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煙劣 分手總在下雨天1
不是分手要選下雨天, 只是恰逢陰雨連綿
董川輝的單反相機很久沒露過面了,算上這次,聞漠北也只見過兩次。
他知道董川輝一直很寶貝這個東西, 雖然款式又老又醜, 功能還少,早就淘汰了,壞了連零件都配不上。這麽想想, 跟鐘寒煙的那輛mini有的一拼。
但是據聞漠北所知,這是他媽媽生前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保護的也挺好, 沒有磨損。
這次能舍得拿出來用,不知道是為了博同情呢還是博同情......
聞漠北随手翻了起來,裏面開始幾張全是董川輝小時候的照片,還有就是各處旅游的風景照。
小時候是真醜,玩泥巴......聞漠北抿平了嘴角,表示無法欣賞。
拍的照片哪兒呢?
聞漠北手下動作沒停, 直到翻過最後一張, 眼裏的目光瞬間亮了。
那天下着雨, 的确沒錯, 應該就是這張了。
一眼能望到頭的小胡同,裏面青瓦白牆的複古建築, 還有最近修繕剛鋪的水泥小道。正是Mot俱樂部附近的建築。
照片中雖然雨勢挺大, 但是董川輝這個角度還是可以的, 不過明顯已經被對方察覺, 不然對方不可能剛好直視着鏡頭,連射出來的目光都是惱怒的。
董川輝這是偷拍被抓包了!
不過拍的倒還算清晰,雖然并不像董川輝說的高清,但是勉勉強強還是看的過去。
而且這個人他見過, 那天在Mot的地下車庫,因為氣質看上去略帶一些混血,他幾乎一下就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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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就是Kiven!
高高的個子,五官端正,整體看上去感覺挺雅致的一個人。從男人看男人的角度,和他關注的重點來說,聞漠北看到的,就是這些。
最後注意到的,才是照片中Kiven摁在自己胸口前,被他一只手幾乎遮住了整張臉的女人,穿着粉色的裙子,紅色頭飾紮着馬尾,頭頂堪堪能夠到他的下巴。
面向着Kiven,背對着鏡頭,背影令聞漠北生出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程陽是第一次踏進極光賽車俱樂部,雖然賽事的報道兩年來她看了無數次,關于極光的消息她關注了從開始到現在,但是直到踏進大門的這一刻,心裏才真真正正的确信了這件事,仿佛之前聽到的一切都是虛無缥缈。
她想當做的虛無缥缈。
兩年前是她主動的,兩年後,又是她的主動。哪裏有那麽巧合的需要回國研究的項目?還剛好在邵城。一切不過是哥哥那天說他交了女朋友。
很突然的消息。
于是,就慌了。
雖然兩年來他們兩人不聯系,像是冷戰,冷到自然分手的那種。但是聞漠北一直保持的單身狀态,也一直讓她心存着僥幸。
可是,他現在交了女朋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不過哥哥說那個女的跟自己長的挺像,她過來,不過是想看看,到底哪裏像,是不是真的像?
兩年的時間裏,到底是誰先輸的,誰先忍不下去的?
程陽今天來的好像并不是時候,因為比賽将近,大家都在練車場那裏,俱樂部這邊沒什麽人。只留有劉真真一個人,窩在一樓的辦公室打游戲。
劉真真年紀小,玩游戲也是真的上瘾。平常除了聞漠北也沒什麽人會說他,自從那次腦袋暈沉沉的撞了門被兇了一頓過後,已經收斂的好幾天沒碰游戲了,而今天基地沒人,他剛好能夠摸魚鑽空子。
一樓辦公室的門是開着的,程陽敲着門板,一眼便看見了裏面蜷着身子光腳窩在沙發裏打游戲的劉真真。空調冷風吹得,就算她立在門外,都能感受到能凍着人。
溫度開的也未免太低了。
此刻劉真真正打的入迷,就連程陽的敲門聲都聽不到。
“你好!”
