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倒追

何苗苗是個标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違背父親的意願進入尼山書院就讀,雖然現在對于女子來說已經是慢慢開始優容了,可是在很多地方女子依舊不能輕易邁出家門,人們常說皇帝的态度就決定了朝野乃至市井間的态度,今上對于女子的态度與前朝不一樣,當今的妃子們都是天足,然而皇帝卻養了一群小腳的伶人,所以百官都以擁有小腳最美的伶人為榮,同時皇帝的寵臣們為了表示自己與前朝的不一樣,對前朝讓女子大搖大擺走在路上的行徑表達不滿,慢慢地這種行為變成了一種向皇帝表達忠心的方式,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種極端,這是個病态的社會,而且越來越病态了,在這種情況下,尼山書院堅持前朝風氣,堅持收錄至少五十名的女子學員,就顯得格外難得了,饒是如此,書院也做出了讓步,尼山書院中其他學員都是三年結業,而女子則只能就讀最多兩年的時光,而且明面上管理格外的嚴格,甚至更多的對女子的意義只是鍍金罷了,雖說只收錄五十人,可也還有挂名的,甚至連面都沒露的,也有就讀期間婚嫁的,那種就直接讓下人來辦理退學,便號稱是學院結業生的女子大有人在。

而何苗苗,原本也可以只是挂名的,她的父母也是這個意思,只是在收到入學通知書的時候,她改變了主意,她突然想去學院,去感受一下那種氣氛,一開始她的父母只是以為她一時心血來潮而已,卻發現她是認真的時候連忙苦苦相勸,發現勸不動後,就把她鎖在了佛堂,兩天也沒有給她飯吃,何苗苗的母親忍不了,趁着何苗苗父親沒注意的時候,就偷了晚餐給了女兒,最後還把女兒放走了,何苗苗本來并沒有那麽深刻的想要去書院,可是在反抗她爹的過程中,她越來越想去書院,越來越想要得到所謂的自由,所以她跟着母親派來的下人一起來到了這裏,她很喜歡這裏,這裏有朋友有同窗有先生有自由,而她也漸漸開朗了起來,就在這個當口,她遇到了張秀,她覺得是一輩子伴侶的那個人。

何苗苗躺在床上,把話本掩起放在胸前,嘴角噙着一抹癡迷的笑容,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看着山下買的話本,話本裏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才子……幾乎每一項都與張秀是那麽地相似,這讓癡迷的何苗苗不亂想也是很難,她不由自主把自己代入了佳人的角色,想象着所有才子佳人百年好合的故事。

張秀總覺得最近身邊似乎有人在跟蹤監視自己,可她一個兩袖清風的人又有誰會那麽無聊,哦,孔全他們不算,孔全的話是直接到自己面前幼稚地挑釁的,有時候張秀都覺得自己跟孔全對話多了智商會退化到幼兒園大班的程度。

何苗苗等在了張秀必經的路上,她的一顆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很厲害,她知道她要做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了,而這件事……便是……“張大哥。”她鼓起了勇氣喊了出聲,豈料一對上張秀的眼神後,便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她急切地把手中的香囊塞了過去,“這是送給你的。”她聲如蚊蚋,說完後,便轉身跑開了。

“……”張秀完全不知道那是誰,對方全程低着頭,擡頭的那一個瞬間太短,她完全就記不住對方的樣子,也沒法形容,但她知道手裏這東西大概是什麽意思,所以一剎那頭皮也發麻了起來,她特怕欠情債,而且還是女孩的情債,可若不好好處理,她也怕會有什麽不好的後果。

翌日,何苗苗正上課的時候,就發現女先生手中的香囊格外眼熟,“有人撿到了一個香囊,誰掉了香囊的話課後找我取回。”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然而底下卻漸漸炸開了鍋,皆因那香囊的圖案是鴛鴦戲水,閨閣女子也只有要出嫁才會開始繡這樣的圖案,若是已經定親要繡的話,又怎麽會那麽不小心把這私密的東西弄丢了,分明就是某個人私相授受結果被退回的香囊,先生此舉一來可以表明東西在她手上,二來也傳遞了男方的意思,三來也有帶點警告的意思。

