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官若淳醒來時，便覺出了暖意，整個夜裏，到最後是怎麽迷迷糊糊地睡着的,也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是整個夜裏心裏都微微發甜，意識裏惦記着身邊睡着的是自己中意的人,這份剛剛開始的陪伴，讓她覺得踏實。

藏在被子裏的手輕輕移動到旁邊，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旁邊靠近，觸到紀雲瑤的指尖,嗖地停住，就這麽憑借着指尖的丁點兒觸碰，上官若淳的嘴角也足夠揚起。扭過頭去看還未醒轉的人，看着看着就着了迷,不知為何,這女人，竟會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醒來看她幾眼的魔力。

上官若淳看得有些入迷，見紀雲瑤沒醒，她也不扭捏了,正大光明地盯着人家看。看她微微嘟起的唇,看她小巧挺翹的鼻尖，看她閉着卻仍然吸引人的眼睛，還有她臉上光滑細膩的肌膚，都讓上官若淳舍不得移開目光。若不是被子裏相觸的指尖，上官若淳幾乎要忘了此刻她們所處的環境，情不自禁地就要伸手去細細撫摸。

被子裏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卻沒了接下來的動作，上官若淳的笑容擴大了一圈。她沒有忽略紀雲瑤漸漸紅起來的耳朵，滾滾發燙，讓她光是看着就覺出了暖意，更不用說真實觸碰時的感覺了。伊人依舊保持着優美寧靜的睡姿，可漸漸加快的呼吸頻率還有顫動着睫毛，讓她的裝睡不再真實。

“雲瑤，你不乖噢，竟然裝睡。”上官若淳湊近到她的耳邊，吐出的氣息将早晨的寒意瞬間驅散。

“你再不醒，我可就要吻你了。”上官若淳見紀雲瑤還在苦苦保持着閉眼的姿态，使出殺手锏。

果不其然，紀雲瑤火速睜開了眼，被子裏的手也迅速抽離，不着痕跡地往外側移了移。卻始終不去看身邊的上官若淳，耳朵的紅暈也沒有消退。

“雲瑤，早。”上官若淳躺了回去，兩個人就這麽平躺着，望着床頂。

“王爺，早。”紀雲瑤有些生硬，卻沒了過去的寒冷。

“我都叫你雲瑤了，你怎麽還叫我王爺，這樣我好吃虧呢。”上官若淳略有不滿地嘟了嘟嘴，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麽？”紀雲瑤已經開始習慣上官若淳這随時演技發作的狀态，有時候，自己也會被她帶着“不正常”一回。

“若淳，或者就叫單字，淳，都可以。”上官若淳忽然說的有些溫柔，聲音輕輕的，可紀雲瑤分明從中聽出了些許羞澀扭捏。

“若是有外人在，這麽稱呼，怕是不妥。”紀雲瑤醒過來就是讓人讨厭，這麽溫情的時刻，怎麽能說出這麽掃興的話。

上官若淳有些不高興，這個紀雲瑤，真是沒情趣！

“沒關系，旁人在時，一切如常。只有我倆時，我想看到你的改變。”上官若淳猝不及防地在被子裏握住了剛才逃離的手，這一次，終于握緊了，不許再逃了。

清醒過後，兩具溫熱的身體躺在同一張錦被裏，經過了一夜的相依相偎，彼此産生的溫度被聚攏在一起，任何細小的動彈或是觸碰都格外清晰，有陣陣熱浪從被子裏湧出，紀雲瑤覺得自己的臉快燙壞了。

“王爺，時辰不早了，該起了。”掙紮了幾下，被緊握住的手還是沒能掙脫，紀雲瑤只好另起話題。

“你不乖，再給你一次機會。”上官若淳迅速地在她臉側落下一個吻，速度之快，真是比當初她擅闖西苑時要快上好幾倍。

“若淳，起吧。”紀雲瑤咬着嘴唇，極為緩慢地叫了聲，聲音輕的簡直叫人聽不清。

“沒想到，你竟是個嬌羞的小娘子，我原本還以為你會是個嗆人的小辣椒。”上官若淳又握了會兒她的手，看她羞得臉快燒起來了，也就不逗她了。

“雲瑤，這一夜，是我這些年裏，睡得最好的一次，謝謝你。”紀雲瑤先行下床，披了外套，将外衣遞給了還在床上的人。

聽到上官若淳突然這麽一句，遞衣服的手頓了頓，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起初跟上官若淳相處時，也曾想過坦誠相見的，也曾想平淡如水，相敬如賓，卻不料才一進門就遭遇了一連串的變故和意外，讓她的心也不得不戒備起來。

