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化形、生病、陪伴

28.化形

只怪季平安在腰上系了一根繩, 獨輪車翻的瞬間繩索猛然拉直。季平安一個人怎麽敵得過幾百斤的木頭?他毫無防備的就被獨輪車拽着落到了水裏。

應該慶幸偷襲的那道靈光力道大,直接将車撞飛了,若是車子帶着季平安一起咕嚕嚕滾下去, 只怕他不死也要殘。

當然,就這麽落到水裏, 滋味也不好受。因為強大的慣性,獨輪車落水之後并沒有立刻浮在水面上, 而是帶着季平安向着湖泊深處沉去。

季平安理智尚存, 他急忙去解纏在腰間的繩索,可越是慌亂繩結越是解不開。縱然他處事不驚,這時候也慌了,更別說他落到水中時嗆了水。

嗆水的滋味非常難受,若是在岸上, 尚且可以将進入肺腑中的水咳出來。可是在水中咳嗽會有什麽後果?人體的本能咳嗽非但沒辦法換來新鮮空氣,還成了催命的猛藥!

人是沒有辦法反抗本能并且與自然之力抗衡的,嗆了水的季平安根本控制不住想要咳嗽的沖動。他張開口,水一股腦的往他的嘴巴裏面湧了過來,更快的沖入了他的肺腑。

他沒有力氣了, 也無法呼吸了!缺氧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痙攣了起來。

大片的氣泡在他周圍冒起,季平安的頭發淩亂的漂浮在周圍。這一刻季平安的意識非常清晰——他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季平安曾經想過自己會怎麽死。他希望自己能夠平安終老, 在自己的家裏安詳的離世。也想過自己會因為種種意外離世,但是他唯獨沒想過自己會被淹死, 因為正常情況下, 他水性還不錯。

此時獨輪車已經停止了下墜,它懸停在水中甚至有了緩緩上升的趨勢。但是季平安已經沒有力氣上浮了, 他四肢冰冷已經不受他控制了, 意識也正在遠離。

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 瀕死的季平安竟然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死在這裏,會有人發現嗎?

荒郊野外,他帶着獨輪車墜了湖。這附近除了幾個打獵的人會路過,幾乎沒有人過來。

他淹死之後身體會先沉到水裏,但是因為身上系了獨輪車,所以獨輪車會拉着他在水上漂。湖裏的魚會吃了他的肉,用不了多久他會變成一副骨架。

獨輪車吸飽了水終究會下沉,然後他永遠的被埋在湖底的淤泥裏……

真是又可憐又可悲的結局,清水灣的季平安,死的一點都不平安。他要死了,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死于自己的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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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遺憾啊,他還沒來得及對這個世界說一句再見,還沒來得及對自己唯一的朋友說一句珍重……

“平安——”有誰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透過湖水聽得不是很分明。

頭頂的光線在搖晃,平靜的湖面被什麽打破了。季平安昏昏沉沉的向上看去,他看到有什麽向着他的方向快速游來。

救我——

求生欲讓他向着那團黑影伸出了手,在世界變成黑色之前,他看到了一雙湛藍的雙眼。

看到獨輪車被金色的靈光撞翻的瞬間,小白恍然大悟。難怪剛剛平安說有人盯着他,他神識一掃竟然沒發現這麽大個妖修就在身邊。

只怪自己受傷太重,才讓冷長天這厮鑽了空子!

羽族的功法果然了得,以前巅峰時期冷長天的功法騙不了自己,如今自己稍一疏忽竟然中招了!

沒錯,撞翻獨輪車搶走布包的不是別人,正是變成妖形的死對頭冷長天!冷長天一擊得手立刻背着布包向着老林子的方向蹿去。

看他狼狽逃竄的背影,小白本能的感覺到了他的異常。看來他的預感是真的,前段時間那一戰,冷長天傷得比他還要重!

這是除了冷長天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放在從前,小白毫不猶豫就會追上去趁機除了這個禍害。然而此刻他卻顧不上追殺冷長天,因為平安還在水裏!

