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一刀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直直的插入了對方的頸部,野狼無力的嘶吼了兩聲,身體停止了顫抖。劉安晟使勁甩了甩刀刃,将狼屍向對面抛了過去,以作威懾。
方才在他們前方的野狼總共有六只,這會一只前腿負傷,一只斃命。剩下的野狼看見同伴的下場,都沉□子,耳朵豎立,尾巴橫直,完全沒有退卻的意思。劉安晟心中一沉,他前胸的傷口一直血流不止,現在還看不出什麽問題,時間一長卻肯定支撐不下去。原本他想着這群野狼估量下對付自己一方人所耗甚多後,應該會選擇主動退去,卻沒料到它們依然不打算放棄。
姚靜安和張萱那邊的情況倒比這裏好很多,成功阻攔狼群後,他們已經打算上馬。劉安晟餘光模模糊糊地掃見,稍微放心了些。
乘風在他身後不安的踱步,不時嘶鳴兩聲,劉安晟又冷冷的看着前方的狼群——其中個頭最大的那只狼低吼一聲,剩下的狼群便明白了它的意思,向周圍分散開來,隐隐有包圍之勢。劉安晟握緊手中的刀柄,雖然一時不慎受了傷,但他估量着自己還能再幹掉兩只野狼,等到狼群大勢已去,它們自然會明智的選擇離開。
為首的那只終于按耐不住,高高撲起!旁邊的狼也同時沖了過來!
天色已晚,四周又沒有光源,野狼幽綠色的眼睛在微暗的夜色中格外明顯。喘着粗氣的野獸呼吸聲在耳畔掠過,粗糙硬直的狼毛險險擦過劉安晟的手臂。劉安晟向右邊退了一步,在心底估算了下方位,沒有絲毫猶豫的刺下!他随身攜帶的刀自然不是凡鐵,刀刃入肉後沒有任何阻礙,一個呼吸後他便拔出了刀,獸血噴濺而出。
還剩三只
胸口的疼痛已經趨于麻木,血液潺潺流下,和背後的汗液一起浸濕了衣衫,他卻不敢有稍微的放松。
狼群已經發現又失去了一位同伴,愈發兇悍,一對幽綠色的光芒閃了閃,迅速向他這邊移動。
劉安晟正打算格擋,卻聽見箭矢破空之聲!幾乎就在同時,狼的慘嚎便傳來!剩下的野狼似乎也被駭到,一時間竟沒有再次攻擊。他轉頭向後看去,姚靜貞的面容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廊,她正手持長弓,弓弦尚還在微微顫動。
“安晟哥哥,快點!”她放下長弓,焦急的喊道。劉安晟沒有猶豫,翻身上馬,左手穿過姚靜貞的腰側拉住缰繩,右手收刀入鞘,對姚靜安大喊:“直接回營地!”
姚靜安從方才起便一直擔心着劉安晟這一邊——洛川王對他唯一的嫡子重視程度自不必說,萬一他出了什麽事情,他們姚家絕對讨不得好。他本身又和劉安晟交好,更不希望這位世子受傷。況且那邊還有自己最為寵愛的幼妹,若不是自己這邊實在抽不開身,他一早便沖過去了。
現在聽見劉安晟的聲音,姚靜安終于松了口氣,只是天色昏暗,只能看見對面馬上兩個模糊的人影。他雖然心裏想趕快過去看下情況,但周圍虎視眈眈的狼群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張萱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冷靜些,又喊道:“世子,你千萬小心。”
說完這句話,她和姚靜安便一夾馬腹,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身後狼群也沒有放棄,一同追了上去。
這一切從發生到結束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對于幾人來說已經是幾個生死來回。
而劉安晟這會眼前已經有些發黑,自然不敢再耽誤時間,選準了方向便打算離開。卻沒想到乘風沒跑幾步便嘶鳴了一聲,整個馬身都高高躍起,他往下望去,心道不妙——之前那只被他射中前腿的野狼似乎緩過勁來,剛剛竟然咬了乘風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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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乘風畢竟血統優良,又久經訓練,雖然吃痛,卻強自忍耐着繼續向前跑去,只是速度卻比之前慢了許多。劉安晟不敢大意,一路催促着乘風快些,等到好不容易甩開身後的狼群,他這才發現似乎與姚靜安他們失散了。
