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侄孫女

張秀回府的時候神思不屬,恍如行屍走肉,下人與她說話她也完全沒有反應,“少爺?少爺?完了,少爺魔怔了!”來福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直奔老夫人的院子。

“外頭咋呼什麽?”老夫人輕輕刮了刮茶盞。

錦瑟躬身道,“奴婢去看看。”說着,她便出去了,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是少爺身邊的來福,少爺回來了,可誰都不理,來福大驚小怪了。”錦瑟斟酌了下,選擇了這幅說法。

事實上,門外的來福捂着自己的臉,嘤嘤嘤地就想哭,他只是太過心急了,卻沒有想到懷了規矩,到底是這幾個月跟在少爺的身邊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老夫人的動作一頓,沒有過多計較一個奴才,她深呼了一口氣,上一次是為了鳳丫頭,這一次是為了什麽呢?“秀兒是直接從軍營裏回來的?”

“是的。”這一次,鳶畫直接就應了。

“扶老身過去吧。”老夫人大概知曉到底張秀心煩的是什麽。

“秀兒,怎麽還不用膳?”老夫人來到了書房,慈祥地笑着。

“奶奶,”張秀一看老夫人來了,連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奶奶你怎麽來了,你用過膳了嗎?讓奶奶來找秀兒,是秀兒的錯。”張秀得到否定的答案,連忙真誠地道歉。

“人老了,食|欲便輕了,有時候少一頓兩頓的,沒什麽。”老夫人忙拍了拍張秀的手,勸慰道。

“不行,這人不用膳怎麽行,來人,上菜,就在這裏用膳吧。”張秀也不是那種腐儒,再說,書房很大,到偏室去用膳就好了,也不會弄髒書畫。

“好,好,那就用膳、用膳。”老夫人疊聲應道,感受到了孫子的愛護,一張臉笑出了褶子。

用餐期間,張秀把自己的不愉快全部抛開,然後給老夫人布菜,完了還在絮叨着,“這肉,奶奶你不喜歡吃,也要稍稍吃上一些,不然身體就沒那麽有勁的,要有葷有素,這樣才夠健康……”

老夫人雖然看不到,可是她的眼眶也漸漸濕潤,她孤單了半輩子,怎麽會想到會有現在這樣的幸福生活呢,有孫子陪在自己的身邊,将來說不定還能看到重孫子,她這輩子呀,終是有盼頭了。

一頓飯,老夫人吃的比往常都多,兩個人一來一往的說着話,不經意就比平常的時間長了,下人們收了盤碟後,張秀親自攙扶着老夫人坐了下來,“奶奶,秀兒想跟你說說話。”她真的是憋得有點久了,她以為從軍是很簡單的事情,沒有文臣的彎彎繞繞,可是一想起西邊的事情,她的心裏就很堵。

“說吧,奶奶聽着呢。”老夫人慈愛地說着,她知道自己的孫子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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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就把李敬與她說的話一股腦地都跟老夫人傾訴了出來,她不懂為什麽要這樣也不明白為什麽上層人物能夠把平民視作牛羊。

“……”老夫人很久沒有說話,她仿佛是睡了一樣,而張秀也以為老夫人睡了,她嘆息一聲,正想讓兩邊的丫鬟與自己扶起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卻開口了,“那是因為國力未殆……”老夫人只說了這麽一句,便揮退了兩邊的貼身侍女,等錦瑟與鳶畫出去并關上門後,老夫人才繼續說道,“你還記得先帝是如何上位的嗎?”

張秀點了點頭,然後意識到老夫人看不見,才張嘴說道,“先帝是得位不正。”這是最值得诟病的一點,身為皇後的父親,居然把女婿給踹下了皇位,奪取了皇位還軟禁了女兒,無論怎麽修飾,史書上都會留下這濃重的一筆。

“前朝與狄戎聯姻,但是那時候的狄戎并不敢如此嚣張,皆因為前朝有一支龍衛以及重用火器營,龍衛的戰鬥力是一般部隊的三到五倍,是國內的王牌部隊,而火器營顧名思義,二者結合起來,戰鬥力不可小觑,先帝奪位後,龍衛在宮戰中死了七、八成,龍衛首領鄧通傑帶頭戰死,而先帝為了區別前朝,解散火器營,對火器進行多番打壓,就是為了告訴世人,沒了這些,他依舊能當好皇帝,然而狄戎那邊,是不會讓賬的,狄戎只會覺得中原如同無牙的老虎一般,從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現在是一身是寶懷璧其罪。”老夫人苦笑着,眼神裏盡是滄桑,她從前朝活到如今,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可先帝為了顏面,就讓這邊境的百姓遭難,不是明君所為,可她一個糟老婆子能做什麽?她畢竟是老了,老伴也去得早,在皇帝面前壓根什麽也不是,也說不上話,就算是老伴的人脈,她也多年不用,只等着合适的時機才動用,她不是不慈悲,只是正如她說的,她都是個糟老婆子了,哪裏還有人願意聽她說這些呢,而且人都是獨善其身的,西邊的事情,誰都沒有辦法解決。

張秀聽得心情越發糟糕了起來,“奶奶,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怎麽樣才能阻止狄戎寇邊?”

