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青凝(一)

阮潔躺在床上,一張封面大紅色的錄取通知書蓋在臉上。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動也不動。

關于錄取結果她已經告訴陸幼凝了,且陸幼凝說自己這兩天就會回來,可是這“兩天”已經又過去兩天了,陸幼凝還是沒回來。

阮潔現在滿心的焦慮煩躁,拿起通知書看了看,一個心情不爽就随手扔了出去。又不是結婚請柬做那麽紅做什麽?不知道紅色會引起人情緒煩躁麽?

“寶貝,怎麽通知書都扔了?”阮媽媽輕飄搖曳地走進來。

“熱。”阮潔依舊一副死魚狀挺在淡藍色床單上。“媽你進來都不敲門的麽?”

阮媽媽走到床頭,撿起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通知書,彈了彈不知所為的灰塵放在了旁邊的書桌上。拍了拍阮潔臀部示意她給自己讓個地方,阮潔接到指令後則不情願地挪了挪尊貴的臀。

“你房門有關麽?”阮媽媽在旁坐下,伸手捏了捏自家女兒的臉蛋。好像瘦了些,這高考真是害人不淺。嗯,不過手感倒是一樣的好。

女人最痛楚的不是十月懷胎到生下幼兒的痛,而是特麽這些都忍受了,結果生下來的孩子長得卻特麽不像自己。

所以阮潔生的像自己這點是阮媽媽最為滿意的。她內裏是個女權主義者。

阮潔睜了眼望着天花板,有氣無力道:“您能別揉了麽?有點痛。”

看着阮潔被揉捏得圓嘟嘟變了形的臉頰,她一時萌心大動,又愛不釋手地掐了掐,斜長美眸亮了又閃,閃了又亮,一個撲身上前就把阮潔壓住抱将起來。

阮潔被冷不防地撲住,憋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李詩韻!你謀財害命呀!”阮潔掙紮着坐起一邊咳嗽着,把瘋狂炙熱的女人阻擋在身前。

李詩韻故作嬌羞地望着阮潔,貝齒輕輕咬着下唇。只是,臉卻不紅不白,絲毫無羞澀感。一個四十多的女人頂着一張三十少婦的臉在裝嬌嫩,這實在是無節操無下限到極致了。

“寶貝,你把人家衣服都扯下來了。好粗魯!”

阮潔氣得哆哆嗦嗦的擡起手指着李詩韻,看着漸漸滑下的睡裙帶子,兩頰登時兩抹胭脂紅,倒是和窗外的那抹晚霞遙遙呼應,做了個相随。

“穿,穿穿……穿上!”阮潔氣結得語不成調。李詩韻吃吃笑着,反倒欺身上前。

阮潔的手停在半空,推開也不是,不推開也不是。她惱羞地看着李詩韻,阮潔懷疑自己真的是這女人親生的麽?為什麽他們家動不動就要上演親媽調戲女兒的戲碼?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啊!

看着毫無羞愧感的李詩韻,阮潔心裏默默哀嚎,她覺得自己再不走肯定會被吃得連渣子都不剩下。當機立斷朝床頭另一側滾去,翻身下來鞋也顧不得穿,光着腳就一個箭步飛也似的彈了出去,扶着欄杆沖着樓下大喊道,“阮劭,你老婆犯病了!給我拖走!”

阮劭:“诶!這就來!”

李詩韻不屑地甩了甩一頭秀麗長發,把睡裙帶子拉好。

哼!要不是看在你心緒不佳的份上老娘我犯得着需要犧牲色相麽!哪有小時候的半分可愛,整個就一悶葫蘆。

沒勁。

吃過晚飯,阮潔一個閃身進了儲物間,反正閑着也無事,不如幹脆把以前的書本收拾下。這個舉動惹得李詩韻直喊着,“诶呦我的寶貝那裏面沒有空調,你去找什麽別中暑了。讓你老爸去找就好了。”

阮劭聽得這話,不住的嘴角抽了抽。在這個家裏面婦男真是沒地位。不過基于一個好爸爸好老公的嚴格标準,為了老婆和女兒他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是在所不惜的。一個區區儲物間怎能奈何得了他這個無所不能的戰士。

片刻,阮潔無奈地把飯都沒吃完就沖進來的阮劭推了出來,“沒事啦,這裏面有風扇熱不死人的。”

“看好你老婆。”阮潔沖自家老爸眨了眨眼悄聲道。阮劭則回了一個了然于心的眼神。

父女倆相視而笑。

阮潔也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拿下套在手上的黑色膠皮套把頭發紮了個馬尾,蹲在地板上便開始一箱一箱的全部打開搬出來。

小學、初中、高中的都按照年級重新再整理一遍。一本本又一冊冊,有點像打理自己的心情。

理得順了也就通了。

蹲了許久,阮潔覺得有些累,便扶着身旁的一摞書站起身。剛起,立時下肢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酸麻,她急忙身後尋了個矮腳的方凳坐下,扭曲着一張臉便不再敢亂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着動了動。沒事了。咧嘴一笑,起身。