小白穩住身形之後急急的看向湖面,冷長天那厮力量太大,竟然連車帶人撞飛了。

看着水中翻湧的氣泡,小白急得根本顧不上自己。他噗通一聲跳進水裏向着季平安的方向游去:“平安——平安——”

喊了幾聲之後季平安還是沒能從水裏浮上來,湖面上只有一圈圈的漣漪。冰冷的湖水浸濕了小白身上的紅棉襖,身為冰雪系的妖修,小白覺得自己的心正在一點點的涼下去。

他明白多耽擱一刻,平安就危險十分。不能等了,哪怕會耽擱他修為恢複,他也必須要救他!

來不及多思考,小白運起了全身的靈氣。湖面上銀白色的靈光湧動,片刻之後一個銀發碧眼的男人出現在了水面上。

強行化形果然還是勉強了一些,小白感覺自己現在的力量只有巅峰時期的百分之一。不過這點力量足夠他潛下水救人了!

哪怕是中午時分,湖水也冰冷刺骨,水底又深又暗。大朵大朵的氣泡從下方湧上來攪亂了小白的視線,季平安又怕冷又怕黑,一想到此時他一個人在水裏,小白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下潛一會兒後,小白看到了懸浮在水中的季平安。光線穿透水面隐隐約約的落在季平安臉上,他面色青白俨然已經不行了!

小白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他的心像是被看不見的繩索捆住了,悶悶的生疼。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從他的生命中抽離似的,這種感覺讓他莫名的惶恐。

他速度不慢,他很快就游到了季平安附近,這時候他看到了系在平安腰上的那一條繩索。本該省力的那一根繩索成了平安的催命繩!

也許是看到了自己,季平安向他伸出了手。正當他想要握住這只手時,季平安的雙眼閉上了,手也無力的耷拉了下去。

小白瞳孔一縮,他一手斬斷了季平安腰上的繩索猛地一提氣。水面再一次被沖破,這一次小白帶着昏迷不醒的季平安飛了出來。

一落到湖邊的山道上,小白就将靈氣注入到季平安的肺腑中去了。嗆入肺腑的水被靈氣逼出,季平安像是一條瀕死的魚一樣無意識的抽搐着。

新鮮的空氣湧入他的身軀,卻沒能喚來他的清醒。季平安的袍子被水浸濕,濕噠噠黏糊糊的貼在了他的身上。

小白急忙輸送了一些靈氣到季平安的體內,已經快要消失的呼吸和亂了的心跳才慢慢的回過神來。眼看季平安的面色從青白變成蒼白,感覺到他的體溫漸漸回升,小白感覺自己慌亂的心跳也慢慢的平複了。

在小白的感覺中,季平安很高大,他的手又大又溫暖,自己團起來也就只有他的一個巴掌大。

這是他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态看着這個和他相處月餘的人類,越看他小白越覺得季平安了不起。原來季平安還沒有他的人形高,原來他是這麽的瘦弱,抱在手裏輕飄飄……

這一刻小白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平安是個脆弱的人類。此時他躺在自己的懷裏,脆弱可憐又無助。

若是自己的下屬這般軟弱無能,小白必定不會正眼看他。然而換成了季平安,小白心中有一根弦被狠狠的撥動了。

數千年的生命中,小白從沒有對其他生靈有過憐惜的感覺。這一刻,對情緒沒有那麽敏感的小白開始心疼季平安。

在他沒出現之前,平安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呢?他的肩膀是怎麽扛起生活的壓力的呢?

