好這件事情的。對這種人，沒有必要浪費時間，無視她的一切才是對待她的最好懲罰。”
“不行不行！”歐揚猛地搖頭：“她不來，我還怎麽當面打她臉啊。”
別看歐揚在平時面對同事時又宅又縮，但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刻非常硬氣，堅持自己的底線絕對不退步。他的東西只能是他的東西，別人無論是偷是搶，也拿不走他的所有物。諸辰毅伸手壓了壓他的一頭亂毛，不管歐揚想做什麽，即使他不贊同，他也會全力支持。
HR和梁田甜約得是上午十點面試，剛好夠他們到公司準備準備再去打李鬼。其實也不需要多做什麽準備整理什麽證據，歐揚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證據，一想到自己能霸氣側漏的當面斥責對方的小人行徑，歐揚就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他腹稿打了好幾遍，生怕自己一時語塞反被對方壓住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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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五十，諸辰毅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HR甜美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來。
“諸經理，今天預約面試的實習生梁田甜已經到了。”
“知道了。”諸辰毅道：“把她領去一層最邊上的會議室吧，我和歐揚一會兒就下去。”
※※※※※
梁田甜面帶自信的坐在小小的會議室裏，緊握住單肩背的包帶兒的手卻暴露了她心中的忐忑。為了顯得成熟一些，她今天聽了舍友的建議特地把頭發放了下來披散在肩膀上，希望能為自己的整體形象加上幾分。她拉了拉為了面試特別購買的西裝套裙，想了想又解開了襯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她整理好領子後，又不知道雙手可以放在哪裏了。
不知道面試官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進入畢業季，應屆生們除了疲于應付最終的考試與畢業設計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找工作、簽三方。接踵而來的各項筆試面試讓所有沒有承受過社會壓力的年輕人們身心俱疲，而梁田甜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她心中的“loser”之一。
她一直覺得自己應該一帆風順的。誰讓她又美又年輕，地球就應該圍着她轉。
可惜進入社會後，她發現這個世界的規則并不是以她為中心的。
沒錯，她确實在學生會表現突出，又拿過幾次獎學金，但找工作的時候，她發現人人都是學生會長，個個都是名列前茅。之前她面試的一個電影後期公司，最終進面試的只有三個人，她原以為這次十拿九穩了，但到了面試現場，左邊的姑娘畢業于CalArts，右邊的小夥年年都在大公司實習……梁田甜頭一次明白什麽叫做醜小鴨。
……哦不對，她不是醜小鴨。
她在洗手間裏偷聽到了面試官的對話。
——“那個什麽甜甜，長得倒是漂亮，但是專業作品一聽就是學生檔次，和另外兩個相比差距挺大的。”
——“确實，光看那張臉我也想要她，就算是個花瓶放在辦公室也好看啊……可是這次只有兩個面額，畢竟找工作還是得看實力的。”
畢竟，找工作還是得看實力的。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詛咒，梁田甜面試過的三家公司最終都沒有要她，次次都因為她的音頻制作水平不夠出衆失敗了。
音頻制作師這個崗位确實缺人，但正是因為缺人才更挑剔，梁田甜的水平不上不下，用人單位的headcount當然要留給更出色的人。
這麽一來二去的，梁田甜就動了歪心思。她平常喜歡上網，之前接過幾個廣播劇和翻唱的後期工作，算是半個網配圈的人，網配圈的優秀作品那麽多，她選個不錯的當做自己的DEMO作品交到面試公司不就好了嗎。音頻制作師算是比較花費時間的工作，面試的時候根本不可能讓應聘者當着面試官的面現場制作一段作品，只要她一對一面試時不露餡，混入一家好公司積累經驗是完全可行的。
梁田甜非常聰明，她沒有選擇像是歐陽苤茢那樣網配圈內赫赫有名的巨巨，畢竟他的水平太過出衆，完全不可能是她這種應屆畢業生做出來的作品。而且以歐陽苤茢的水平，他很有可能本身就是音效圈內專業人士，如果那麽“湊巧”撞到他或他的朋友手裏，絕對會死。
