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賜婚(一)

皇上賜婚的消息很快在京城傳遍,不少人暗地裏議論猜測,這女王爺娶親,可還真是稀奇。更稀奇的是,娶的竟然是京城才女,丞相府的明珠,紀雲瑤。別的不說,就說這關于前朝先帝的傳說,就曾聽說過紀雲瑤是太子妃人選,只是後來突遭變故,也就不了了之。

這麽說起來,要是當初沒有那場意外,如今紀雲瑤應該是淳王爺的大嫂,現在大嫂變妻子,還真是出好戲。丞相府的嫡系千金,就算再如何落難,也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可以觊觎的,所以談論起來也不過是酸上幾句就也作罷。

只是也有人為此大動肝火的,就如那領旨謝恩的淳王爺。被上官雲謙留着用膳,此時已是夜幕降臨。從宮中回府的路上,馬車搖曳,車軸滾動,始終沒能平複上官若淳心中的奔湧。

“該死的紀雲瑤,本王果然是一見到你,就沒好事!”要不是為了替丞相求情,要不是紀雲瑤執意深夜求見,她怎麽會如此着急進宮。

哼,果然是沒能沉得住氣,現在落進了上官雲謙的圈套裏。剛才在禦書房裏看着上官雲謙眼眸裏隐藏的算計和得逞之後的喜色,上官若淳恨不得立刻親手了結了他!可她不能,也做不到,此刻,上官雲謙仍是道貌岸然的皇帝,仍是天下萬民敬仰的天子。她定要叫他遺臭萬年,将他欠下的血債一一償還!

“來日方長,我們的賬以後再跟你慢慢算!”痛苦地按了按太陽穴,路程過半,不多時,就要回府了。

這消息,怕是也在王府傳開了吧,要如何面對盼璃呢?上官若淳心裏有些猶豫,昨日顧盼璃眼裏的勸阻之意濃濃,是自己故意視而不見,甚至有些一意孤行,如今領了這麽個結果回去,怕是要讓她笑話了。

“王爺。”管事恭敬地在前廳迎候。

“嗯,盼璃呢?”應聲朝裏走去,走了幾步,想起顧盼璃了。

“盼璃姑娘在琴房。”管事作勢也跟着上官若淳朝後院走去,被她揮手止住了。

“我去看看她,你先退下吧。”

“是。”管事頓了頓,恭敬地走了。

“哼,奴才!”輕聲斥了一句,上官若淳用力甩了下袖袍,大步朝琴房走去。

“盼璃,你今日的琴聲起伏很大,可是有煩心事?”上官若淳在房外聽了片刻,精通音律的她不消多時就能聽出顧盼璃今日的異常。

“王爺的心事應該比盼璃的重得多吧?”撫着琴,顧盼璃媚眼一瞥,朝着正朝屋裏走來的人一笑。

果然,果然,那女人是在奚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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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已經知道啦?”也不跟顧盼璃繞彎子,上官若淳坐了下來。

“現在整個京城都知曉了,咱們王府怎麽會不知道呢?不過,府上住着的那位,還真不知道。”顧盼璃手依然放在琴上,卻不再撫了。

“她知不知道又有什麽關系,到時候就知道了。”上官若淳身子有些發硬,那個女人,真是讓人煩躁!

“若是王爺不便,盼璃可代為相告。畢竟,新娘子出嫁前還是得有個好心情吶。”說罷,還掩嘴輕笑了兩聲。

“顧盼璃!你夠了!”上官若淳斜過一記眼刀。

“王爺,怎麽生這麽大的氣啊,昨兒可是你執意要進宮的,現在領了聖恩,反倒不高興了,還責怪起盼璃的不是了。”顧盼璃起身,盈盈小步朝上官若淳踱去,臉上還漸漸有了委屈的神色。

這女人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若不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還真是要被她給騙住了。上官若淳朝後仰了仰脖子,作勢要躲開這奸詐笑着的美人兒。

“王爺,這事避無可避,您也只能受着了。”半搭着椅背,顧盼璃半是揶揄半是擔憂。

“煩死了,那女人一出現就準沒好事,就跟當年一樣。”上官若淳想起紀雲瑤,現在真是連一點好感都沒了。原本看她替祖父求情,滿臉凄楚,在她那周身清冷的氣質上形成鮮明對比,自己一下心軟,便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明知道上官雲謙處處算計着自己,卻偏偏自己送上門去了。紀雲瑤,我要你補償我!