季平安很不安穩,他眉頭微微皺起,兩頰泛起了紅暈,看起來很不舒服。

小白見狀終于回過了神,他将種種情緒抛在腦後,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趕緊回家安頓好季平安。

一道銀白的靈光從湖畔飛起,靈光中裹挾着季平安和獨輪車,甚至還有一條已經暈乎乎找不到北的大狗。

小白本來以為季平安休息一兩個時辰就能好,沒想到回家之後他的體溫漸漸的在升高。到了晚上,他已經燒得開始說胡話了。

季平安身體滾燙,他卻抱着身體不住的發抖。小白用靈氣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季平安的身體,效果卻不是很好。

小白惆悵的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他面容沉靜,可眼神卻滿是擔憂。他從沒照顧過病人,他受傷時只會自己舔傷口。這還是他第一次照顧生病的人,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哪裏照顧得不對。

轉頭看看正在燃燒的爐子,爐火旺旺的,烤得虎子都離爐子三尺遠。床上也墊着厚厚的被褥,季平安喊冷之後,小白把家裏能蓋的都給季平安蓋上了,這會兒的床比平時都要厚。

難道是餓了?也是,除了中午的那一個飯團,平安到現在還沒吃東西。一定是因為餓了才會難受!

複雜的菜小白不會做,但是他看季平安熬了好多次粥,他覺得應該不會太難。

正當小白起身準備給季平安熬一點粥時,他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什麽拽住了。低頭一看,只見衣角上多出了一只蒼白的手。

季平安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他伸手拽住了小白的衣角滿眼都是淚:“別走……爹爹……別走……”

29.生病

季平安燒糊塗了,他哭成了淚人嘴裏說着胡話:“爹爹,平安不要小木馬……你別走。”

“娘,平安不要好看的衣裳,你回來啊。”

“爺爺,平安以後不鬧了……爺爺你別走……”

“奶奶……奶奶……平安不淘氣了……”

季平安念叨的這些人都是他的至親,他們短暫的陪伴了平安一程,還沒看到他長大成人,就獨留他一人在世上。

前村的人說起季平安,只說他命硬,一個人也能在山裏活下來。又有幾個人知道他失去至親之後過的是什麽日子?

糧食不會自己飛到自己的鍋裏,衣裳不會自己變得合身。季平安現在過的有多惬意,就證明他曾經吃了多少苦頭。

同齡的孩子還在對爹娘撒嬌,他就在田間地頭忙碌。暮色降臨玩耍的孩童被家裏人喊回家吃飯,他卻要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自己做吃的。

他也有爹娘疼愛,也想家裏也有人陪他說說話。

家裏人從小教育他不要羨慕別人擁有的東西,只要自己努力,遲早有一天自己也能擁有。可是他還是羨慕了,他羨慕別人有家裏人,羨慕別人有親人。

他該怎麽努力,才能讓逝去的親人回到他的身邊呢?季平安努力了這麽多年後才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是他拼盡全力都沒辦法擁有的。

親人們相繼離開之後,家裏除了一條狗,就只剩了他一個。

知道整個家裏就只有自己腳步聲的滋味嗎?知道辛苦了一天回家之後面對的是冷鍋冷竈的滋味嗎?知道被人欺負了之後想找個人聊一聊,卻只能對着牌位上幾炷香的感覺嗎?

季平安嗚咽着,他緊緊的拽着小白的衣袖,好似這是他的救命稻草:“別走……別留我一個人……”

再堅強的人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生病的人總是格外的脆弱。

他将那一截衣袖往心口的方向拽去:“平安會乖,會聽話,會好好的,你們回來好不好?別留我一個人……”

老天對他太殘忍了,哪怕給他留一個親人也好。為什麽要全部收走?他難道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嗎?

季平安哭得鼻子都紅了:“娘,我冷,你抱抱我,抱抱我……”

他活的這麽辛苦,他的親人泉下有知會心疼嗎?

小白輕輕的嘆了一聲,看到這樣的平安,他怎麽還能忍心丢下他去煮飯?小白彎腰輕輕的撫摸着季平安的鬓發和臉頰:“我在,別怕。”

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溫度,季平安貪婪的蹭了又蹭:“別走……我以後不淘氣了……”

小白保證道:“我不走。”

思忖片刻之後,不善安慰人的妖皇溫柔的撫摸着季平安滾燙的額頭:“平安很乖,又堅強又溫柔。”

季平安握住了小白的手,他露出了一個虛弱又滿足的笑容。

季平安說想要娘的抱抱,他不是他娘,但是如果只是一個抱抱,他可以給他。山中靈獸覺得冷的時候就會簇擁在一起互相取暖,說不定他的體溫能讓平安好起來。

想到這裏,小白便窸窸窣窣的上了床。

自從上一次季平安邀請他上床睡之後,這段時間他一直和季平安睡在一起。只是這是第一次以人形睡在季平安身邊,感覺真奇怪。

小床并不大,勉強能容納兩個人。小白身軀有點僵硬,人形和貓形還是不一樣的。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無處安放,他該怎麽做?就……這麽抱上去嗎?

