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洞房
酒席很是隆重,不過沒人敢給淳王爺灌酒。自幼她身子骨就虛弱,從前還是公主時,先帝和先皇後就常舍不得讓她出面,許多慶典儀式都不見她影蹤,只有同為龍鳳雙生的前太子在旁列席。
這幾年裏,就算王爺要喝酒,衆人也不敢在旁喝彩,生怕萬一刺激了她,讓她喝多了,身體又不好了,皇上怪罪下來。每當她舉杯暢飲,旁觀者皆是一把冷汗在心裏捏着。今日她大喜,也不過是先自飲了三杯,此後再有人前來道賀,也只是微抿。
“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宮了。小玖,去跟淳王道別。”太子望了眼廳堂,賓客們也喝得差不多了,三三兩兩地開始分散聚首小聲說着話。再喝下去,恐怕這裏總歸要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了,趁現在就散了吧,免得酒後失言,掃了王府的興。
“可我還沒玩夠呢!”上官玖聽到太子叫她回家,一百個不情願,她不是想留在王府,她只是不想回皇宮。
“別胡鬧了,父皇肯讓你來,已經是恩典了。”太子故作嚴厲,把臉色給冷了下來,試圖吓唬妹妹。
“你就知道兇我!”上官玖不情不願地朝坐在主位上的人走去,嘴巴嘟着。
“淳王爺,我要回宮了。”上官玖走到上官若淳身旁,輕輕扯扯她的袖子。
“這麽快就回去了?這可不像你。”上官若淳自然知道是太子的意思,不過嘴上還是要打趣一下。
“我也不想的,唉,你就替我好好享受着宮外的樂趣吧。”上官玖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的,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這份無奈。
“嘆什麽氣,改日我們再聚不就成了?”上官若淳起身送客。
“良辰美景,淳王不必相送了,快去吧。”上官若淳仍是親自将太子一行送到了門外,看着他們的車駕離去才轉身回府。
太子一走,其他賓客自然識趣,也沒人敢提議說要鬧新房,這皇家新房本就輪不到他們觊觎,還是早早回家,免得生事。接二連三地排隊前來告別,臨走前還不忘再把說了一整日的祝福重複一遍。
上官若淳嘴角的笑都快僵硬了,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王府終于清靜了。
“王爺,該入洞房了。”管事湊到旁邊,輕聲提醒。
“本王知道。”上官若淳剛把嘴角恢複到正常角度,聽到這麽一句,又忍不住地向下壓了幾分。
“盼璃呢?”用手輕敲着額頭,轉身跟着前來領路的喜娘,上官若淳朝秋水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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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璃姑娘有些不适,剛才已經先回房歇着了。”管事回應着。
“盼璃不舒服?可傳了大夫?”腳步驟停,還好管事離得遠,也即刻跟着停下步子。
“盼璃姑娘說并無大礙,再說這府裏辦喜事,怕傳大夫有些不好。”
“根本就兩回事,快去傳大夫,本王去看看。”上官若淳說着便要調轉腳步。
“王爺,王爺,這可不妥。今兒是您大喜,哪有不入洞房,先去盼璃姑娘那兒的啊。”管事着急地上前伸手,示意阻攔着,倒也不敢舉得高了。
“無。。。。。。妨。”上官若淳習慣性地擡手反駁,不過這話她一說完,自己也感覺出了些許不妥。
略一沉吟,又吩咐管事親自去傳大夫,若是有事,再來禀報。自己則跟着喜娘繼續朝新房走去。
自從皇上賜婚,這秋水閣就被規劃成了新房,她也是從紀雲瑤離開後第一次踏足。剛入院,就被滿院的紅色晃了眼。整個王府今日都是滿目鮮紅,上官若淳本已看得麻木,可進到了這座小院,還是被觸動了一下。
映入眼簾的并不是挂滿王府的紅色燈籠,而是一串一串宛如風鈴狀的花燈,外層全都包裹了一層紅色,讓透出的光亮都染滿了喜氣,卻不落俗套。上官若淳很喜歡這樣的布置,沒有被擠占空間的壓抑,也沒有喧賓奪主的張揚,如同柳絲靜靜垂落,卻不垮塌。
“盼璃,你啊。”秋水閣的布置是顧盼璃一手張羅的,交給她辦,上官若淳絲毫沒有擔憂,她也從沒過問過。
如今,顧盼璃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請王爺入新房。”守在門口的碧雲和水月聽到喜娘的聲音,開始緊張起來。
“別慌,跟着剛才吩咐你們的做就行了。”嬷嬷把門打開,從房內走了出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嬷嬷下拜,将上官若淳迎了進去。
“請王爺掀蓋頭。”喜秤被遞到了眼前,鑲了金邊的杆子在新房裏閃着光芒,格外刺眼。
“王爺?”上官若淳定住了片刻,在喜娘的催促下,一步一步朝喜床邊走去。
端坐的人,腰杆筆直,頭不偏不倚地頂着繁複的頭飾,被一塊密實的喜帕遮住了容顏,可這對于作為新人的兩個人來說,并不好奇,因為她們早已相見過。只是,當這蓋頭揭開,從此後,她們就換上了一種新的身份,從今往後,她們就成了夫妻。
