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巨浪滔滔,彌天蓋地
到底沒在家過夜。
一來我已經有日子沒住家裏了,房間太久不住人總差點人氣,不收拾一番不太合住,二來這小房子并沒有多餘的房間提供給遲雪。
宋蔚然回來得有些晚,快十點才匆匆到家,進門見到我們都在,撫胸籲氣,略帶歉意道:“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耽誤了……”
這時茉莉已經睡下,我向她交待了一些日常便打算和遲雪離開,她送我們到門口。
“你沒事吧?”出了門,遲雪又扭頭問。
“啊?”宋蔚然有些意外,擡起臉來,看看遲雪再看看我。
我才反應過來,她今晚的狀态并非常态,我理應多問問的。只因習慣了總在身邊,有任何事都能即刻互幫互助的狀态,我沒有想起應該給的關懷。
“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我往回走到她身邊,“我這邊快拍完了,有什麽事告訴我,不用怕麻煩。”
“也不是,”她笑笑,繼而輕嘆一聲,“不算什麽大事,就有點煩人……是許冠如,他最近總找我,想見茉莉。我不想讓他碰我現在的生活,所以也不想讓你出面,沒必要。”
說完,她攤攤手,做出一副“你放心吧”的樣子。
宋蔚然小時候其實是個有點驕橫的小姑娘,雖然年紀比我和遲雪稍大,是姐姐,但通常是我們寵護着她。
後來再相逢時,她變得溫婉沉穩了,頗應“為母則剛”一言,凡事都喜歡,也能夠自己扛着。我們相依生活,我真正上手幫過她的都是瑣事。
至此,我才有些感受到,我們都有彼此獨立的世界和苦惱。她幫不了我關于遲雪的事,恐怕我也插手不上她的前塵往事。
“那你自己當心,需要的時候,我……”頓了頓,我用餘光瞥向遲雪,心一橫,“我們都在。”
聞言,宋蔚然眼神變得意味深長,笑容粲然,連連點頭:“知道知道,你們快去,殺青了告訴我,我給你們做大餐。”
最後一場戲,我們等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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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雪一點也不着急,雨不來,他也不拉我走戲排練,不同我講戲,劇組不開工,等待期間就像放假。
我既閑得無所事事,又慌得有些茫然,一有空就在孤緒路附近轉悠。遲雪有時候陪着,有時候忙自己的。
反是曾玉菡,可能把陽城玩膩了,連續幾天沒出去作樂,時常跟在我後面一起溜達。
極偶爾地,他會開口和我說幾句話,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沉默以對。
就這麽“同游”過幾次以後,感覺還是熟悉了許多。他之前那種有點怕我的狀态逐漸消失了,看我的眼神一改往昔,變得單純清明。
那雙眼睛真的生得好。
小學時寫作文,老師總教大家拿寶石來形容眼睛,現實中這樣的眼睛其實極少見,但曾玉菡就是。
大而黑,亮晶晶,長睫毛,一眨眼,忽閃忽閃的。
我能理解遲雪對他另眼相看,這麽一雙眼睛,只要他對你善意,你是無法忍心傷害拒絕的。為此我還偷偷照鏡子看過自己,确實類同。
這算得上一則新鮮驚奇的發現。
對我而言,這還是一個沒怎麽在意過的自我認知角度——相貌,從前我好像只驚嘆過遲雪那一副,沒想過自己也具備觀賞性。
也許遲雪那句“勾引”也不全是狗嘴裏的屁話,也許,這樣一雙眼睛所蘊含的誘惑,就是顧白對關山的勾引。
這個念頭在腦中反複打轉,這天的溜達便提早結束了,我一心想找遲雪梳理思路。回到酒店,他卻不在,只碰到白助理。
白助理是回來幫他拿東西的,行色匆匆,但手上的活計做得有條不紊,還不忘給我安排通告。
“明天下午拍你的宣傳海報,注意保持狀态,海報要漂亮的。”
“哦。”我随口應聲,退出去回自己房裏。