厚厚的被子下躺着只穿着薄薄褻衣的兩個大男人,也許是被子太厚了,又也許是平安體溫比較高,小白的後心竟然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他轉頭看向季平安,堂堂妖皇被難倒了。擁抱對他而言是一種陌生的體驗,他還得準備準備。

沒等小白準備好,季平安就滾過來了。感受到身邊有熱源,季平安蹭了過來。

小白:……

小白更僵硬了!他湛藍色的眼睛中滿是緊張,他的手慢慢的往下落,最終一手摟住了季平安的脖子,一手落在了他的腰間。

季平安的腰很有韌性,隔着薄薄的衣衫,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來。小白感覺季平安就是一團火,而他就是靠近火的木頭。只一個觸碰,火苗就從季平安身上跳到了他的手上,然後燃到了他的身上。

好暖,原來這就是擁抱的感覺!這種感覺又新奇又陌生,小白下意識的收了收手,季平安就這樣完全的滾到了他的懷裏。

小白的懷抱又結實又溫暖,他的心跳強有力,和記憶中父親的懷抱一樣堅實有力。季平安蹭了蹭小白的肩膀,他不冷了,他終于得到了久違的抱抱。

只是這就苦了小白了。

小白側躺在床上,季平安四肢并用纏住了他的身體,他整個兒都縮在了自己的懷裏。季平安氣息撞了滿懷,不用低頭都能聞到。

小白只要睜開眼,就看到季平安毫無防備的睡顏。他微微低着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溫熱的呼吸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酥酥的,癢癢的,小白全身的汗毛都随着季平安的呼吸而起伏。

他的體溫越來越高,有一處的存在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再也無法忽視了!

小白有點懵,他怎麽……怎麽會對季平安有反應了呢?

一定是因為季平安纏得太緊了,也一定是因為男人的本能。

他有個部下非常風流,滿腦子都想着雙修。小白曾經對這種行為特別唾棄,然而此時他卻想到了那個部下對他說話,他說:“尊上,您是沒遇到那個令您動心的人,遇到那個人啊,恨不得時時刻刻和他合二為一。”

小白猛地搖搖頭,去他大爺的合二為一,他在想什麽呢?!季平安是病人,他怎麽能對着一個病人有這種心思!而且他們兩個都是男人,兩個男人怎麽合二為一!

小白嘆了一口氣,這人啊就不能太閑,一閑就容易胡思亂想。他該向季平安學習讓自己忙碌起來,決定了,明天起床之後他要幫平安好好做事!

他低頭蹭了蹭季平安的腦門,一如之前季平安低頭蹭他那樣:“睡吧。”

到了後半夜,季平安的溫度總算下來了,因此他睡得還挺安穩。小白抱着他一宿沒睡,前半夜在念清心訣,後半夜在想季平安醒來之後怎麽辦。

季平安是個很敏銳的人,除非抹去他的記憶,不然他肯定知道救了自己的是他。抹去季平安的記憶對小白這樣的妖修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辦到。

只是被抹去記憶的人多多少少會有點後遺症,如果用力過猛,季平安可能會變成小傻子。

生活對平安已經很殘酷了,小白不忍心他擔任何一點風險。

思來想去,小白準備隐藏自己的容貌,只要不讓平安發現自己就是妖皇無墨,他就能以小白的身份繼續留在季平安身邊。

小白記得平安對他說過,他曾經遠遠的看了妖皇一眼,只記得妖皇無墨長了一頭銀發,而妖神冷長天則是金發。小白身上閃過細碎的靈光,等到靈光散盡,他一頭銀白的長發已經變成一頭青絲。

少了銀發這個明顯的标志,小白覺得季平安不會多想的。

第二天一早小白就起床了,往常這個點季平安早就起身了,只是因為生病,今天他還在睡着。

小白起床之後先将石屋和廚房兩個地方的衛生收拾了,看季平安做了這麽久的家務,小白終于有了實操的機會!

