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從皇貴妃薨逝後,整個皇宮中便是一片愁雲慘霧。

皇帝對這位皇貴妃寵愛至極，葬儀禮節皆以皇後禮待之，舉朝上下,凡是二品以上的命婦都需進宮舉哀。為了安排好皇貴妃的身後事宜,皇帝甚至罷朝足足半月有餘。

皇貴妃臨下葬的前一天,劉安晟孤身一人去了瓊樓。自從二皇子劉澤旭被太後接到了長壽宮中照看，原先在瓊樓服侍的宮女和內侍又大都被分散到別的宮殿後，昔日繁華的瓊樓如今已是一片死寂。除了宮殿門口站着的一直随侍皇帝左右的小桂子外，這裏幾乎看不到別人的身影。

午後的天色一直陰沉沉的，似乎一場傾盆大雨即将來臨。內殿中卻絲毫不顯陰暗——玉柱上鑲嵌着的夜明珠散發着溫潤的光芒，将四方的景色照的明明白白。

劉安晟坐在玉質的地磚上,周圍滿是散落的酒壺。他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飲而盡,灑落出的酒液順着他的脖頸流到白袍內，他卻依舊不管不顧。

這樣機械的動作，他已經重複了許久。

【夠了，你到底是在想些什麽？】龍萌萌終于看不下去，飛到劉安晟的膝上開口道。她實在有些不能理解劉安晟的想法，即使在現實中他不能修煉，但他的身份地位也足夠讓他肆意的活完一生。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将心神完全投入到這種游戲中呢？

劉安晟愣了會，這才放下了酒杯。沒有在乎龍萌萌的打斷，他眼底有些黯然，輕聲道：“龍萌萌，那個時候為什麽沒有提醒我呢？如果我當時注意到她的情緒就好了。如果不是我太自大，以為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的話，她是不是不會離開？我現在也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

說到這時，他忍不住微微側身，看向了身後金絲楠木制成的靈樞，心中酸澀難當。

劉安晟一直認為既然自己是玩家，整個游戲自然會以他為中心，卻忽略了這裏的每個人都有她們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如果自己不是在瓊玉去世後仔細查探了她的過去，根本不會知曉，當初瓊玉一個人在永巷中過的是怎樣的日子。而這一切她卻從未向自己提起過，只是深埋心間。又是因為瓊玉的出事，他才發現自己對後宮嫔妃了解太少了——從瓊樓到長壽宮并不算太遠，轎夫也走慣了這條道路，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出手，瓊玉怎麽會出事？假如當初自己能注意到其他嫔妃對瓊玉得寵的嫉恨，多用點心思去保護瓊玉，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龍萌萌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不由微微垂下了頭，輕聲說：【如果感到後悔的話，那就努力去彌補。這裏不是現實，所以你還有後悔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再次開始游戲？”沒等龍萌萌答複，劉安晟便搖了搖頭，道：“這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愛上的是二周目的瓊玉，三周目也好四周目也罷，即使相貌相同，但人卻不一樣了。”

龍萌萌瞪大雙眼，沒有講話。

“雖然我對瓊玉的寵愛，一開始的确是因為一周目的姚靜貞的緣故。但仔細相處下來，我卻發現有些奇怪——即使是菜鳥無敵和初級兩種不同的模式，但她們的性格卻差了很多。瓊玉雖然看上去文靜柔弱，可性子裏卻帶着活潑開朗的一面。若不是身在後宮，又在永巷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磨煉，想必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而一周目的姚靜貞卻不一樣，固然當初我對她了解不深，卻也能看出來她能在失寵後仍然過得不錯，憑借的都是大家嫡女的手段......”

“瓊玉喜歡梨花，而姚靜貞喜歡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牡丹。”

Advertisement

劉安晟一點點的分析完兩人間的種種不同，又端起酒杯仰頭灌下，這才看向龍萌萌。

“如果這是游戲的話，為什麽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有這麽多不同呢？而既然每次遇上的人都不是她，那我何必再繼續這種無趣的游戲。”

【沒想到你竟然能看出來。罷了，反正這也不影響公司的規定，給你講講也沒什麽。】龍萌萌語氣有些複雜，她直起身子，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你說的沒錯，每一次游戲開始時內置人物的性格都是不一樣的。這是由于玩家本身的性格會影響到其他人物的記憶，不然以玩家的拙劣表現，很快就會被這些高智能人物發現不對之處。】

“你的意思是說游戲本身會根據我的性格調整他人的記憶？”

【是的。除此之外，游戲的難易程度也會影響到這一點，比如在簡單程度下，大臣永遠不會篡位，妃嫔們之間的暗中鬥争也不會直接影響到你的生命安全。因為這個世界從被提取時，便不允許出現這些思想。而且根據人物性格不同，世界的進展也會不同，這就是所謂的平行空間理論1。】

劉安晟皺起眉頭，抓住了其中一個關鍵的字眼：“提取？也就是說游戲世界其實在現實中是真實存在的？”

龍萌萌似乎在考慮怎麽回答，沉默了一會才點點頭。這個答案讓劉安晟頓時欣喜若狂，他抓住龍萌萌，激動不已的問道：“那瓊玉也是真實存在的人嗎？”