不知何時開始，她心底裏開始不相信上官若淳的話，尤其是那些安撫她的話，更是讓她難以放心。久而久之，竟然成了惡性循環，讓彼此都活在猜測之中，只剩一個字，累。

她累，她時刻警惕，卻不代表她變蠢了。相反，在那危機四伏的淳王府裏，她跟在她身邊，熟悉着王府的一切，聽她說着關于祖父和上官家的過往，聽那些從前從來沒有聽說過，沒設想過的撲朔迷離關系，從中分析哪些是真，哪些又不可信。也正是因為這步步為營的日子過的久了，才讓她的心格外敏感，任何的感知也變得機警起來，這也就讓她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上官若淳的情感變化，從她第一次不再使壞逼她多吃幾碗玉米羹開始，又或是從她房裏的床褥變厚起，或許是碧雲的無心之語提醒了她吧。

那一日，她如往常般由碧雲伺候着梳洗，坐到銅鏡前，看碧雲為自己梳着王妃發式，聽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府裏的細瑣。往日裏碧雲也這麽說着，紀雲瑤也就聽着，只要不是說別人是非，光是說些趣聞或是自己平時不曾關注到的，也不是壞事，就當是醒神吧。

“王妃，王爺最近一直睡在這兒，不曾對你發過火？”說了一會兒閑話，碧雲有些猶豫，試探着開口。

“恩？怎麽這麽問？”紀雲瑤不明白碧雲這丫頭在想什麽。

“我前幾日，看見王爺在院子裏踢樹，看樣子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碧雲也不是故意的，可畢竟上官若淳住了回來，她伺候紀雲瑤，這進進出出的，眼尖也不是她的錯。

“有此事？”紀雲瑤絲毫不知。

上官若淳向來不會為了誰而克制脾氣，在她的府裏，沒人能給她臉色，若是在宮裏受了氣，那定是有人要做出氣筒。可上官若淳在這裏的每一日，除了與她打趣說些叫人哭笑不得的閑話，并沒有看見她有任何情緒不對啊。

“那是，奴婢多嘴了。”碧雲吐吐舌頭，自知多言了，趕忙打住紀雲瑤還想要問下去的話。

“你這麽說，一定還有其他的話想說，不必瞞了，說全了吧。”紀雲瑤了解碧雲，亦如碧雲了解紀雲瑤，主仆多年的情分并不是徒有虛名。

“我只是覺得王爺對你，不太一樣了，總覺得王爺特別在意你的情緒。”碧雲終是把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自己也頗為舒坦。

“王爺向來有禮，對我也不錯，你怎麽把她說得多兇一樣。”紀雲瑤失笑，前陣子她跟上官若淳的關系的确十分緊張，但在旁人眼裏，仍然還是感情融洽的。

碧雲的話不過是她小丫頭簡單心思，見了變化就忍不住想要問問，可在紀雲瑤聽後，明顯就有了不同感受。若是自己的感覺此前尚且模糊，那麽現在每日在身邊伺候的丫鬟也感覺到了這份變化，只能說明，上官若淳真的變了。

可是究竟是為什麽呢？什麽原因讓上官若淳突然變了？難道是她良心發現，想要彌補？可是，她也沒有做錯什麽吧，只是對她不夠坦誠，也談不上太壞。

如今，這個答案終于揭曉了，這位王爺，喜歡上她了，所以為她而改變，為她克制，對她溫柔，處處為她着想。也許自己從被碧雲提醒後的那個早晨後開始，心裏就有了不一樣的心思，漸漸累積成了別樣的期待，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但仍然覺出了上官若淳對自己的特殊性。而也正因為這份說不清楚的心思讓她在得知祖父之事被上官若淳刻意隐瞞後憤怒異常，她惱祖父出事，她卻不知，她怒上官若淳竟然瞞着她，卻與顧盼璃私下商量，這讓她根本無法壓制住自己的怒氣。

如今，多多少少她也能知曉自己當時的失控所為何故，加上前幾日見着上官若淳與顧盼璃間流露出的熟稔和默契叫她心裏堵得發慌，就更是激出了那被掩蓋住的情緒。這下倒好，她還煩惱着，上官若淳竟然開口告白了。

這樣，就是在一起了嗎？即使自己說了，心中可能會有旁人的影子，她也不介意嗎？為何上官若淳能如此大方？換做她，便做不到，別說這般直接說出了，就是有蛛絲馬跡的傾向，也是叫她撓心的不安。

“怎麽呆呆發愣？”上官若淳從紀雲瑤手中接過衣衫，等她穿戴整齊，見紀雲瑤仍是保持着剛才的姿态，連手都未曾放下，一副元神出竅的樣子。

“我沒事，就是剛醒，有些迷糊罷了。”紀雲瑤快速撇開臉，怕上官若淳看出她臉上的不自然，雖然她對上官若淳也有着朦胧的感覺，可她始終不敢直面她的臉太久，因為那張臉，讓她不自覺地想起那個人，那個離她已經非常遙遠的人。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那個人，應該會安好地活着吧。高高在上，統治着整個天下，她不過是他的小小臣民，湮沒在人潮中，仰望着他們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