正當小白忙得帶勁時,他聽到了兩聲狗叫聲,是何朗來了。小白不想讓何朗多嘴,于是他變回了小貓的形狀。

何朗是來還前幾天拿回去的梅菜扣肉碗的,一進院子他就左顧右盼,他剛想喊平安,就見眼前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定睛一看,季平安家的那只藍眼睛醜貓正蹲在獨輪車上定定的看着他。

“平安還在睡覺,你別吵醒他。”

何朗咦了一聲:“是不是生病了?怎麽這個點還在睡?”

小白拍了拍腳下的獨輪車,獨輪車上還拴着一整車的木頭:“昨天去山裏運了木頭累到了。”

何朗疑惑的看了看木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一車木頭看着有點濕。不過神經大條的何朗并沒有說什麽,他将碗送到了廚房裏:“我把碗放這裏了,回頭你跟平安說一聲。對了,前村老馬家要殺豬了,你回頭問問他需不需要定肉。”

小白颔首:“我會告訴他的,你說完了嗎?說就趕緊走。”

何朗嘀咕着:“瞧瞧這世道,我到發小家裏來卻被他家的貓當賊一樣防着,我到哪裏說理去?”

何朗剛走了兩步就看見挂在晾衣繩上的小紅衣服,他眉頭一皺:“咦?”

昨天小白跳到水裏的時候,小棉襖打濕了。小白便将小棉襖還有季平安打濕的衣服都給洗了晾在了門口的晾衣繩上,紅色的小棉襖在晾衣繩上非常顯眼。

何朗走上前仔細的看了看衣衫,還用手摸了摸。等他松開手再看向小白時,他的臉色說不出的古怪:“平安對你還真上心。”

如果現在是人形,小白一定面帶微笑。那當然,整個修真界估計只有他一個人有妖形時候穿的小衣服,多別致啊。

何朗随口說道:“這是用他的小衣服改的吧?那件小衣服是他爹娘出事那一年給他做的新衣,他爹從福安城買的當年最好的料子,他娘一針一線縫的。他一次都沒穿過,竟然便宜你了。”

小白:……

直到何朗走了很遠,小白都沒回過神來。他定定的看着那件小衣服,原來這是季平安的爹娘給他的最後念想嗎?!

平安哀哀的哭泣和哀求聲還在自己耳畔回蕩,親人對于季平安有多重要,小白昨夜已經清楚了。爹娘親手給他置辦的小衣服,他怎麽舍得拆了給自己做衣服?

只有一個解釋,平安覺得他值得。平安把他當成了家裏人,所以才會斟酌了好幾天之後将自己壓箱底的寶貝給了自己。

他該如何回饋平安的深情厚誼?!

30.陪伴

季平安再醒過來時,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好像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非常的嘈雜,那感覺就像是把自己丢到了鴨子群裏面被一千只鴨子踩了一夜。

他很不舒服,嗓子疼胸口疼,全身沒有一處舒坦,腦子也昏昏沉沉。他攤平在床上細細的回想了之前的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他掉到水裏去了。

最後有人救了他!到底是誰救了他呢?

季平安只想到那一雙湛藍色的雙眼,莫名的,他腦子裏面冒出了一道聲音:救他的人是小白!

他晃了晃腦袋,腦袋裏嗡嗡的聲音漸漸遠去。世界安靜了下來,只有爐子中哔哔啵啵的火焰聲傳來。

季平安坐起了身,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救他的人已經給他換上了另一套幹爽的衣衫。這下他更肯定了,除了小白,家裏沒人知道他的幹淨衣服放在哪裏。

季平安環視了一圈,卻沒見小白的身影。石屋的門虛掩着,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看樣子應該臨近傍晚了。

季平安拉開門四下看了看,只見院中停着他家的獨輪車,獨輪車上的框架和撐腿壞了,車輪也有點歪。不過好歹大體框架損壞不大,修修還能用。

季平安剛一出門,就見虎子搖頭擺尾的躺在了他的腿邊。大黑狗嘤嘤嘤的要季平安的摸摸,季平安彎腰摸了摸它的腦袋:“小白呢?”