他微微擡起頭向上看去,天空像是一塊黑色的幕布,将所有的光線全部吸收殆盡。沒有可以辨認方向的标示,這意味着他們在天亮前不可能回到營地。無月無星的草原格外寂寥蒼茫,除了風吹拂草叢的聲音外,周圍再沒有任何聲響。
“安晟哥哥,你沒事吧!”姚靜貞緩過氣,感覺到背後的濡濕,回頭問他。
焦急的聲音打斷了劉安晟的思緒,他這才想起自己的傷口。野獸下爪可不會顧及什麽,他胸口的那道傷口從剛才開始血便沒停止流過。雖然劉安晟心理上早已成年,但他現在的身體畢竟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哪裏支撐得住這樣的流血量。他頭有些發暈,伸手捂住受傷的區域,那裏的衣衫早已劃破,能清楚的摸到縱橫的爪印。
他正打算掏出随身攜帶的傷藥,卻發現手腳無力,意識也愈發模糊,勉強下了馬,對姚靜貞道:“傷藥在我右側的袋子裏,你一會幫我上下藥今夜恐怕我們不能回營地了。”
“走前我也跟侍衛說過今晚我們會去鏡湖,等他們發現不對,自然會過來找我們。所以你別太擔心”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近乎耳語,好不容易吩咐完,他便躺倒在地上。天空忽然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雨滴打在劉安晟的臉上,又滑落到他的唇邊,他只覺得又苦又澀,意識漸漸消散。
姚靜貞緊咬着下唇,跟着他也跳下馬,淚珠順着脖頸流下,與雨水混雜在一起,分辨不出。她伸手去捂住那道傷口,卻看見血流得更多,忍不住抽泣起來。想到方才劉安晟對她說的話,姚靜貞趕忙從他身體的右側尋找出了傷藥,細細的塗抹了一遍。又使勁在自己的衣角撕下一塊,将傷口包紮好。
她是真的後悔來鏡湖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跟安晟哥哥提過這裏,他們今天本來早就應該回營地。自然也不會遇上狼群,而他也不會受傷。
這些年她與劉安晟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每每他來姚府,總會給自己帶上好些別處的特別玩意。平日裏除了家人之外,也就是他對自己最為關心,甚至只要她随口提過一句的東西,對方也總會尋好送到她手裏來。
這種事情一件兩件也就罷了,可這麽多年過去,他卻從來沒有改變過,始終如一。
就連剛才那麽危急的時刻,他也堅持要保護自己,甚至為此負傷——姚靜貞心裏很明白,如果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憑借劉安晟的實力,只要不與狼群短兵交接,根本不會受傷。正是為了保護好坐在馬上的自己,他才會放棄弓箭,用短刀和野狼戰鬥。
這份心意,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正因如此,她在最後關頭克服了恐懼,從馬身上取下長弓和羽箭,沖着那只野狼射出手中的箭。
她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樣,慶幸自己曾經纏着哥哥學習箭術。
“安晟哥哥你千萬不要有事!”姚靜貞低聲呢喃,用自己的身軀為他遮擋着越來越大的雨點。她又伸手輕輕觸摸了下對方的額頭,卻發現劉安晟額頭火熱,心中焦慮不已。身受重傷便罷了,現在他明顯是發熱,周圍又沒有草藥
姚靜貞的視線落在旁邊的乘風身上,心中微微一動,沖它打了個呼哨。乘風知道她和自己的主人熟識,便踱着步子走了過來。姚靜貞讓乘風半卧在劉安晟的身邊,馬的體溫一向偏高,這樣一來他至少能稍微好受些。又将馬鞍取下虛蓋在他身上,為他遮擋了一部分風雨。
她半跪着趴在劉安晟的身旁,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點點将整個世界侵占,一夜沒有合眼——雖然甩掉了野狼,但劉安晟身上的血腥氣息足以吸引更多的野獸。她将弓箭放在身旁,随時準備着戰鬥。不過大概是上蒼保佑,這一夜倒是平安無事。
直到天色朦朦胧胧有些光亮,姚靜貞便立刻起身,費力将劉安晟安置在馬上,她牽着乘風向西方的營地走去。草原溫差極大,她又淋了一夜的雨,被清晨的寒風一吹,她竟有些頭疼。這樣走了一個多時辰,前方忽然傳來人聲,姚靜貞剛想出聲喊人過來,又想到些什麽,隔着遠遠的往那邊望去。
等到看見人群中自家哥哥的身影後,她終于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