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劉安晟這會終于打消了困意,睜開眼睛往外看去。果然不出所料,榜單已經公示出來。幾個眼睛快的書童已經瞥見自家公子的成績,忙不疊的回去報告。
而沒過多久,平時随侍着蕭憶茹的婢女便進了雅間,笑道:“小姐,成績出來了!黃公子得了武舉第三!”
武舉第三已經是個很不錯的成績,蕭憶茹松了口氣:“等會回府後我便給洛大哥寫信告訴這件喜事,讓他放下心來。”她又問道:“此次文試一甲是那三位才子?”
“新科狀元乃是蘇家二公子蘇錦炜,而榜眼與探花分別是李玉和江民傑。”婢女略一思索,便複述出來。
劉安晟聽完後心中一喜——這三人中除了江民傑是江南人士,剩下兩人都是帝都書香世家出身,少時便名揚帝都。他之前便與蘇錦炜有不淺的交情,再者據他所知蘇家雖然表面上沒什麽動作,但暗地裏已經投向了洛川王。而李家屬于中立派,态度一直不偏不倚,李玉當上榜眼倒也沒什麽不好。
倒是探花郎江民傑,他小姑乃是陳平王側妃。有這層關系擺在那裏,再加上他到帝都後便一直住在陳平王府中,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陳平王派系的人。
随着劉安晟年齡的增長,洛川王也漸漸允許他參與一些事情中,這也算是種歷練。他這些年看着洛川王與政敵間的種種争鬥,自然明白失敗者一般都沒什麽好下場——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和權勢,連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證,更不要說保護瓊玉了。
他現在還未滿十歲,這種年紀當然不可能入仕。不過劉安晟并不在意這一點,他在游戲中當了那麽多年的皇帝不是吃幹飯的!雖然後宮方面他确實沒整治好,但說起朝堂上的成就,自己絕對能稱得上是一代明君。有了這些經驗打底,他在皇帝面前總是表現的恰到好處,受寵程度直逼廣川王,當得上是皇孫中的第一人!
在兒子的數量上洛川王拍馬也比不上政敵陳平王,要知道對方光是嫡子便有三個,更不要說一連串的庶子。但質量上劉安晟卻甩他的堂哥堂弟們一大截!這樣一來,皇帝對洛川王更加看重了幾分。
“原來是他們三人。”張萱似笑非笑的瞥了劉安晟一眼。她早早便知道自家兄長屬于洛川王這一派,所以對一些消息也有些了解。蘇錦炜和江民傑的實力本在伯仲之間,任誰當了狀元都不奇怪。問題是皇帝親自批卷時竟将蘇錦炜放在首位,而江民傑則被移到了一甲最末,足以見得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經有些稍微偏向洛川王。
對于他們幾個來說,這自然是個好消息。
說起來也有些奇怪,雖然姚泰始本人比較欣賞陳平王,但身為他的兒子,姚靜安反而更喜歡洛川王些——明明他和洛川王只是偶爾閑聊幾句罷了。私下底姚靜安也曾對劉安晟坦言,說比起陳平王,自己更敬佩洛川王能不顧自身安危,一心在外為國征戰。
劉安晟不由對洛川王的人格魅力表示敬佩的五體投地。要知道游戲中他都去世了那麽久,蕭岩等一衆老臣的忠心值還居高不下,難怪幾句話就能收服一個半大孩子的心。
不過是兩三句話的功夫,樓下的喧雜聲便越來越大,畢竟今日臨仙閣中坐着的大多是各地舉子,知道成績後難免有些人會控制不住情緒。劉安晟他們倒也不以為意,既然最重要的一甲排名已經知道了,剩下衆多的進士和同進士們暫時也吸引不了他們的眼光,幾人便又開始閑聊起來。他無意中往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見放榜處一群壯漢圍住一名書生似乎在說些什麽。
劉安晟不由有些詫異的推了推身旁的姚靜安,示意他往樓下看。
姚靜安看後不由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陳國榜下捉婿的風俗。想必這年輕書生這次應該進了三甲,他又儀表堂堂,難免會有富豪商家想與他攀一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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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明白過來,陳國商人地位低下,世代不許從官。但若是商人尋得仕官的女婿,那外孫一輩便可以參加科舉,是以每逢科舉結束,一時之間“中東床者十□”。劉安晟卻微微皺眉,雖然能夠理解商人這麽做的理由,但他心中卻覺得這樣因為利益而結合的婚姻,對那些女子太過殘忍了些。畢竟男子當官後仍可以娶平妻納良妾,而女子卻只能在後宅中相夫教子,寂寂一生。