像是魔怔了似的,我站在浴室鏡子前看自己的臉,進行了比當初第一場戲更細致的觀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确實很少與這張臉認真面對面,它在我眼裏總有三分陌生感。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乍一看還算熟,細看就莫名詭異起來。
它一會兒是向程,一會兒是顧白,一會兒還浮現出曾玉菡的神态來,叫我越看越迷茫了。
擡頭,側臉,仰下巴;眼神或深或淺,嘴角或揚或垂,輔以肢體動作……鏡子裏的我,好像一個關節娃娃,怪有趣的。
漸漸的,向程這個名字和鏡子裏的那張臉,在我心目結下了前所未有的對應關系。
這種感覺很奇特,我滿腦子都是“我認識了我”,很興奮,很愉悅,甚至有一點點澎湃。
們打開淋浴進去洗澡,試圖消解這無從分享的洶湧緒心緒。
水開到了最大,水流沖在身上的感覺令人感到酣暢淋漓,興奮在體內呼嘯沸騰,經久流竄。
我感受着它,既快樂得要命,又痛苦難當,始終差一分,無法達到頂峰,也無法釋放。
後來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既清醒又迷醉,理智毋庸置疑地告訴我應該拒絕遲雪,本能與欲/望卻對他和他的舉動甘之如饴,無法抵抗。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是水流聲掩護了他,還是我沉迷情yu給了他機會。總之當我聞到他的氣息時,他已經将我團團環繞。
他穿了絲絨質地的西服,花灑很快将他淋透,西服緊緊包裹他,又擦過我。
我們之間有極近的距離,極危險的親密,還有岌岌可危的意志。
無師自通,我完全理解了他口中的“勾引”。
于是,我像自我觀察時那樣稍稍仰起下巴,在水霧中望了他片刻,然後張開嘴。他當即接受邀請,姿态兇猛地鉗住我。我們靠着牆壁糾纏。
我從來不知道,真正的接吻有這麽舒服。
他贏了。
他也知道他贏了,贏得得意洋洋,得寸進尺。箭在弦上我只得繳械投降,将一切都交給他,直至巅峰降臨,日光轟鳴。
太強烈了,有一霎我失去所有思考,只感到顫栗和瘋狂,巨浪滔滔,彌天蓋地。
過了很久,我才緩過神來。
能夠這樣長久地失神,是因為遲雪睡了。他濕透的高定西裝此刻正像一團抹布似的,堆在浴室的地上,上面有些可疑的痕跡。
愣愣地看了它一會兒,我鬼使神差地、慢慢地蹲下去,撿起那套衣服湊到鼻下。
是遲雪的味道嗎?還是我的?抑或是我們的?我反感嗎?羞恥嗎?又或者,喜歡嗎?
算了,管它呢。
我随手将衣服扔進洗衣機,想了想,又将自己那二百不到的換洗衣物也塞了進去,按下啓動鍵。
回到卧室,遲雪醒了,正摟着一截被子勾勾地看着我。目光相觸,他露出笑容,對我勾勾手指。
“阿程,過來。”
事已至此,再扭捏就矯情了。
我不作聲,默然走過去。人剛靠近床邊,他便一躍而起,五指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拽過去。
我條件反射般做出反應,一面擡腿頂他的腹,一面用空出的手按住他肩。他并不與我對抗,輕易被我壓制,倒回床裏。
“阿程。”
“……”
“阿程。”
我松下力氣放開他,坐在一旁。他伸手試探地碰我手臂,見我沒再有什麽反應,輕輕地又握住我手腕,起身靠過來。
我一動不動,任他磨蹭。他換了幾個姿勢,終于找到個舒服的狀态,半個人依偎在我懷裏,眼睛笑意盈盈地盯着我,又喊我名字。
“向程。”
好煩人,好撓人。我垂眸迎說他的視線:“幹嘛?”
“我好不好?”
“什麽?”
“我,伺候你,伺候得好不好?”
“……”
“向程,別逼我問細節啊。”說着話,他将腦袋往裏挪了挪,意圖簡直有些挑釁。
我用手扶住他的頭,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頓道:“還行。”
話音落下,他的眼神肉眼可見地燙了起來。腦袋不安分,墊進我手掌中,質地偏硬的頭發磨得我手心無端發麻。
預備的間隙我瞥了一眼牆上時鐘,原來已經入夜了。那現在外面一定華燈璀璨,活色生香。
作者有話說:
繼續問一問,有小海星可以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