“有辦法,不過是驅虎吞狼之策。”老夫人回憶道,“十年前,狄戎并未寇邊,皆因為突厥在那個時候與狄戎産生了矛盾,二者打了起來,也無暇他顧,但這個辦法,不是能給經常奏效的。”

張秀猶豫了一下,“奶奶,我想去西邊,去幫姚奇他們。”她嗫嚅了下,這話說得很沒有底氣。

“乖孫,不是奶奶不給你去,而是你去了能做什麽?你又準備以一個什麽身份過去?”老夫人搖了搖頭,“殷宏才這麽多年守在那實屬不易,朝廷給他的支援等同于沒有,一切都靠他自己,你能做什麽?”

“要知道一個人心寒了就再也暖不回來了。”張秀躺在床上,腦海裏還是回蕩着老夫人的這句話,她總覺得奶奶這句話仿佛有其他意思,也是聽了奶奶的話,張秀覺得這皇朝并不穩定,她該何去何從?

這一日,酒樓聚會,從前他們五個人坐在桌子上行酒令、大吃大喝,如今卻少了一個活寶,也少了一個妹子,氣氛不覺有些低沉。

“我想去找姚奇他們,可是奶奶不同意。”張秀沉悶地喝了一口茶。

“不用去了,打不起來。”宣斌無聊地用吃剩下的骨頭搭了一個屋子。

“為什麽?”張秀不解。

“真的打起來的話,你以為皇帝還能坐得住。”宣斌懶洋洋地回答,“也就小規模碰撞,殷将軍能夠應付,如果真的不能應付,會向京中求援的,你也別太杞人憂天了,你不是三清真人,管不了這麽多人間疾苦的。”宣斌的話有些酸,自從胖子走了之後,他說話就這個調。

張秀轉念一想,也對,她也幫不上什麽忙,也是心急則亂,遇上了朋友的事情她就柃不清了,“我只是不想再發生胖子的事情。”

此話一出,鳳雲兒眼眶有點紅,而宣斌的動作一頓,“好端端的,說這些話做什麽?”他把骨頭一推,順手就把差點要搭好的骨頭房子給拆了。

“好,我不說了。”張秀連忙應着,“說來,快開學了,也不知道下學期會是什麽樣子?”

對于開學,他們都保持着一種隐隐的期待,張秀想起了自己的師傅,宣斌想起了書院懶散的日子,而鳳雲兒則懷念那種自由自在沒有煩心事的時光。

三人分開後,張秀回了府中,卻被告知府上有客人,她看着鳶畫的表情,覺得鳶畫的笑有點奇怪,她踏進了屋子,就看見老夫人正拉着一個二八少女的手正說着什麽,“奶奶,我回來了。”

“秀兒,你回來了啊,快過來,這是奶奶娘家的侄孫女,娉婷,娉婷,這是奶奶的孫子,張秀,快喊人。”老夫人笑得一臉的和藹。

文娉婷害羞帶怯地擡頭看了張秀一眼,起身行了個禮,“娉婷見過秀表哥。”

明明只是一眼,卻讓張秀心裏感覺有些說不清的別扭,“表妹你好。”她生硬地回道,到底還是想起古時女孩子的閨名是不能随便叫的。

文娉婷眼眸中有小小的失望,但沒多久就變成了說不盡的意味,她挽着老夫人的手臂就撒起嬌來,“姑祖母,您瞧,表哥是不是不喜歡婷婷呀,怎麽連個見面禮都沒有呢?”她天真地仰着臉,眼角卻一直注視着張秀。

“……”張秀真的對這樣的女孩子沒轍,這無論說喜歡或者不喜歡都不對,可……見面禮?她還是頭一回遇到問自己要見面禮的,不給吧,禮數上過不去,可給吧,給什麽?“來福,去書房左邊抽屜拿第二本書出來。”張秀也是靈機一動,想起了之前出門的時候,買書送了一本精裝版的《女則》,現下拿出來慨他人之慷也好。“表妹,這本女則就送給你了。”

哪有人見面禮就送書的,文娉婷掩不住的失望,可嘴上卻說着好聽的話,“秀表哥這是讓婷婷三從四德呢,婷婷一定不會辜負表哥的心的。”

張秀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她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明明看不到東西,卻好像察覺到張秀的目光一樣,斷起茶就要喝,卻一個沒注意,茶水潑在了身上,“奶奶!”張秀皺起眉,“沒燙着吧?”

“姑祖母,快拿手絹擦擦吧。”文娉婷忙掏出了手絹。

“奶奶,我扶你回去換衣服吧。”張秀微微笑着,然後扶起了老夫人,走得遠了,才說道,“奶奶,你這是做什麽?她是怎麽回事?”

“婷婷很好啊,沒什麽不好的。”老夫人裝傻道。

“奶奶,你不會是想撮合我跟這個女孩子吧?你知道我不會喜歡她的。”張秀說的很直白。

“可鳳丫頭已經是你結義妹妹了,再說了,聖人是不會讓鳳家人嫁進來的。”老夫人也不裝傻了,“你和婷婷相處看看吧,婷婷是個好女孩,沒什麽壞心眼,如果實在不行,奶奶也不說什麽話,只是希望你別太傷着她了。”

張秀眉頭都皺起來了,老夫人這話說得讓張秀是投鼠忌器,既要遠離文娉婷又不想傷害文娉婷,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呢。

張秀只是想一想若是雲兒知道後會是怎麽樣,只是腦補下,都覺得有種後院起火的感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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