只一個瞬間,眼神卻瞥到最裏側角落的一個箱子,有種說不出的原因阮潔複又回頭看了看,蹙着眉想了下還是走了過去,搬開上面的東西,理了理。

又吹了口附着在箱面上灰塵。只一下,阮潔就被嗆得猛地咳嗽起來,她捂着口鼻看着眼前這個暗黑色不算好看的感覺有些擰巴的且不大起眼的皮質箱子。方形,大約三十幾許公分的高度,箱蓋五厘米左右,邊緣帶着棱角。

支起下巴打量一圈,阮潔咂着嘴琢磨了下,這莫不是什麽“勇敢者游戲”之類的吧,搞得這麽神秘。

老式公文包上的那種銅黃色的鎖款式。阮潔伸了手按在上面凸起的方形按鈕,往下拉了拉,有些鏽住的感覺,耐着心地上下多活動了幾下,便輕巧的打開了。

一時間,一股子老舊的味道漫上鼻息。一重重,一層層地蔓延。

一時間,又怔得迷惘。思緒雜亂的要命卻又空洞的像填不滿。

陸幼凝給自己綁發用的粉色發帶。

陸幼凝給自己拭眼淚的白色手帕。

陸幼凝給自己的藍色星星手鏈。

陸幼凝給的自動鉛筆、橡皮擦;陸幼凝教疊過的星星、紙鶴;陸幼凝練習的素描畫……

陸幼凝,陸幼凝,全部都是陸幼凝,全世界的陸幼凝,滿滿的陸幼凝,仿佛阮潔這世間便只剩下她陸幼凝一人,再容不下他物。

抿着唇,默然。

緊撚的手指顫得有些抖,最後又無力地默默垂下。

“叮”,一聲。

指尖觸碰到最下方一個鐵皮盒子,擡眼掃去,不知這又是什麽。阮潔感覺有些乏了,卻不知是哪裏來的倦怠讓她感到乏。

緩了緩,還是拿了盒子出來。

放在地上沿着縫隙邊緣輕輕打開。

人卻是真的呆傻了。

瞪着兩雙大眼凝住不能再動分毫,呼吸間帶着隐忍滞澀,手輕顫着彷佛不可置信般地去觸摸那內裏的一角。

像是在觸摸一個熟悉且又陌生的貓咪。小心翼翼地指尖碰了又碰,停頓了下,又細細地摩挲。

咬着唇。

《樂府詩選》――自從搬家以後阮潔找了許久都未能找到的那本《樂府詩選》。

滞了滞,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阮潔又急急地把書拿了出來,自後向前迅速地翻閱着。

只見一張紙片悠悠飄落下來,阮潔心猛地一跳,眼明手快地搶在落地之前接住。

就是它了。

深深吸了口氣。盤腿坐在地板上。一張被精心剪裁過的筆記本紙張上的不大不小一處。清晰的對折線,中間隐約泛着一點折舊的淡黃。

緩緩展開。娟秀字體。

“小潔,在看什麽?”陸幼凝望着坐在自己房間一角的阮潔,手捧一本書安靜細細地讀着。

阮潔聽得陸幼凝同自己講話,便擡了頭眼神去瞧着她。抿了小嘴,睫毛撲閃了兩下,似帶着些許迷惘。

陸幼凝看得可愛帶起了心中某處的柔軟,忍不住嘴角一勾,對阮潔輕輕招着手,柔聲道:“來,小潔。這邊來。”坐在書桌前柔聲喚着。

合了書本,阮潔乖覺地走過去。

《樂府詩選》?陸幼凝看了封面有些訝異,她讓阮潔去自己的書架上随便翻閱,沒想到這剛上小學五年級的小人兒竟然選了這本。也不知阮潔理解得明白不。

“在看哪一篇?”陸幼凝想知道究竟方才是哪一首讓小阮潔入了迷地看着。

阮潔看着陸幼凝,默默地想了想,翻開方才那一篇遞到陸幼凝手中。

《長幹行》。

陸幼凝有種想把阮潔揉在懷裏的感想,真的是萌到了自己,小人兒竟然在看這篇。

阮潔低垂着眼簾,也不見她在想什麽。過了片刻,她拿了桌面上的筆塞到陸幼凝手中。不說話,眼睛眨了又眨。

陸幼凝見狀卻是忍不住笑了,揉了揉阮潔的腦袋。“好,我寫給你。”

提筆。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喏。”陸幼凝寫了這六句,便把本子遞給了阮潔。她覺得下面的句子不大适合現階段的阮潔去理解。

阮潔拖着已初具風流模樣的細長眼尾,眨了眨,顯得有些疑惑不解。不是說好要寫給自己的麽,怎麽只有這六句。

自己低頭,又認真地忖度了下,後主動拿起陸幼凝手中的筆。伏在桌案上,一筆一劃,抿着唇,端得嚴肅姿态。

四個字,“青凝竹馬”。行得方正,略顯稚嫩。

其實只有陸幼凝寫的後四句阮潔是略略懂得,且還朦胧的知曉一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陸幼凝禁不住啞然失笑,她捏着阮潔的小臉蛋,嗔怪了句,“亂寫。”

阮潔屏住了呼吸,小心髒有些亂撞着。側過頭,在陸幼凝柔嫩蔥指上細細咬了一口。

這樣的陸幼凝真好看,怎麽看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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