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不需要再考慮,結婚真的沒有必要,你有你的規劃和生活,”遠處的救護車聲音呼嘯而過,給冬日的午後更填染上一些凄然的肅穆。

白露看着遠處玩耍的孩子,想到了斯瑩,聲音也不由自主的柔軟下來,“我也有我的,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為孩子,把你強行綁住。只要我們給孩子足夠的愛,孩子也可以健康快樂的長大。”

馮年想問你的規劃和生活是什麽?可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我和姑姑待會兒要去超市,家裏沒人看着斯瑩,你要不要去?”白露有一些猶豫,她不知道這個做法是不是對的,但孩子是想要見他的,她不能剝奪了孩子想要一個爸爸的權利。

他一時怔忪,像是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麽。

“當然,如果你沒有時間……”

“我有,”他打斷她,“她願意見我嗎?”他怕像上次一樣,他不想惹她哭,他見不得她的眼淚,心裏真的會跟刀割一樣,他有太多的虧欠。

“從她知道爸爸這個詞的時候,她就一直在問爸爸什麽時候來看她。”白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長舒一口氣,“我家在哪兒你都知道了,你一會兒過去就行,我先走了。”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跟他再見。

回去的路上,白露都想敲自己的腦袋,心想可真夠傻的,還擺手說再見,真的再沒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後面有刺耳的鳴笛聲,白露還沒有反應過來,被人抓住手腕拉到路邊,她撲到了一個懷抱裏,氣息是熟悉的,耳邊響起的聲音有愠怒,“走路都不看車,是小孩子嗎?”

一輛電動車從她身邊飛過,大爺還罵罵咧咧的。

白露一陣後怕,心跳極快,可又不想示弱,掙開手,小聲反抗,“明明是他不遵守交通規則,這裏是人行道。你怎麽跟過來了,你車呢?”

“沒有幾步路。” 他自動把距離拉開。

白露不想和他一起走,可就這麽撇開他,又顯得自己太小氣,畢竟是去自己家。她快走兩步,在前面帶路,那人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冬日的陽光将兩個一前一後的影子拉長。

馮年站在客廳中央,本來不大的空間更顯的狹隘,家具是老式的,但看上去幹淨整潔、小孩的東西散落在房間,這大概才是家的感覺,有煙火氣的,溫馨的,不像自己的家裏,秦鶴生說他那裏就是一個可以睡覺的樣板間,沒有絲毫人住的樣子。

斯瑩聽到聲音,興沖沖的從裏屋跑出來,“媽媽,我找到了之前不見的那個發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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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馮年後,愣了一下,一言不發的又跑回裏屋,把門哐當一聲給關上了。

馮年看向白露,似乎在求助,面對一個孩子,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麽辦。

姑姑沖他使眼色讓他跟着進去,大聲說:“我們小寶說過,不管是大人還是小朋友,如果做錯事了,只要真心的道歉,就是可以原諒的。”

“我出去買菜,你在家裏。”姑姑小聲對白露說,穿上外套急急忙忙出了門。

馮年走到門邊,猶豫了一下,輕聲敲了敲門,他能感覺到那個小人兒就在門的背後,他蹲下身子,想要離她更近一點。

“小寶,我是,”他聲音有些不能自抑的顫抖,“爸爸。”生疏又澀然的一個稱呼,他的嘴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詞,話出口的那一瞬間,仿佛是飛行已久的候鳥終于到達目的地,一股沒法言說的情感貫穿全身,讓一切都有了歸處。

“爸爸要說抱歉,我離開的時間太久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有認出小寶,是爸爸做錯了事情,原諒爸爸好不好。”

門縫裏傳來輕輕的抽泣聲,細微的。

“爸爸應該早一點兒來的,對不起。小寶,原諒爸爸好不好。”

“媽媽說,媽媽說,” 哽咽的聲音讓馮年想沖進去,将那小小的一團抱到懷裏,可會吓到她吧。他只能将耳朵貼近門,将她全部的聲音都裝下。

“媽媽說你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很忙,所以不能回來看我。可你,可你根本就沒有在很遠的地方。可你明明就離的很近,你帶着別人來公園玩,都沒有時間來看我。”

“別人都有爸爸來接放學,只有我沒有。”

“你不要我和媽媽,那我們也不要你。”

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控訴着馮年的罪行。

“我從來沒有想不要你和媽媽,你不知道爸爸有多愛你。爸爸錯了,爸爸來的太晚了。”

“以後爸爸天天去接你放學好不好。”

裏面的哭泣聲漸漸變大,馮年心裏着急,“小寶,爸爸開門進去,好不好。”

馮年慢慢将門推開,小人兒坐在地上,豆大的淚珠接連不斷的往下掉,一顆一顆的砸在馮年的心上。

馮年也伸手想要抹掉那張小臉兒上的淚水,斯瑩像是察覺到,将身體往後挪了挪,把頭轉向一邊,難過的樣子跟她媽媽一樣,讓人無措又心疼。

馮年神色黯然,輕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肉肉的一只手伸出來,抓住馮年停在半空的手,聲音裏滿是委屈,“可我還不想這麽快就原諒你。”

馮年把那只小手反握住,不敢用力,“小寶想什麽時候原諒爸爸都可以。爸爸再也不會離開了。”

“人呢?”姑姑開門進來,只有白露在沙發上坐着。

“房間裏。”

“難過了?”姑姑走進,看到白露眼眶通紅。

白露将肩膀靠到姑姑懷裏,“我做錯了,我以為我給她雙倍的,三倍的愛,她就不會需要爸爸,我太自私了。”

姑姑拍拍她的肩膀,“你懷胎十月,将她生出來,讓她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走一遭,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人生哪裏那麽多圓滿,都是帶着這一點兒的不如意,那一點兒的遺憾過活下去的。不要想那麽多,都會一步一步變好的。”

“好了,我去做飯,今天留人在家裏吃飯。”

白露強打起精神,“我給您打下手。”

“爸爸太笨了,開始沒有把小寶認出來。小寶就好厲害,一眼認出了爸爸?”裏屋的兩個人依舊隔着一定的距離,馮年握着斯瑩的手,想要再近一點兒把孩子抱到懷裏。

“媽媽的桌子裏有一張照片,有的時候媽媽會看好久,還會偷偷的哭,幼兒園的小朋友說,只有爸爸才會讓媽媽哭。我看過那張照片,所以認得。” 她擡頭看他一眼,很快又把頭低下去。似乎不适應這樣的親近,卻沒有阻止馮年的靠近。

馮年覺得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在割他的心,刀刀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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