“王爺與她是舊識?”顧盼璃訝異,從沒見過兩人有交集,而且那人住在府上也好幾日了,王爺也很少過問關心,主動探視更是少之又少。

“誰要認識她!”上官若淳的臉有些不自然。

“王爺。”顧盼璃還想說些什麽,此時房外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王爺,你怎麽就娶親了呢,那盼璃今後可如何自處?”只一瞬,顧盼璃就柔若無骨地倒在了上官若淳的肩上,欲哭無淚,欲言又止。

“王爺,府外有人求見。”管事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仍是那不見波瀾的嗓子。

擡手輕輕拍了顧盼璃後背,示意她先穩定下情緒,随後又故作無謂地揚了揚眉,起身随管事一同去了前廳。

又是有人夜裏來訪,自從丞相府落難,紀雲瑤上門,這訪客也開始多了起來。加上今日裏皇榜張貼,從前都只是點頭之交的官僚紛紛借機上門道賀。賀什麽?賀你個頭!上官若淳篤定他們是來看笑話的,有哪個人會覺得兩女成親是樁美事?虧他們還說得出口,天作之合!

送走了拍馬之人,上官若淳朝自己的西苑走去,走着走着,便思量着要不要去趟秋水閣,一來是告訴紀雲瑤關于她祖父的近況,今日裏皇上暗示了,紀淮封雖然暫押大理寺,卻沒受刑罰,還算康健。再來,這賜婚一事,總歸還是要跟她說的,盼璃的打趣只是個笑話,真要告知,也該是她來說。

腳步又停了下來,心裏仍有些別扭,她對紀雲瑤的感覺說不上來,但紀府出事多少與她有關,上官雲謙暗地裏在她的王府裏安插了多少眼線,至今還是個謎。她不信這府裏的任何一個人,許多時候,她覺得,只是在跟顧盼璃相依為命。

反倒是紀雲瑤帶來的那兩個丫鬟,加上紀雲瑤,這三個人成了她心裏不想去時時防備的人。上官雲謙這招真是夠狠,要她娶親來試探她,當年的誤傳已經傷害了一個人的幸福,現在,難道又要另一個人來陪葬嗎?

紀雲瑤,這個人曾在她遙遠的記憶深處有過一絲印記,可那段歲月不堪回首,既然紀雲瑤沒有認出她,她自然也不會再提。多年不見,那女人倒是功力漸長啊,那夜聽她的步伐,果然是師出名門,輕功技藝與自己已是不相上下了。

“小姐,要不您裝病吧,這樣就能找借口回府了。”水月端來熱水,伺候紀雲瑤洗臉。

“對啊,小姐,明兒你就裝病,然後我跟水月去請大夫,來的路上就和大夫說好,就說您是思念老夫人,是心病,必須得回去見見老夫人。”碧雲像是被激發了靈感,邊替紀雲瑤卸下珠釵,邊出主意。

“你們吶。”從鏡子裏回望她們,臉上都是純真的表情,還帶着一絲興奮。

“小姐,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否則咱們根本出不去!”水月有些着急,這幾日她每天都在別院門口晃悠,可是隐在暗處的護衛如影随形。

上官若淳在屋外聽到這話,嘴角有些抽搐,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本王本想來和你一同分享一下這個噩耗,誰知你一心想要逃離。那麽想逃,本王就偏不讓你逃!”本就在心裏有些疙瘩,現在聽到紀雲瑤竟然将她的王府視為牢籠,怎能高興得起來?

這病自然是沒裝成的,因為即使紀雲瑤病了,王府裏也是有大夫的。淳王爺竟然毫不吝啬地借出了給自己探病的大夫,還叮囑務必好好診斷紀姑娘的病情,不可有一絲怠慢。

看得兩個丫鬟心焦不已,站在旁邊又不敢吭聲,只得不停對望,想着法子。

“怎麽說?”上官若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大夫診斷結果。

大夫捋了捋須,略微沉吟,回話:“回王爺,紀姑娘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心結難解,短期內急火攻心,有些氣虛。”

“呼。”幸好大夫說辭與昨日裏設想得差不多,水月和碧雲悄悄在心裏松了口氣。

“那趕緊開些方子,讓人去熬藥,紀姑娘乃王府貴客,可不能疏忽了。”上官若淳故作嚴肅,面無表情地吩咐下去,自己踱步到紀雲瑤榻前。

“紀姑娘,你留在府上做客幾日,不想竟讓你生起病來,本王真是有失待客之道,向你賠罪。”

“王爺無須自責,是雲瑤太過思念祖母,一時情急,才有些頭暈。”紀雲瑤說的也不算全是假話,在王府這些日子裏,除了焦急等待祖父的消息,就是對祖母的思念。

“紀姑娘離府數日,是該回府看看的。”

果不其然,紀雲瑤的臉上有了一絲變化,兩個丫鬟更是喜上眉梢。

“本王送你回去。”

一時間,房內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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