所以她挑挑揀揀，從大海一般的網配發布帖裏找到了一個幾年前的作品，這作品沒什麽名氣，但是後期做的不錯，屬于“她拼命往上跳就能摸到”的那種等級。然後她掐頭去尾，截了效果的最好的一段高潮劇情，标上自己的名字當做樣品demo發給了一家視頻外包公司。
現在，她就坐在了這裏。
她定定神，端起桌上的紙杯想潤潤嗓子，忽然想起她今天塗了口紅，于是又把水杯放下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的原因，她覺得等待面試官的過程十分漫長。
就在她又一次掏出手機想要看時間的時候，面試室的門被推開了。
她趕快起身，非常拘謹的向着走進來的兩個男人打起了招呼：“老師好。”
這個行業人人都是老師，嘴巴甜一點總不會出錯。
“不用叫我老師，叫他就好。”走在前面的看着年紀大概三十歲上下的嚴肅男人率先開口，他有一副完美而醉人的嗓音，像是最淳的酒。梁田甜混跡網配也有幾年了，她敢打包票的說，網配圈裏沒有一個“男神”的聲音能比得上面前這個男人。
她甚至有一瞬間的失神，好在她很快想起她在什麽場合，趕快向着後面那個年輕一些的男人打起招呼。
“也不用叫我老師。”年輕男人語氣生硬：“我還沒那麽濕。”
“……啊？”
“……我還沒那麽老。”
“……哦。”
梁田甜花費十幾分鐘建立的自信心，在開場的第一句話就被打亂了步調。
年紀較大的面試官先做了自我介紹。
“我姓諸。”
梁田甜很認真的問：“請問是哪個zhu？”
年紀稍輕的面試官嗤笑一聲：“單人旁那個zhu。”
梁田甜絞盡腦汁的想啊想，也沒想出來哪個zhu字帶單人旁的。
“歐揚，帶人字旁的那個字念儲。”
歐揚：“……”
梁田甜：“……”她覺得自己的步調又一次被打亂了。
諸辰毅的面試問題中規中矩，因為他本身就不想和梁田甜多費什麽口舌，簡單的問了幾個專業問題後，就開始按照歐揚之前的要求，繞到了品德的話題上。
諸辰毅：“我們公司在B市、S市、G市都有分部，加起來總共有近千人的規模，人才儲備很多。雖然現在音頻方面很缺人，但我們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會要的。我們很注重個人素養，畢竟員工的素質代表了公司的素質，如果招進來一個品德有問題的音頻師，很容易拖累team。”
歐揚：“咱們公司誰叫Tim？”
“……”諸辰毅深吸一口氣，繼續剛才的話題：“所以梁小姐，你能從誠信方面出發，來評價一下你自己嗎？”
梁田甜的步調第三次被打亂了……不，應該是自從她遇到這兩個人開始，她的步調就沒對過！剛剛的專業問題她自認回答的相當出色，她好不容易借此調節了壓力，重新建立起自信，可是面試官卻開始把話題引向了誠信，矛頭直指她！
面前的兩個面試官一個負責咄咄逼人，一個負責裝傻充愣，看着像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其實句句都是坑，故意把她往溝裏引。
很有可能，他們已經知道那個DEMO作品不是出自她手，今天叫她過來面試只是為了當面批評她；但也有可能他們只是出于猜測，所以故意下套想要詐她說出實話！
梁田甜咬住嘴唇，心跳瞬間飙升一倍。
“人無完人。”她開口：“如果我說我自己是一個百分之百誠實、百分之百講信用的人，那我想兩位肯定不信，畢竟這世界上是沒有人能成為一個完全的聖人的。”她咬咬牙：“我只能說，我已經盡力做到了最好的，即使偶有隐瞞，也是出于好的目的。”
如此強詞奪理滿嘴胡說八道的人，歐揚總算見識到了，一個竊賊當着他的面說自己的偷竊“出于好的目的”，歐揚要是再不生氣，那他就可以做聖人了。
“梁小姐，”歐揚氣極反笑：“希望你下次偷別人東西時，也可以理直氣壯的這麽和警察蜀黍說，你的偷竊出于好的目的。”
他沒有說自己就是苦主，也沒有用長篇大論教訓梁田甜，他只是抛出一句話，然後靠在椅背上欣賞梁田甜刷一下變得通紅又瞬間變得死灰的臉色。
他不需要和心裏有鬼的人撕破臉，畢竟梁田甜還是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學生，歐揚點到為止，就已經足夠把她吓破膽。
這時的她已經清楚的明白，她永遠不用想進入這家公司了。如果歐揚再狠一點，告訴他認識的業內好友自己利用他人作品面試的事情，恐怕她就會無緣踏入這一行了……而這一切，早在她選擇冒用其他人作品時就該想到這樣的後果。
“你可能覺得委屈，可能覺得自己情有可原，可能覺得他的說法太過嚴厲……”諸辰毅接口：“但是你不管流多少眼淚，都彌補不回來你踏錯的那一步。進入社會就代表承擔責任，錯了就是錯了，我們又不是你媽，沒必要考慮你的感受。”
她全身顫抖的低下頭，讓散落在臉頰兩邊的頭發遮住自己淚汪汪的雙眼，她說不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樣的話，因為她沒臉說。
“你現在可以叫我老師了。”
歐揚在離開面試室前敲了敲桌子。
“不是因為我夠老，是因為我給你上了一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