“我找漠北。”
還是沒回應,程陽幹脆沒再吭聲,直接上了樓。
二樓一看就是辦公區域,程陽幾乎是标準無誤的找到了聞漠北的辦公室,推門而入,繞過辦公桌,坐進了椅子裏。随手拿了一本資料,翻開,上面密密麻麻的筆跡,她一眼便認了出來,是哥哥的。資料最下方的頁腳處,有個“石”字。讓她再次确認了,這間就是聞漠北的辦公室。
不過自己來的好像不是時候,她都忘了他們馬上要開始比賽,這個時間,多半是不會在俱樂部的。
她來錯了地方,應該去練車場。其實應該提前問下哥哥。
不過,反正沒事幹,她完全可以等。
鐘寒煙今天也沒在俱樂部,去市區的一家定制店拿隊員的比賽服裝去了。
經過将近一個月的磨合,再加上聞漠北偶爾的提點,工作內容她已經掌握的差不多。得心應手了不少。
那天因為下着雨,跟Kiven的見面其實是比較匆忙的,再加上最近都各自忙着比賽......反正鐘寒煙是将自己搞的團團轉,唯恐閑下來。
她以為的見面後的歇斯底裏,也并沒有如約的發生。
鐘寒煙開着車,拉着隊員的比賽服裝路過Mot賽車俱樂部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向那個方向撇了一眼。
她曾經有多麽直白大膽的去表達喜歡過這個人,如今就有多麽的含蓄和小心翼翼。
這個轉變,來的讓她自己都感覺措手不及。
至于前兩天相遇時候起初自己說過的那幾句話,到現在她都在後悔。
那天的咖啡館:
-“你怎麽在這裏?叔叔阿姨知道嗎?”Kiven已經察覺在這裏碰見鐘寒煙,貌似不怎麽簡單。
-“我辍學了!”
-“......”
-“你知道的,我原本就不喜歡學。”鐘寒煙知道說這些個話沒用,但還是想說。雖然牽強。
-Kiven手下攪動的咖啡濺出來一滴在桌面,有點顯眼,沙啞聲音中帶着他慣有的溫和,“我跟你說過的,要好好讀書,聽爸媽的話,這樣才能有出息,走自己想走的路。你爸媽也...”Kiven覺得接下來到了嘴邊的話,用在鐘寒煙的身上似乎有點違心,“...才不會傷心。”
-“可我覺得...倒挺痛快。”說到這裏,鐘寒煙雙眸盯着手下攪動咖啡泛起的一圈圈紋路,兩側嘴角突然上挑,笑的略顯誇張。“不上學,看着他們着急,很痛快。”
-“......”
Kiven餘光掃了眼鐘寒煙蕩在嘴角的笑,頓時刺的他眼睛生疼的連忙偏過了臉,望向窗外。
自己明明都清楚的,不是麽?
其實比起鐘寒煙的父母,在自己借宿的那段時間裏,她最聽的進去的,應該是自己的話了。
叛逆,敏感,早熟。這才是鐘寒煙。但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她都會一一收斂。
但是現在僅僅交談了幾句話,就已經能夠聽的出來,小姑娘的不一樣。
确切點說,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隐約的能夠覺察看上去變化不大,但已經不似從前。
她的那些特質,已經幾乎沒了那幾分收斂,Kiven可以深切體會到了。
那年走之前Kiven記得清清楚楚,她聽話的将學習成績提了又提,她很聰明。就是因為太聰明了——
可現在辍學了,什麽時間辍的學呢?
Kiven沒敢問。
剛剛的笑已經在鐘寒煙的嘴角消失,恢複了她慣有的冷清。她雖然冷清,但是卻很大膽,Kiven看了眼人,想起早在她十二三歲的那年,具體他也記不清了,就在大庭廣衆之下說要嫁給自己。那時候......Kiven想了想,自己已經成年,但還沒有談戀愛,情窦初開的階段,心裏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畢竟,小姑娘長的是真漂亮。
話說的又那麽認真。
朝夕相處。
起初他是真的當她是妹妹的,但是随着鐘寒煙的慢慢長大,長開,變的更加漂亮,少女獨有的韻味越來越濃,朝夕相處之下,就不同了。
他當不了那是她年幼無知的口無遮攔。
可現實是,當他那天晚上同鐘寒煙的家人閑談中有意露出了那麽一點心意的時候,就被連夜給攆走了人。
事情突然的讓他蒙了好久。
可能是自己太冒失,事情想的太簡單,把人給吓到了。
-“你們是不可能會在一起的。”
-“現在想想,煙煙有時候會那麽偏激,會不會是因為你?”
-“我警告你,離煙煙遠點兒,你可能不知道,你們家的欠款,如果可以,我足夠能夠讓你母親坐牢了!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被送來這裏嗎?”
-“能夠安安穩穩的在這邊讀書,得感謝你媽媽這些年為公司的賣命。別的事情,不要妄想。”
每個字都極具穿透力一并連帶着決絕和不留餘地。
-“......”
彰顯着他在妄想。
Kiven記得自己當時胸腔間直接悶了一股氣,想發又發不出去。也根本接不上話。
正是年輕氣盛,聽的糊裏糊塗的,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拒絕了。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略帶侮辱性質的拒絕。仿佛有仇一樣,反應激烈的讓人詫異。
平日裏原本和善的人,瞬間變了樣。
他是帶着憋悶在心頭的那股氣走的。
直到他走後一點一點回味起來那幾句話,頓時一股升起的涼意,是從腳跟直接灌進腦頂的。那明明不單單只是拒絕,而是徹徹底底将他同鐘寒煙的關系鑄成為了一道死穴。
而那憋悶在心間的那股氣,到最後也只能幻化成了一聲苦笑。
這麽幾年,媽媽把他送這裏來,原來是當人質的呀!