虎子不會說話,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季平安圍着院子走了一圈,只見院子的西邊他用來堆放木頭的地方多出了很多木頭。看木頭的大小和樣子,像是老林子裏面那一棵。

靠近下面的木頭進了水,看起來濕漉漉的。木頭不會自己長腳跑到他家院牆外頭來,除了小白,季平安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小白不僅救了他,還幫他把木頭給運了回來。

季平安聽奶奶講過很多山野精靈被人類救了之後報恩的故事,有為了人類能過上好日子拔了自己羽毛的仙鶴,有默默的為人類做家務後再回到殼子裏面的田螺姑娘……

他想,小白和報恩的仙鶴還有田螺姑娘一樣。報完了恩,他就離開了。

季平安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從小白口出人言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有一天他會化形然後離開清水灣。

他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小白是靈獸,他們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鴻溝。

季平安看着木頭紅了眼眶:“還沒和我說再見呢……”

明明前幾天小白貓還對自己說不離開,結果還是走了。季平安抽了抽鼻子,他喉嚨又疼又澀:“小騙子……”

他一直期待小白化形,他們說靈獸化形之後都很好看。季平安想過小白化形之後的樣子,小白那麽軟萌,化形之後一定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然而他終究沒有這個運氣能看到靈獸化形後的模樣……

季平安深深的呼吸着,他知道自己不該貪心的。小白能救他一條命,就已經很好了。

他救小白一條命,小白還他一條命,兩清了……

可是他怎麽還這麽難受呢?

季平安鼻子酸澀聲音沙啞:“怎麽不說再見就走了呢?”

這時候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季平安聽到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什麽再見?”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季平安紅着眼轉過頭,只見院門口站着一個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人。這人劍眉星目,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深邃有神。

這樣一眼容貌超凡脫俗的人,哪怕身穿粗布衣衫丢在人群裏面,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比如現在他手裏提着滴着水的菜籃子,也難以遮擋他尊貴的氣質。

眼眶紅紅的季平安:……

丢人丢大發了!他竟然沒仔細确認一下,就認定小白已經走了!只能怪那些妖精神怪的故事誤人!

雖然和他想象中的可愛小姑娘不一樣,可看到那一雙湛藍的雙眼,季平安就知道他就是小白。

不過還是要确認一下:“……小白?”

男人颔首:“嗯。”

季平安咧着嘴笑了,他心中的喜悅怎麽都壓不住了。太好了,小白沒走!他還在!

季平安眼眶紅得更厲害了,他慌亂的伸手去擦眼眶:“風太大迷了眼。”

小白終于坐在了竈臺後面,他拿着火叉不緊不慢的撥弄着竈膛堆疊的樹枝。溫暖的火光在竈膛中跳躍着,橘黃色的光透過竈膛孔印在他的臉上,樹枝呼呼的冒着火苗,燒木頭的味道悠悠傳入鼻腔……

難怪何朗那家夥每次過來就喜歡燒火,原來看木材燃燒時這麽放松。

季平安手中抱着熱水杯子,他坐在桌子旁邊時不時的看看竈臺後面的小白。

小白身上穿着季平安的衣服,季平安瘦高,小白還挺有肌肉,因此那些衣服套在小白身上顯得有些小。小白不得不将衣領敞開一點,才能将衣服套上。

若是別人這麽穿衣服,難免會有些痞氣。但是落到小白身上,痞氣就變成了灑脫。

主要還是人好看,換了別人來,肯定沒這個效果。

季平安一邊喝水一邊偷偷的看小白,說真的,他到現在還有些暈乎。他以為小白至少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變成人形,沒想到這麽快家裏就多了一口人了。

他更沒想到小白變成人形之後竟然是個男人,小白不是小母貓嗎?