何苗苗清清楚楚,就算一時間沒想清楚,現在也清楚了,課上她把自己埋在了桌上,眼睛裏含着一泡眼淚,一下課,她就直接沖了出去,為什麽?為什麽不願意跟她當面說清楚,為什麽要讓她如此的難堪,她想直接沖出去問,到底是顧忌着自己的身份,所以只是在下學後守在了男宿舍附近,截住了張秀,她楚楚動人的雙眸寫滿了控訴。

而張秀更多的只是無奈,“很抱歉,姑娘,我并不願在求學時期談婚論嫁,張某只願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那我們可以先認識啊。”何苗苗很倔強地說着,她強忍住顫抖,堅強地站在那裏。

望着這女孩的表情,張秀一瞬間覺得自己很衰老,她再也不可能有這種不顧一切的時候了,她有那麽一秒的心軟,卻知道此刻的心軟只會讓面前這個姑娘越陷越深,“張某是個很信一見鐘情的人,若是不能一見鐘情,那麽便永遠不可能動心,而姑娘并不是張某喜歡的類型,無論姑娘怎麽改變,張某都是不可能與姑娘在一起的。”

不知道為何,何苗苗聽到這些話,竟覺得對方是真誠的,也覺得對方至少給出了答案,心頭的怒火沒有那麽旺了,她竟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句話,“是因為鳳雲兒嗎?”她的語氣異常地冷靜。

鳳雲兒是班上與她齊名的女孩,何苗苗一度很羨慕鳳雲兒,因為鳳雲兒活得很肆意,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說什麽便說什麽,做人很真,有很多朋友,甚至不顧別人的風言風語,而與一名男子過從甚密,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原來那男子便是張秀,等她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喜歡上張秀了,“雖然我很不甘,但若是鳳姑娘的話,我便認了,誰讓我遇到你的時候已經晚了呢。”何苗苗一邊說着,眼角的淚落下了腮邊。

張秀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避開了何苗苗的眼睛,“是她。”

他竟對她的眼淚毫無感覺?何苗苗心裏的悸動慢慢地死寂,心底那絲僥幸也徹底抹滅了。“為什麽呢?她有什麽好?”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酸。

張秀本不欲作答,可轉念一想想讓對方徹底死心,她便開口了。“她哪裏都好,她很天真,很單純,對人沒有防備心,若是不看着她,她幾乎可以把自己賣了,”說着說着,張秀想起了二人的第一次見面,鳳雲兒第一次見面就攬着自己的腰了,這麽一回想,她感覺腰間似乎還有當初的觸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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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苗苗卻因此受了重大的打擊,還用說什麽嗎?張秀臉上的表情已經一清二楚了,何苗苗的心裏像是被萬蟻爬過一樣的難受,她很想灑脫,可她沒有辦法灑脫,她很想說什麽場面話,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眼淚漸漸模糊了眼睛,她漸漸看不清張秀的表情,卻知道在她哭着的時候,張秀已經走開了,她終于可以放肆地大哭了,“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她不知道該指責誰,怨天尤人都沒有用,因為就算這樣,她也還是不能和張秀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人走了過來,他粗聲粗氣地說着,“給你手帕,別哭了。”語氣似乎很別扭,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安慰過別人一樣。

何苗苗睜開了淚眼朦胧的雙眼,卻看到一顆棕色的球狀物,她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忙大力揉了揉眼睛,這回好了,看清楚了,卻還不如看不清楚來得好,“啊!你……你……你……”

“我不就長得胖一點而已嘛,你用得着吓成那個樣嗎?”蕭元一臉無奈地自嘲着。

“對不起,我……”何苗苗也覺得自己不對,她手裏還拿着別人給的手帕呢,卻這樣對人家,這是不對的,她連忙想站起道歉,可是因為蹲太久血液不循環,她趔趄了一下,而後抓住了蕭元的手臂才站穩了,“對不起……”她擡頭才發現自己似乎與對方距離太近了,她皺起了眉頭,然後就看着那胖子後退了一大步,推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扶起你而已。”

“謝謝。”何苗苗當即道謝,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胖子似乎有些眼熟,“你是……”

