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香玉(下)
104.香玉(下)
小黃問道:“然後呢?香玉被人發現了嗎?”
桃花飛雪道:“正如羽皇所言, 香玉被人發現了。她在走廊上遇到了一個公子,我沒能親眼見到他們相遇的場面,聽香玉說, 她正在院中吃雞腿,轉身就看見一個年輕公子站在廊檐下看着她。”
季平安思考片刻之後問道:“您說的那個公子, 是不是我爺爺?”
他曾經聽爺爺說過,他第一次見到奶奶時她正在吃雞腿。他當時以為奶奶是酒樓中的侍女, 沒想到奶奶一回頭他便看直了眼。
桃花飛雪點了點頭:“對, 從那之後,季公子經常往酒樓跑,每次過來便請香玉吃好吃的。時間長了香玉對他也有了不一樣的情愫。”
小黃揶揄的瞅着季平安和小白:“季爺爺追香玉的手法……似曾相識啊。”
平安不就是用這種方法把小白身心都給俘虜了嗎?只不過平安并沒有他爺爺的心思,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對小白好,發現自己淪陷的小白近水樓臺先得月反過來把平安給追到手了。
桃花飛雪溫聲道:“若是一直這麽順風順水的倒也罷了, 可他們兩感情升溫的時候,問題也就來了。我們身處在人類世界,普通人對于妖修的态度并不友好。季公子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他的異常引起了家裏人的注意。”
季平安眉頭微微皺起:“我爺爺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桃花飛雪點頭:“對,季公子的爹是人類當朝宰相, 算是很大很大的官了。季公子是他的獨子,他反對季公子和香玉交往。”
季平安沒想到他家太爺爺竟然是宰相, 他對太爺爺的了解僅限于爺爺偶爾說出的三言兩語。爺爺說,他能和奶奶相扶到老, 太爺爺幫了大忙。
季平安一直以為他們兩的婚事由太爺爺一手促成, 沒想到首先跳出來反對的竟然是他老人家?
桃花飛雪嘆了一聲:“兩個相愛的人突然斷了聯系,自然會傷心欲絕。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是小事……”
季平安:……
難以想象爺爺奶奶竟然也有為愛癡狂哐哐撞大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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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飛雪輕嘆一聲:“要我說, 香玉那時候能和季公子斷了反而是好事。”
見季平安有些疑惑, 桃花飛雪正色道:“雖然這樣說對你有些殘忍, 我一直覺得香玉應該有大作為,不該為了一個男人誤了修行。”
身為牡丹,桃花飛雪從化形至今修行上一直順風順水,能夠化形的草木一般都深得天道眷顧。她修行不足百年,如今已有元嬰修為,香玉的資質比她好,若是她能好好修行不被情愛耽誤,她現在的修為只會比她高。
桃花飛雪遺憾道:“我們苦修數百年才化形,不求問鼎長生,至少應該有一番作為。我不是想要責怪香玉,我是覺得天道對她太苛刻,讓她一化形便遇到了最難過的情劫。”
季平安沉默了,如果奶奶是他認識的姑娘,他可能會和桃花飛雪有同樣的想法。可是他的生命傳承自奶奶,如果沒有她的情劫,也不會有今天的他。
桃花飛雪道:“可憐香玉見不到季公子,夜夜垂淚,沒幾天便憔悴得不成樣子。季公子也是如此,聽說他爹爹将他關在家裏,季公子很快就病倒了。季公子的爹爹見到這種情況便心軟了,只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便放他們去了。”
小白嘆了一聲:“季家人終究心軟。”
桃花飛雪點點頭:“是啊,季公子的爹爹花了大價錢将香玉的本體買了移到了家裏。他們兩也算過了幾年的好日子,那段時間香玉和季公子會經常溜出來看我……”
季平安幽幽的說道:“除了看望前輩之外,他兩是不是還會吃各種好吃的?”
桃花飛雪笑了:“嗯,香玉太喜歡人間煙火了,季公子也跟着她一起吃。沒幾年功夫,季公子的臉就圓了兩圈。”
小黃深有體會:“經常吃好吃的,肯定會長胖。”
桃花飛雪道:“他們不止出去找吃的,香玉還學會了自己做好吃的。有一次香玉給我帶了一些肉,我覺得比酒樓大廚做的味道還要好。我當時想着,香玉若做個食修也挺不錯的,她在做好吃的這事上挺有悟性。”
季平安嘿嘿笑了,他想到了奶奶留下來的那些手劄。如果不是吃了這麽多好吃的,奶奶怎麽能湊齊這麽多菜譜?
小白溫柔的看了看季平安,他感覺他和小黃要是繼續吃平安做的飯菜,遲早有一天會長胖。
想到以前的事情,桃花飛雪也笑了好一會兒。可沒一會兒她輕嘆了一口氣:“可好景不長,沒幾年香玉的妖修身份被人發現了。季公子的爹爹因為孩子的事情被人彈劾,季家一夕之間糟了難。”
桃花飛雪道:“當時皇帝給了季家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交出香玉,季家繼續享有他們的榮華富貴;第二條是季丞相辭官。當時這事在福安城鬧得很大,而我那時候正忙着為化形做準備,只能在修行之餘聽酒樓的人閑談兩句。”
其實太爺爺的選擇季平安已經知道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然後呢?”
