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影子 他的地盤
聞漠北一直沒吭聲,側着身子半坐在辦公桌角,玩着手機,時不時斜着眸子會有一下沒一下的瞟着看一眼鐘寒煙筆下寫的東西。耐心的在等。
鐘寒煙寫下最終的一個得數,是一個無限循環的小數,最後圈了個句號。勾起嘴角,似乎對結果頗為滿意。
其實她并非天生的就擅長計算這些邏輯性超強的密密麻麻的數據,只是從小耳濡目染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不少。
在她八歲那年,在一輛mini車停到家門口的那天開始,一切仿佛就已經開始悄然改變。
幹淨斯文的男孩子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越過駕駛位置彎着頭問立在大門口的鐘寒煙:“煙煙?還記得我嗎?”
鐘寒煙對那個男孩子的印象是從那時候開始的,當時自然是不記得的。
鐘寒煙認生,看了眼探出來的腦袋轉身就跑進院子裏,徒留男孩子在車上一陣清朗的笑。
隐約似乎還說了一句:“媽,好傷心啊,煙煙都不認識我了。”旁邊駕駛位上坐着的,是男孩子的母親。然後就聽到她母親像是笑罵了他一句什麽。
可是鐘寒煙跑的太急,聲音遠了就沒再聽清。
之後男孩子在鐘寒煙的家裏便住了下來,但是剛開始的幾乎一整個月的時間裏,鐘寒煙都是躲着人。
只是偶爾會偷偷的看一眼。
不關乎其他,因為鐘寒煙是家裏的獨女,突然多了這麽一個人,她只是有點不适應。
男孩子是過來這邊上學的,借宿在這裏。鐘寒煙雖小,但是隐約能夠察覺的出來媽媽跟他們關系很好。
然後三年的時間裏,他們都在一起。
他計算能力很強,整間屋子裏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工科的居多。有事沒事,總喜歡在紙張上寫寫算算。
還喜歡拼一些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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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飛機、房子等等,大大小小的拼圖都有。
鐘寒煙跟人熟了,男孩子寫東西,或者看書的時候,她就會歪着頭瞄上那麽幾眼。
還會偶爾有樣學樣的翻上那麽一翻。
看到有的題空着沒寫,還會像小大人一樣的指點提醒。
男孩子一開始只是笑笑,之後偶爾也會開玩笑的沖小鐘寒煙說:“那哥哥不會,你來幫忙做一下好不好?”
鐘寒煙拽拽的不搭理人。
男孩子叫Kiven,大家也都這麽叫。從小在英國長大,母親是中國人,所以漢語說的也還算不錯。
祖籍福建,陳姓,中文名叫陳漠圍。
Kiven畢竟國外長大,中文很瘸,說不好,總是将有關wei和bei的字節發音混成一團,說的時候含在嘴裏含糊不清。
不過日子久了,發音就慢慢清晰了一點。
而鐘寒煙那天會故意被聞漠北的車給蹭上,那是因為在路過4S店的時候,隐沒在車子後面的人同店員交談的時候說了句車主是“漠北”。
她便以為真的是她的Kiven哥哥了。畢竟她長這麽大,就只知道這個名字專屬于他,而這兩個字,除了在語文課本上,也只是在他那裏聽過。次數還很多。
想到這裏,鐘寒煙腦中再次出現了在比賽采訪視頻中看到的那個身影。
“漠北哥哥,”她禁不住直接輕喊出聲,“你在忙些什麽呢?”
聞漠北嗤的笑出了聲,原本側身半坐在桌角的身子直接扭轉了過來,兩手掌支在桌面上,嘴角勾起,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而他傾身突然的靠近,也驚得鐘寒煙思緒七零八落,眨着雙眼有點像是被吓到似的。
她的确是被吓到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旁邊立着一個人。
“......”鐘寒煙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聞漠北覺得自己應該紳士一些,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戳穿她。那多尴尬,小姑娘臉皮都薄。
只是突然覺得這小姑娘對自己的感情似乎到了近乎癡迷的地步,還是多多少少超出了點預料的。
“走,”聞漠北眯着一雙桃花眼,沒有因為剛剛聽到的話而去打趣兒人,而是沖門口偏了偏頭,說:“帶你去個地方。”
“哪裏?”鐘寒煙放下手中的筆,将椅子往後面挪了一點地方,距離聞漠北突然探過來的身子稍稍拉開一絲距離。
“先不告訴你,到了地方,再給你說。”聞漠北勾唇一笑,轉過身,一手抄兜就沖門口去了。走到門口,沒聽到身後的動靜複又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子偏過臉又看過鐘寒煙,想着可能小姑娘覺得自己剛剛出醜了,有點不好意思,耐心的又叫了一遍:“煙煙,愣着幹什麽?走啊!”
“......”
