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67南燕飛,啼鳴思歸(19)

沒幾日,時不時有街坊鄰居好奇地沖着取田羊內探探頭,吳侬軟語,酥軟嗲人,“胖頭陀啊,你們家是不是來了客人啊?瞧這吉普車,是部隊裏來了人吧。是老戰友?”這街坊鄰居的都是知根知底的,這胖頭陀參軍三年沒到就拐了個媳婦回到了老家蘇州,在部隊本是炊事員做得好好的,突然就回來了。大家夥都嘲笑準是胖頭陀拐了人家姑娘,違反了軍紀,受了紀律處分,才會參軍三年不到就複員了。

每每這時候,胖頭陀就會扯着臉笑呵呵,擺擺手,“誰說不是呢?你瞧,這兄弟情義就是好啊,這麽多年了我這兄弟還不忘舊情,還來探望探望我。”說着就滿面榮光,仿佛真的沾了天大的面子一樣。

張叔聽不懂這種酥酥軟軟的吳語,憨憨地沖着門口的街坊鄰居一笑,用着脆生生的口音,打着招呼:“街坊鄰居們好啊,呵呵。”

那些個街坊鄰居本是抱着熱鬧的心來的,卻是經不住這張叔憨憨地打招呼,想着這京城來的人倒也是和和氣氣的,敢情和我們這些窮鄉僻壤的都是一個樣啊,沒啥特別的。一瞅沒啥特別的,也就沒了看熱鬧的心思,不久也就陸陸續續地回去了。

看着漸漸散去的人群,胖頭陀微微地松了口氣,愛理不理地招待着這個不請自來,把他們瘦骨嶙峋的丫頭帶回來的“好戰友”。往往是兩人各飲一杯小酒,就着花生米,小口小口地淺酌,各自對對方都是愛理不理的,都是一樣的臭脾氣,倔得很,都是又臭又硬的石頭。每每較量都是不相上下,兩人倒還都上了瘾,自得其樂。

謝暖兒在瘦圓規的悉心照顧下,臉色一日漸一日地好了起來,心情也開朗了不少,就是還是不怎麽愛說話,跟個悶葫蘆沒什麽兩樣。那天,當她迷迷糊糊地醒轉過來,看着氤氲在燈光下的瘦圓規,一把抱着瘦圓規就嗚嗚咽咽地哭得厲害,像極了一個讓人欺負受盡了委屈的孩子。瘦圓規當下看着謝暖兒哭成一個淚人就心疼得一緊一緊的。這丫頭從小受了什麽委屈,都不會委屈自己,要不就是靠着自己的古靈精怪好好地整治人家一番,要不就是悶頭什麽也不說,拼命地學習,用長本事的方式來讓看低她的人對她另眼相看。

哭成這個樣子,準是沒了法子才會這樣的。瘦圓規也不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就這樣放任着丫頭,想給她一個空間,有的時候不能逼得太急,太急了會喘不過氣,适得其反。

這日,瘦圓規忙着腌漬着瓜果蔬菜,等留到冬天的時候吃,那腌漬過的瓜果脆脆甜甜,特有嚼勁,她家的暖丫頭是最喜歡的。每每看到謝暖兒嚼得歡,不知不覺就記在了心上,每每到了秋天瓜果落地了,瘦圓規都會拾掇好些瓜果來腌漬,好等丫頭回家過年的時候吃。

謝暖兒坐在院子中靜靜地曬着太陽,看着瘦圓規忙碌的身影,倒也有了幾分的過意不去,酥酥軟軟的喊了聲“姆媽”。這謝暖兒學了幾年廚之後,就過繼給了胖頭陀家,本該在吳語中是叫“繼娘”的,但終究還是顯得生分,所以就一直叫着“姆媽”。

瘦圓規轉了轉瘦小的身子骨,帶着探詢的目光擡起頭沖着謝暖兒笑了笑,“怎麽了,丫頭?”

謝暖兒探前挪挪身,竟笑了笑,“姆媽,把那些瓜果挪這邊來,我們一起弄,快些。”

瘦圓規看了看謝暖兒,想着她一個人在那邊坐着也是無聊,兩人一起揀揀瓜果,說不定還能讓她的暖丫頭開開心胸。這樣想着,就點了點頭,将一堆的瓜果挪到了謝暖兒的面前,卻還是不放心地道:“你可小心着些,你的腿還沒完全好,不要再磕着碰着了。”

謝暖兒點點頭,拿起手中的黃瓜開始去頭去尾地拾掇起來了。

兩人倒也配合得默契,一個切去瓜果的頭尾,一個清洗整理,井然有序。

瘦圓規皺了皺眉,必是在想着些什麽,張了張口看了看謝暖兒,想着還是不問的比較好,也就閉了嘴。

謝暖兒雖是低着頭,卻從眼角處看到了瘦圓規的小動作,笑了笑,擡起頭,看着瘦圓規,“姆媽,有什麽事就直說吧,不然你心裏也不踏實。”這謝暖兒倒也極是了解瘦圓規的心性,她這個姆媽呀最是藏不住心事的,直來直去慣了,讓她藏着掖着不說,反倒把她給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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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看破了的瘦圓規倒是老臉挂不住,不禁拍了謝暖兒,“你這臭丫頭,就你最靈光了。”嘴上雖是嗔着,手也就是象征性地舉了舉,也就嬉笑開來了。

“丫頭,你真不回家看看?”玩鬧歸玩鬧,瘦圓規對這個問題倒是嚴肅了,不禁斂了斂笑顏。

謝暖兒拿起地上的瓜果,看了看瘦圓規,又低下頭呆呆地撥弄着黃瓜身上的小刺,忪怔了良久,“不回了,回去了也是添麻煩。”

瘦圓規癟癟嘴,舉着濕漉漉的手,捋捋頭發,小心地詢問着,“要不,我把小豆丁抱來吧,給你解解悶。”

“算了,姆媽,豆丁會講話了,到時候,反倒瞞不住了。”謝暖兒并沒停下手中的活計,淡淡道。

瘦圓規看了看謝暖兒也就作罷。

是夜,瘦圓規将謝暖兒安置好了才放心地從房間中回到她和胖頭陀的房內。看着胖頭陀閑閑地捧着書,卻是翻來覆去,一直盯着那麽幾張紙,心思明顯地不在書上。瘦圓規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坐在床沿上想着些什麽,一道黛色的眉卻是皺得緊。

“怎麽?擔心暖兒啊?”胖頭陀放下書,瞅了瞅自己家的老婆子。

瘦圓規看了看胖頭陀,淡淡地嗯了一聲。

胖頭陀頭疼地點起煙,皺着眉狠狠地抽了一口,“二十年前,他們歹毒如蠍,連個小小的嬰孩都不放過,當年要不是怕事,現如今也不會成這個樣子,還白白地讓暖丫頭受了那麽多的苦。”說到這胖頭陀不禁憤恨地掐掉煙頭,粗糙的手指立時燙出一溜水泡,黑乎乎帶着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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