呵——
當年他是滿懷欣喜的來,心裏窩着一團糟走的。
轉眼再往後看,鐘寒煙所處的,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一坑泥潭。周邊有她家人環着雙臂那麽一圈又一圈的“護着”,只能親眼看着她深陷泥潭中自我掙紮。
他們有權有勢——
自己竟是被巧妙安排進去的一個籌碼。
好大的一個玩笑。
好大的一個局。
有夠諷刺的。
聽上去也真夠扯淡的。
鐘寒煙開着車一掃而過那家咖啡館,又想到了Kiven那天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怪,帶着灰暗。
她在想着可能國外的生活會有點難捱,其實Kiven雖然是混血,父親是英國人,他也出生在英國,在英國生活的時間也更長。但是那麽幾年國內的高中上下來,即使再不适應,也會慢慢變成習慣。
遠處夕陽抹開一道血痕,天色豔麗。打了一道光束在鐘寒煙前面的車玻璃上,照的人眼泛渾。
鐘寒煙一腳油門下去,方向盤抹了一個彎,那道令人眼睛泛渾的光徹底消散沒了影兒。
前路變得清楚明白。
鐘寒煙住到這裏的想法和動機,清楚又明白。
她想知道一些不會有人告訴自己的東西。
心中糾纏多年的桎梏,因為Kiven的突然出現,存在變得異常強烈。
既然這麽湊巧的見了面,她就不能當作沒看見。
鐘寒煙的想法,從來都有着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理智和成熟。
卻又透着幼稚。
幼稚和成熟兩個詞原本是相背而馳的,但是同時用在鐘寒煙的身上,也毫無違和感,恰如其分。
剛剛好。
天又下起了雨,聞漠北推開車門,撐了一把傘在頭頂。
練了一天的車是沒錯,但是作為隊長,總是要付出的多,今天姜橙改良過的車子依舊出了點小問題,他過來拿資料,等下把出現問題的地方大致圈一下,然後扔給程石去微調。
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數據方面大的調整是不可能的,只能微調。
不過這些都屬正常現象。
聞漠北推開辦公室門,一眼便看到了躺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眯眼睡着的程陽。
在他的世界裏想來來想走走,是程陽的風格沒錯了。
所以才會讓他惦念那麽久。
聞漠北的情緒表面看上去很正常,內心怎麽樣,卻不得而知。
他将外套脫了挂在門後的衣架上,沒招呼好碰到了旁邊一空着的衣稱,咣當便掉在了地上。
這麽的一聲響——
程陽醒了。
“嗯?”程陽從鼻息間哼出一聲剛睡醒的囊音,“你回來啦——”拖着腔,聲音很輕柔,又略帶一絲嬌俏。
話說的很自然,但是彰顯着兩人關系的密切。
“你應該去練車場,你哥哥的工作室在那邊,很少過來這裏。”
程陽笑了笑,“我...就不能是過來找你的嗎?”
這是程陽回國後第一次的說自己就是來找聞漠北的。
聞漠北沒說話,過去辦公桌前的茶臺給程陽客氣的倒了杯茶,“喝茶。”然後自己抽了一片口香糖放到了嘴裏開始嚼着,“找我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過來找你嗎?”程陽又反問。
聞漠北笑笑沒接話,屋內光線很暗,聞漠北兩步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雖然天色也是不早了,但是室內到底亮堂了些。順帶着,他又伸手摁開了燈的開關。
“項目進度怎麽樣了?還順利吧。”聞漠北就那樣立在窗邊,沖着那面窗戶。看着窗外的那棟居民樓,有點破敗的居民樓,各家各戶挂曬的衣服到處可見。
“你覺得應不應該順利?”
聞漠北其實很讨厭這種拐彎抹角式的交談,換來的大多只會是他的敷衍。不單單針對程陽這個人,而是不管是誰,都會令他生出那麽點厭煩。
當初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因此拌過嘴。
但這并不影響他接受她。
而且程陽此刻一連串的反問,還透着一股挑釁。
“那是不順利了,是出了什麽問題?”聞漠北就事論事,但是态度很好,他現在對這些個花裏胡哨的反問,再也不需要過多的揣測。
而程陽此刻想的是,他根本不了解自己。或者是懶得探究自己這麽說的用意。這個問題,在他們當時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察覺了。
“嗯,是有點問題,”程陽從椅子裏坐起了身,走向聞漠北身邊,“我自己的問題。我在想我們之間——”
程陽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砰砰兩下敲門聲給打斷。
門在聞漠北進屋之後,并沒有關,但是鐘寒煙覺得還是應該敲的,畢竟要打斷他們的對話來彙報自己的工作。
“你是?”程陽半疑惑的偏過頭看了眼人。
而鐘寒煙也似乎對程陽并沒有過多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