煙煙兩個字,悅耳又動聽。
頓了兩秒鐘,鐘寒煙晃了晃神,方才哦的應了一聲,立起了身,挪着步子,跟了過去。
聞漠北帶着鐘寒煙來到了附近他們的俱樂部的專屬車庫,一排十幾輛車子,他選了最裏面的一輛黑色的,最不起眼的一輛。
普通款的奧迪,丢在大街上,沒有絲毫辨識度。
“我們低調點。”聞漠北伸手打開駕駛座位旁邊的車門,側過臉在鐘寒煙耳邊聲音略低的說,像是偷偷摸摸的要去做壞事似的。接着便将身子縮進了車子裏,示意鐘寒煙繞過車頭,坐上來。
雖然在耳邊僅僅說了那麽幾個字,但是聞漠北湊的太近了,呼出的熱氣噴的鐘寒煙耳根發癢,讓她禁不住邊走邊擡手揉了一把耳朵。
可能太過用力,原本皙白薄弱的皮膚,瞬間便紅的不像樣。
聞漠北瞄了眼車內後視鏡,很快便注意到了鐘寒煙此刻通紅的耳廓,勾起一側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
聞漠北不是什麽斯文的男人,斯文敗類四個字裏面,他最多占個敗類。尤其開口說話,勾唇一笑,痞氣頓生,一眼就能看的出來不是個省油的燈,壞壞的。
但他外表那種天生的矜貴氣質,乍看之下,那稍長的劉海,皙白的皮膚,一舉手一投足,如果用攝像機錄下來每一幀都可以拿來當壁紙。是帥氣男人中,為數不多的極品那一類。
根本不沾敗類的邊。
只要他不笑。
聞漠北駛上馬路,沒有以往那般方向盤一轉,瞬間風一般的飄過。而是車開得超乎尋常的慢。
倒也不是因為旁邊坐着鐘寒煙,他只是覺得既然僞裝,就得僞裝個徹底。職業賽車手的端倪,不能被人給瞧出來。
畢竟,接下來要做的,是壞事。
當壞人要有當壞人的職業素養。
前路越走越狹窄,到了一處偏僻的巷口。
雖然地方偏,但是遠遠沒有出市區。
聞漠北将車子停在右邊靠牆的位置,再往前幾步的距離就是一面大門,圍牆裏面嗡嗡嗡的賽車聲很大,時不時的還能聽到幾聲扯破嗓子般的吆喝。
圍牆裏面像是一處練車場地。
大門正對着的是一個地下停車場入口,中間就隔着一條路。周邊停了不少的車子,還有不少人圍在附近扯着橫幅,帶着誇張的粉絲應援頭飾,聞漠北鐘寒煙他們在這裏,根本就不顯眼。
沒人注意的到。
“這裏是練車場?”鐘寒煙透過車窗四周看了看。
聞漠北嗯了一聲,“煙煙猜對了!就是練車場。”
“......”鐘寒煙禁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這還用猜麽?大門口堵着的全是粉絲,一個穿着賽車服抱着頭盔的賽車手打扮模樣的男人剛剛從車前面走過。“來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刺探敵情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聞漠北毫不避諱,直言相告。說着手下從方向盤旁邊的置物盒子裏摸出了兩顆糖,接着伸開手送到了鐘寒煙的眼皮底下說:“要吃嗎?”
鐘寒煙果斷的搖了搖頭,“你吃吧,我不喜歡吃糖。”
聞漠北皺了皺眉,像是自己失了算,重新将手收了回去。
女孩子不是應該都喜歡這個的麽?
算了,自己吃。
鐘寒煙眨了眨眼,偏過臉看着聞漠北一點一點撥開糖衣,直到放進了嘴裏。
-來,煙煙,吃糖。哥哥要去上學了哦,在家乖乖的聽話。
-諾,哥哥給你買了糖。這個暑假哥哥不在,要聽話哦~
-......
她讨厭吃糖。
別人吃糖都覺得是甜的。
但是鐘寒煙印象中的糖,總是跟離開和分別有着關系。
一點都不好吃。
是用來騙人的。
“煙煙,我有那麽好看麽?”聞漠北鼓動腮幫子嚼着糖,這是他慣有的吃法,嚼的卡茲卡茲響,原本目視前方的雙眼,轉而扭過來與鐘寒煙盯着他的目光相對,随即嗯了一聲,尾調上揚,像是有着說不盡的怡情缱绻。
鐘寒煙盯着人眨了眨眼,似乎倒也沒有不好意思,情緒令人出乎意料的平淡,輕輕的哦了一聲。
哦是什麽意思?
禁不住讓聞漠北陷入了自我懷疑,是吃相有問題?随即将嘴裏的糖咽下,目光再次直視前方。
鐘寒煙雙眼轉而同樣投向了車窗外。
車子周邊距離賽車訓練場大門的不遠處來了幾個小姑娘,帶着頭飾,手裏各自拿着一塊畫滿了花花綠綠字眼的牌子。似乎牌子還都寶貝的很,一個個的抱在懷裏。其中一個小姑娘像是要整理衣服,方才不得不将牌子側着靠牆,立在了那裏。
鐘寒煙原本只是心不在焉的瞟了那麽一眼,但是接着便重新将目光放到了那個側着正對着自己放的牌子上。上面赫然寫着一個英文名字“Tolic”,好熟悉!
熟悉到鐘寒煙在下一秒便想到了,偏過臉直接問聞漠北:“這裏是Mot俱樂部的賽車訓練場?”
聞漠北有點訝異的淡然一笑,嘴裏不知何時又放進去了一顆口香糖在嚼着,輕輕點頭贊賞似的嗯了一聲,目光依舊直視前方,“看來是用心了,功課做的不錯!”一個外行的小姑娘,俱樂部名字都可以張口就來了。
而鐘寒煙的心情是複雜的,她昨天晚上才知道Kiven哥哥多半就在這裏。她都還沒來得及,還沒做好準備,還沒勇氣去面對他早就回國的這個事實的時候,竟然就這樣被人給帶到了這裏。他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