張萱把他的反應看在眼中,她素來心思靈巧,多多少少猜到劉安晟心中的想法,不由在暗地裏嘆了口氣。這位世子無論哪一方面都很不錯,只是有一點不好,便是有些優柔寡斷,又太重感情。若不是洛川王只有他這一個兒子,王妃手段又高朝,恐怕他分分鐘便會被後宅婦人算計了去。
“榜下捉婿有什麽好的?”蕭憶茹卻有些憤憤不平的插話道,“許多書生明明在家鄉已經有了心儀之人,卻為了一些名利轉頭便娶了商家之女為婦。這種人哪怕日後官位極高,品行有虧這一條卻無論如何也抹不過去。”
她雖然在軍營中長大,但她母親乃是大儒之女,平日裏教導她時用的也多是儒家經典。是以平常蕭憶茹待人接物都極為守禮,而她現在這麽說,想來心中是真的有些不快。
見衆人怔住的模樣,蕭憶茹這下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确實有些過激,臉刷的下變紅了,半響才嘆道:“前些日子我閑來無事去翻家中書庫,恰好翻見一本傳奇小說,其中有篇文章名為《莺莺傳》。描寫的正是一名書生為了娶權貴之女,抛棄了曾經的情人,甚至還将此事到處宣揚,斥責那女子為妖物!方才我一時間聯想到這篇文章,便忍不住有些激動。”
“若我是那名女子,從一開始便會潔好自身,離那書生遠遠地世間男子本來便大多薄幸”
“好了!”張萱微微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左右不過是傳奇戲說罷了,書是死的,可人卻是活的。”她頓了頓,表情有些複雜的說:“這種話你在我們面前講也就算了,若是在旁人面前提起,倒顯得你太過張狂。”
幾人一時間都默然無語,劉安晟心中也有些不快——雖然有了雨蝶後,洛川王便時常去王妃那裏,但他最寵愛的還是前些年邊關帶回的那名侍妾。甚至不顧她出身低微,硬是在去年将她提成了側妃。他想起蕭憶茹和母親無緣無故便回了帝都,由聯想她方才的話,便猜出十有□蕭岩是有了新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座的四人中,也只有姚靜安的父母是真正的琴瑟和鳴。
原本輕松的氣氛頓時沉重起來,幾人也沒了閑聊的心情,很快便準備打道回府。
***
“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皇侄,真是巧遇。”
剛和衆人走到臨仙閣門口,劉安晟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眼底瞬間暗沉下來。他擡起頭,沖對面的紫袍男子輕笑道:“侄子今日出來也沒想到能和您遇上呢,八皇叔。”
如果早知道今天會遇上陳平王,他絕對不會來這臨仙閣。劉安晟在心底暗暗叫苦,雖然對方長得溫文爾雅一表人才,但他早就從搜集的資料中了解到陳平王手段的毒辣之處。對于阻礙他的人,陳平王可從來不會手軟。所以這些年來,劉安晟對于這位皇叔一直敬而遠之,不能說是懼怕,但卻絕不願意親近半分。
劉安晟原以為陳平王今日應該在王府中為江民傑擺上酒宴,卻沒猜到他竟然會出府到臨仙閣來,這下子頗有些頭大。兩家雖說私底下鬥得死去活來,但面上卻還是兄弟情深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在騙誰。
陳平王微微額首,意味深長的在姚靜安等人的身上掃了一眼,視線又重新回到劉安晟這處:“皇侄今日怎麽會來這裏,莫非是想就近感受下放榜時的氣氛?”
“正是如此。”他不卑不亢的答道,“小侄雖然不才,也想在一旁感受下我陳國科舉的盛狀。”劉安晟又擡眼望向陳平王身後的年輕男子,笑道:“皇叔身後的大概就是今年的探花郎江民傑吧?果然是與皇叔呆久了,沾了您身上的才氣,通身氣度當真不凡。”
他這話表面上是在誇陳平王和江民傑才華橫溢,但實際上卻相當難聽,相當于嘲諷江民傑完全靠着陳平王才能考上榜眼,又順帶暗示陳平王在科舉中動了手腳。
江民傑畢竟年輕氣盛,臉色頓時漲紅了,陳平王卻一挑眉,無奈的笑了下:“皇侄一直身在帝都,恐怕不知民傑自小便通讀詩書,五歲能詩,七歲成賦。江南百姓無不贊他之才的事實。”
劉安晟在心底嗤笑,他當然知道江民傑本身才華過人,但這又與他何關?正欲再說些什麽,便聽陳平王道:“時候也不早了,侄兒你還是早些回王府吧。皇叔便先走了。”
這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劉安晟皺起眉頭,他果然一點都不喜歡這位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