“我叫蕭元。”胖子連忙說道,“對啦,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說話的,可是我要告訴你,張秀是師姐的,也只會是師姐一個人的。”他眯起了眼睛,一本正經地警告着,“對了,我師姐就是鳳雲兒啦。”說着,他伸出手撓了撓頭,憨态可掬,似乎剛剛那個嚴肅的人不是他一樣。

何苗苗有些無語,她可以說什麽呢,被這個胖子一打岔,她就算有再多悲傷也變成了一個大寫的“囧”,“我知道了,你放心。”她的語氣很惆悵,心裏還有些哀怨為何自己沒有先遇到張秀。

“就算沒有我師姐,你也不可能和張秀在一起。”胖子人胖心細,一眼就看穿對方心思,“張秀遇到師姐的時候身無分文,狀如乞丐,若是你,你會把一個乞丐帶回家,好吃好喝地照顧一個月嗎?你會給一個陌生人請文武先生好好教學嗎?你會把書院的名額給一個路邊的乞丐嗎?會給他付學費付生活費但為了照顧他的自尊號稱是書院的補貼嗎?你不行,你的父母家人也不行,所以你注定不能和張秀在一起,因為你頂多只會讓丫鬟在乞丐張秀的面前放下一錠銀子,而不知道在你走後,別的乞丐就會蜂擁過來搶銀子,甚至會累及乞丐張秀。”

蕭元的一席話把何苗苗給說得整個人愣住了,她按照對方的思路細細想去,半晌才露出一個慘淡稍帶釋然的笑容,“是啊,你說得很對。”若是沒有進入書院,她很可能就會是那樣的,張秀是因鳳雲兒入學的,而她呢,又因此喜歡上了張秀,若是沒有鳳雲兒,她便見不到張秀了吧,這麽一想……“我真的很佩服鳳雲兒。”扪心自問,她真的做不到鳳雲兒那一種,若是她做了什麽,她肯定巴不得喜歡的那個人知道,也許這就是喜歡與愛的分別嗎?她什麽時候才能遇到那一個人呢?

當何苗苗回過神的時候,面前的胖子已經很體貼地不見了,何苗苗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不由後怕地覺得幸好張秀是把香囊交給了先生,不然她覺得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活下去了。

翌日,當鳳雲兒與殷英走進教室的時候,一個女孩便迎了上來,“鳳姑娘,早上好,我是何苗苗,我們能做朋友嗎?”

聞言,殷英扯了扯鳳雲兒的手臂,這個女的不就是這些天跟在張秀身邊的那個嘛,現在算什麽,示威嗎?殷英很不平,很想給個下馬威,只是話還沒出口,就被鳳雲兒堵回去了。

“好啊。”鳳雲兒歪着頭,笑了笑,雖然這個女孩讓她不是很舒服,可她知道對方不是壞人,加之她也想讓對方不要再喜歡張秀了。

“你放心,我不會插|入你和張秀之間的,我會祝福你們,鳳、雲兒,若是張秀敢對你不好的話,我不會放過他的。”何苗苗瞟了殷英一眼,鄭重地對着鳳雲兒說道。

“哈?”殷英感覺世事變得可真快,她完全跟不上趟了啊。

“哦?”鳳雲兒嘴嘟地老圓,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感覺有點怪呀,可是又似乎很順理成章地感覺诶。

甲班裏頭,功臣胖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哈欠”,“是哪個在說我壞話啊。”

“哈哈,估計不是說壞話,而是在想着讓你請吃飯吧。”姚奇直接摟住了胖子的脖子。

“放手、放手,又不是少你一頓飯。”胖子說着,望向了前邊,“不過總是我請你們吃飯,什麽時候輪到你們請啊,這回怎麽也該你們請了吧,就從張秀你開始吧。”幫你解決了一個妹子,怎麽也要得到一頓飯啊。

“好啊,我請你付賬。”張秀答應地異常地爽快。

“你怎麽跟師姐一樣耍賴啊!”胖子氣得兩腮通紅。

“說笑的。”張秀張嘴大笑。

“……”胖子氣得雙目圓瞪,半晌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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