桃花飛雪道:“後來聽說季丞相辭官了,帶着香玉和季公子回了老家。那之後我和香玉的聯系就不那麽頻繁了。”
“香玉走了之後沒多久,我就化形了。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在福安城隐居了起來。那段時間中香玉來找過我一次,她問我有沒有辦法為季公子誕下子嗣。”
“資質越高的妖修,想要子嗣就越發困難,更何況季公子只是個凡人,若想生下他的孩子,香玉就得搭上自己的全部修為。她的容貌會凋謝,身軀會枯萎,最終數百年的修為會化為泡影。”
“我不忍香玉零落成泥,可是架不住她苦苦哀求,只得将辦法告訴了她,那之後香玉便沒出現了。”
小白嘆道:“季奶奶真的好愛季爺爺。”
小白見過太多為愛癡狂的女修,為了給心上人誕下子嗣,她們願意付出一切。然而她們的心上人願意回饋真心的并不多,季爺爺雖然是個凡人,卻給了奶奶足夠的尊重和愛。
某種程度上,他們兩個互相成全了對方。
季平安百感交集,原來奶奶生下爹爹并不是順其自然,爹爹是她拼了全身修為換來的孩子。那他的爹爹到底是因為什麽離開了人世呢?
桃花飛雪沉吟了片刻:“過了二十多年吧,我到了金丹期。有一次到平橋鎮附近時感應到了香玉的氣息,于是我便去尋找她。”
“香玉憔悴了很多,但是精氣神還不錯。她對我說,她和季公子有了個兒子叫錦城。”
小白第一次知道季平安爹爹的名字,季錦城這個名字好,一聽就像季平安一樣溫柔又儒雅。
“錦城很有出息,年紀輕輕便已經有了功名,還有了心儀的姑娘。香玉正是為了他們兩在準備婚宴,見到我後香玉邀請我留下來參加錦城的婚宴。”
“我便留了下來,等正式婚宴的時候我發現季家并沒有別的親朋好友。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香玉過得并不好,她在清水灣被凡人排斥,就連她的親家都不願意與他們家來往。”
桃花飛雪下意識的看了季平安一眼:“你娘本是大家閨秀,在長街上與你爹一見傾心,為此她不惜和家裏人鬧掰都要嫁給你爹。”
季平安點點頭:“奶奶曾經說過,她說我娘和她一樣,認定了一個人便飛蛾撲火不會回頭。”
桃花飛雪眼神溫柔:“我不是很懂人類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我只知道參加你爹的婚宴時,香玉他們臉上的笑容非常溫暖。那是我第一次羨慕凡人,第一次想要體驗人類的情感。”
季平安遺憾道:“可惜當時我還沒出生……”
多美好的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啊,卻沒有他的存在!
桃花飛雪輕聲道:“參加完婚宴之後,我便在平橋鎮住下了。我想着試試能不能像你奶奶一樣找到一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人,可是我終究沒有你奶奶的運氣,遇到的男人都不盡如人意。”
“我在平橋鎮住了不到一年,就在婚宴後的第二年,香玉來找我了。”
“那一次看到她時,我幾乎不敢認她了。香玉頭發花白,整個人變得蒼老又憔悴。整個人像是一潭死水,我當時以為是季公子負了她,然而香玉告訴我,錦城和清娘沒了,只留下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小白和小黃瞳孔一縮:“怎麽會好端端的沒了?!”
桃花飛雪嘆了一聲:“婚後清娘很快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後生下了大胖小子。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結,孩子滿月之後,錦城和清娘便帶着孩子回到了娘家,想要修複和岳家的關系。可是渡河的時候船翻了,錦城和清娘只來得及将孩子推出水面就被水帶走了……”
“香玉痛不欲生,想跟着孩子們走了算了,可是他們還留下了一個孩子,為了孩子他們都得鼓起精神和勇氣來。”
“我問香玉需不需要我幫忙,可是香玉說,她已經為了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讓自己的朋友卷入是非因果。”
“她說,遇到季公子她不悔,為他生下孩子,她不悔。只是經歷了這麽多事,她的心境已經沒辦法像之前那樣了。如果她是普通的人類,她就不會遭受這麽的非議承受這麽多的磨難。她想讓她的孫子遠離是非,只求他能一生平安順遂。”
“我和香玉的道義不同,她選擇了人間煙火,我選擇了大道長生。作為她的朋友,我能為她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意願。”
“我常常在想,如果世上沒有那麽多的陣營,沒有那麽多的身份差別,香玉是不是能和季公子沒有遺憾的終老?錦城和清娘是不是還能好好的活着?”
季平安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他微微笑了:“可是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
小白伸手握住了季平安的手:“我相信,一切皆有定數,現在的就是最好的。”
過去的悲劇他沒辦法改變,但是未來怎樣他可以選擇。他會像季爺爺對待季奶奶那樣尊重愛護平安,他會用後半生的時間同平安好好過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好!!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阖家歡樂!新的一年裏,大家都要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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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