季平安的目光太直白,小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怎麽了?”

季平安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之前以為你是姑娘。”

季平安一向不太擅長分辨貓的公母,他家之前養的那只麻貓,一開始也以為是小母貓,可是有一天它長出了兩個蛋蛋。季平安還以為他貓得了不治之症,哭慘了。

有了麻貓那事在前,小白從母貓變成公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了。

小白低聲笑了:“那現在分清了嗎?”

季平安點點頭:“嗯,分清了。”

家裏多了一個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尤其這人還是個勤快的人。季平安醒了之後發現該他做的家務都被小白包了。他的髒衣服被洗幹淨後整整齊齊的疊了放在了一邊,家裏的雞鴨也被小白喂飽了。

他家小白分明是比田螺姑娘還要能幹的白貓公子!

季平安感慨:“小白可真能幹。”明明第一次做這些瑣碎的事,卻都做得很棒。

小白謙虛的笑了,他真的不好意思告訴季平安,在他昏睡的時候,他嘗試過做飯。結果米飯被他燒糊了,那些糊掉的米飯到現在還躺在雞窩前的石槽裏。

季平安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小白,你突然變成人形,會對身體有影響嗎?”

從小白貓變成這麽大一個人,季平安總覺得不太真實。他害怕小白在強撐,萬一為了救自己讓小白折損了壽命或者修為,那他一定會非常難受。

小白沉默了一會兒,他的沉默落在季平安眼中就成了默認。

季平安小心的問道:“小白,有什麽不妥的你得告訴我,千萬不要一個人硬抗。”

小白認真的說道:“我的修為還沒有恢複,人形的樣子維持的時間不會太長。若是等一會兒你看到我突然變成了貓,不要被吓到。”

季平安心疼極了:“都是我的錯,害你以身犯險了。”

小白笑着搖搖頭:“怎麽會呢?要怪也只能怪那個把車子給撞壞的家夥。”

季平安愣了一下:“小白認識害我落水的人?”

小白認真的對平安說道:“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季平安想到了小白對他說過的話,他以前的生活就是修行和打架,想必那個偷襲他的人是小白認識的人吧。

季平安感覺這兩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剛吃了晚飯天色就暗了。這也不奇怪,誰讓兩天中他昏睡了一整天。

看着身形高大的小白抵上了石屋的門,坐在床邊泡腳的季平安熱情的招呼他:“小白來泡腳嗎?”

冬天是養生的季節,若是好好調理,能将身體中的小毛病給養好。季平安家裏有個專門的泡腳桶,天冷之後他每天晚上都得泡一泡腳才上床。

看着那一雙浸在水中的腳,小白感覺他有點口幹。好奇怪,明明昨天給季平安換衣服的時候還不覺得哪裏有什麽問題,怎麽和季平安睡了一夜之後看到他腳,心裏怎麽癢癢的?

他好想離季平安近一些,于是他應道:“嗯。”

季平安站起來,他彎腰從床邊拖出一張小凳坐了上去。他将位置更好的床邊留給了小白:“晚上泡泡腳,血液通暢睡得更香。”

小白想笑,妖修只要樂意血液都可以逆行。不過他還是聽話的脫下了不太合腳的鞋子,他将雙腳放在了木桶中,溫熱的水包裹了小白的腳。

小白的腳比平安的大上兩號,木桶不小,容納兩雙腳之後還是有些擠。兩人的腳親密的貼在了一起,小白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毫無防備躺在他懷裏的季平安……

季平安剛想問小白要不要加點水,就見眼前靈光一閃。只聽噗通一聲,泡腳桶的邊上趴着一只小白貓,白貓兩只後腿踩在了季平安腳背上。

面對季平安錯愕的目光,小白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住,靈氣不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腦補了一下:小白和平安情到濃處正要全壘打,突然靈光一閃,季平安身上趴了一只白貓。哈哈哈哈哈~

無墨:……

季平安:……

V啦!老貓這章裸奔得可讓大家滿意?就不告訴你們今天留言的有紅包~

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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