上官若淳還是挑起了喜帕,手裏沒有絲毫的猶豫,一鼓作氣潇灑揭開。因為她看到了坐在床邊的人手裏的帕子被越捏越緊,她明白對方的心情。若是她再多猶豫,怕是讓彼此更難熬。
“請王爺,王妃喝交杯酒。”碧雲端着托盤,跪在喜床前。
“這下可就圓滿了!”喜娘高聲一喝,屋內的衆人心裏皆是松了一口氣。
“時辰不早了,請王爺,王妃早些安寝。”宮裏的嬷嬷親自上前布置起喜床,紀雲瑤紅着臉被丫鬟領着去裏間沐浴更衣。上官若淳的眉頭皺了起來。
終于,房內的人也都散盡了,上官若淳已換上了常服,在床前踱着步子。背着雙手,每隔幾步便停下,像是在籌謀着什麽,不時又搖頭否定,繼續踱步。仿佛是等了許久,紀雲瑤才又在丫鬟們的簇擁中進入房內。
換下了大紅喜服,沐浴過後,身上的肌膚都被遮在了中衣裏,可僅僅憑着脖子和臉上透着的粉色,仍能讓人浮想聯翩。長發披散着,丫鬟們細心絞幹,又細細替她打理好,無論是上了妝容的新娘,還是此刻出水芙蓉般的少女,紀雲瑤都有着難以言說的動人心魄。
上官若淳知道她來了,停下腳步,站在房中央等着。卻還是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有了小小驚豔,忘了反應,一時愣在原地,只盯着她看。
“請王爺,王妃早些歇息。”碧雲和水月在一旁掩嘴偷笑,照着喜娘的吩咐,留下些略帶暧昧的話語,紛紛告退。
一時間,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紀雲瑤猶是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緩緩地走入房內,可離上官若淳越近,她就越是緊張。說不出是哪裏緊張,卻是感覺越來越透不過氣,連呼吸的節奏都亂了。想要錯開眼,又不經意地看見一旁的喜床,想着剛才嬷嬷教導的那些露骨細節,更是滿頰緋紅。
腳步如此一來就走得有些虛浮,還錯亂了節奏,竟是有些搖搖晃晃,快要到上官若淳面前時,竟顯出幾分柔弱。上官若淳伸出手扶住她,笑着說:“想不到本王今晚在前廳飲的酒都跑到王妃你這裏來了。”
突如其來的接觸讓紀雲瑤瞬間恢複清明,可被王爺這麽扶着,也不能立刻甩開,一下又是有些紛亂。看她走神得厲害,上官若淳也不逗她,剛才在心裏醞釀的話,也準備和她好好說說。
“王妃可是困了?”
“臣妾不困。”紀雲瑤輕輕搖頭,帶着幾分窘迫。
“那好,咱們說一會兒話,再就寝。”
聽到上官若淳說就寝,紀雲瑤的臉更紅了。原本她已努力說服自己,平靜坦然去接受,可是當上官若淳靠近她,她就亂了分寸。現在聽她說這麽暧昧的話語,更是難以自持。
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更不知道該如何主導,只能由着上官若淳拉着她的手,朝喜床邊走去。像個害羞的小媳婦,紀雲瑤颔首緩步跟在上官若淳身後,心中想的卻很多。
“怎麽,還沒從婚禮中緩過神來?”坐定後,上官若淳看着眼前的人仍在微微發呆,輕嘆了口氣。
“聽王爺的口吻,倒是和雲瑤差不多。”紀雲瑤見王爺的神情帶着幾分揶揄,心中有些氣不過。也許就為了争一口氣,強自讓自己調整好情緒,迎面對上。
“呵,看來你我都在緊張啊。倒不過,這洞房。。。。。。”上官若淳也不跟她糾結,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兩人身後的大紅喜被。
紀雲瑤順着上官若淳的眼光一同望去,這一望,簡直叫她絕望。寬大的床上,全是繡滿金線的喜被,極盡奢華與尊貴。可,卻讓她感到害怕。
“這洞房不能不圓,不然明日裏無法交差。”床上的白绫帕子是嬷嬷親自放的,明日一早,自然也是由嬷嬷親自來收。
“對此,你有何想法?”見紀雲瑤的嘴唇緊了緊,卻不做聲,上官若淳繼續發問。
她還是不回答,只是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她也在抗拒着圓房。
“我倒有一個法子,只是,要你協助,才能成行。”上官若淳淡定從容地開口說着自己的計劃。
“嗯?”紀雲瑤顯然沒有料到王爺會想好對策。這個時候,只要能不圓房,什麽辦法,紀雲瑤都不會第一時間反對。
“陽奉陰違,以假亂真。”上官若淳笑着豎起一根手指,在紀雲瑤面前晃了晃。她的笑帶着一絲得意,也帶着一分試探。
卻是這份笑,讓紀雲瑤的心忽然加快了跳動,她心底的那個模糊印象又跳動了起來,在這最不該的時刻。
“只是,這恐怕難以輕易過關。”紀雲瑤也不傻,宮裏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若是能這般輕易蒙混過去,她們又何必這番愁眉苦臉。
“當然不容易。所以,得靠演技了。”上官若淳收起笑意,起身背手而立,緩緩說起來:“這王府裏,每個人都不像你看到的那麽簡單,比如我,比如。。。。。。”上官若淳沒說下去,她知道,紀雲瑤能明白。
“你現在進了王府,就要學會做王府的人,戴上面具,學會演戲。我對你呢,沒太多的期許,只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這難得的機會,磨練一下演技,将來也能派上用場。”話鋒一轉,上官若淳的話讓紀雲瑤感到很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