【她的确有着屬于自己的生命。但相比于我們所在的主位面，姚靜貞所處不過是次級位面罷了——這兩種位面的差別你也應該明白。打個比方吧，那些頂級的強者們，可以輕易毀滅一個這樣的世界。不過穿越位面所耗費的力量非常大，所以倒也沒多少強者會主動去破壞次元屏障，就連我們公司提取游戲數據時用的也是機器。】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瞪大了眼睛，驚道：【你難道想要穿越到那個次級位面去？你瘋了嗎？】

或許頂級強者可以毀滅次級位面，但卻絕對沒人會穿越過去，那樣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如果方才你說的沒錯，那只要把握好坐标，又有足夠的力量，就應該能到達有瓊玉所在的那個世界吧。”多日來的疲憊與絕望一掃而空，劉安晟在瞬間打起了精神，他沒有理會龍萌萌的發問，直接盤算起來，“大哥早已成為頂級強者，至于坐标，我相信你們公司應該有備份。”

雖然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看見劉安晟的模樣，龍萌萌還是放棄了想要說的話。她心中隐約明白，就算真的說出口，這個魔怔了的家夥也不會理會自己。

他是真的把這場游戲看作了現實。

***

從龍萌萌那裏得來的消息後，劉安晟的心情終于不再那麽低落——至少他還有再次補救一切的機會。

這樣，就足夠了。

第二日，姚靜貞被下葬在帝陵。劉安晟抱着兒子送了她一路，回宮後他發現身前衣襟濕了大半。又想起瓊玉臨逝之前拉着自己手，囑咐自己好好照顧澤旭，不由心下隐痛。自己日後還能再見到瓊玉，可澤旭卻是再沒有機會了。

其實劉澤旭也曾想過要結束游戲，直接回到現實中去。但他終究還是放不下雨蝶和澤旭，左右不過是十幾年的時間，等雨蝶有了自己的孩子，澤旭又能獨當一面時，他再走也不遲。

這麽一想，他好歹也打起了精神。一方面批複着之前積壓下來的折子，另一方面也在查探着當初對姚靜貞出手的人究竟是誰。而雨蝶雖然回了公主府，但時不時便會進宮一次，除了安慰剛喪母沒多久的劉澤旭外，也常常開解劉安晟一番。

這一日她照舊來了金龍殿，原本打算勸劉安晟振作精神，卻沒想到還沒開口哥哥便恢複了不少，不由松了口氣。又瞧見坐在不遠處的劉澤旭，便笑着過去抱起了他，講起了宮外的趣事。劉澤旭從小聰慧，自然知道這個姑姑對自己是一片真心，雖然心中還記挂着母親，但身子還是放松了許多。

劉安晟望着這一幕，也停下了手中的筆，正打算打趣幾句，小桂子卻在門外道：“陛下，鳳儀殿大宮女百合求見。”

他微微皺眉——瓊玉去世到現在也有了将近一月，他多多少少也查出來了什麽。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場合，他這一月從未去見任何一位妃嫔，就連皇後也是這樣的待遇。原本劉安晟打算直接讓百合離開，小桂子卻未經傳喚便進了殿，湊在他耳畔道：“陛下，奴才瞧百合臉色蒼白的很，似乎真的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劉安晟嘆了口氣，擺擺手讓小桂子去召她進來。

百合走進殿內，咬着下唇跪倒在地，低聲道：“啓禀陛下，太子前幾日忽覺不适，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風寒，今日卻愈發嚴重！方才太醫也來瞧過，說太子殿下這次病情來勢洶洶，恐怕...恐怕不好了！”

她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平時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可牽涉到從小看着長大的太子，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劉安晟微微一怔，太子的身子一直不好，之前也不是沒生過大病，但皇後從未像今日這樣派人來請過自己。他并沒有猶豫太久，讓雨蝶和劉澤旭呆在金龍殿後，他便起身向鳳儀殿而去。

++++++++++

作者有話要說：

1平行空間理論：什麽是平行宇宙？假設你手裏拿着一片樹葉，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一片樹葉，當然啦，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麽。能不能換種看法呢：你手裏拿着無數片樹葉，只不過它們全都一模一樣，在時間空間上疊合在一起了，所以你只能看見一片樹葉，呵呵，有點詭辯，但也沒錯吧。甚至連你自己都有無限多個，只不過疊在一起了，在某種特定條件下沒準會分一個出來呢。雙面薇若尼卡？不是啦，分出來的不止你一個人，整個世界那會跟着分出去了，于是有兩個互不相幹的世界，其中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你，只是你們倆永遠都不會碰到一起，也就無從知道對方的存在，這就是所謂平行宇宙了。

【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用我的理解就是這樣的——你的每個選擇都會造就一個不同的平行空間，比如今早你本來想去上班，但你選擇了在家睡覺，這樣便會産生兩個空間。其中一個空間內你按時上班了，另一個空間則是在家休息。而這些空間接下去還會無限延伸，這就是平行空間。

有種東西叫做即視感，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過，在你做一件事或看見什麽事情發生時，你會感覺到之前經歷過這種事情。據說這有可能是平行空間中的你的感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