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煙劣 她竟然走了

天色灰暗, 最西邊的火燒雲卻依舊亮着最後的一道血紅色的光。

茍延殘喘。

街道兩側的霓虹燈已經亮起,聞漠北穿着輕薄的長款風衣,背影被燈光照着打在牆上, 拉的老長。

這裏是一片老式的居民樓, 聞漠北靠着牆已經站了十分鐘。

他之所以沒有上去,因為從樓下往上看鐘寒煙所租住的那間房子,燈還沒亮。聞漠北想着人多半是出去了, 立在樓棟周邊可以剛好将人堵個正着。

晚上出去玩回家的,下班的, 路過的人,一撥接着一撥。

“今天天有點反常啊,都進伏天了,這麽冷。”迎面走來一個戴着帽子的小姑娘,手挽着旁邊的男生。“我手都凍着了。”

兩人看起了也不過是剛二十出頭的樣子,女孩撒着嬌。

“凍着了?”男生尾音上挑, 立馬将忽閃在自己眼前的小手包裹了個嚴實, 落下眼皮問:“還冷嗎?”

“不冷了。你松點吧, 你手心太熱了, 我要冒汗了。”

男生兩眼彎起,“難伺候。”

聞漠北聽着, 将腳下的一顆小石頭, 踢出去了老遠。

耳邊幻聽般的闖進一句:“漠北哥哥。”

呵——

聞漠北嗤出一聲諷刺的笑。

接着擡起手腕看了眼表, 他等了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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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沒了耐性。

聞漠北擡腳直接上了樓。

跟着剛剛的那對情侶, 一前一後。

“我昨天聽了一個報道,說一女學生失戀了,将自己關在家裏除了哭就是悶頭的吃東西,睡覺。一個月都沒出門。等到家人發現的時候, 女學生竟然已經死在衛生間的浴缸裏了。沒有割腕,活活淹死的。”

前面走着的小姑娘再次出聲。

“什麽亂七八糟的,少聽點這麽不靠譜的,容易變傻。”

“哦。”小姑娘語氣透着一絲遲疑,認真,還有一絲稚氣。

旁邊的男生沒出聲,此刻聞漠北也已經到了鐘寒煙租住房子的門口。

但是連敲了幾下門,都沒人應。

習慣性的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口香糖丢進了嘴裏,嚼了兩下想起來剛剛那女孩的話。

其實人在極度傷心或者失望的時候,神智多少都會不怎麽受控制,比如洗澡的時候那短暫的放松會很快的催眠一個人,如果在那種狀态下入睡,是很危險的。

所以死在浴缸裏,是個概率事件,不一定必須是自殺。

幹嘛要分析這個?

聞漠北擡起手,用兩指尖按揉了一下額頭兩側。

其實他能想到這一點,也不是憑空的。

程陽消失的那天,聞漠北泡澡從熱水泡到冷徹入骨。

睡眠與清醒交替輪轉。

最後是被凍醒的,那時候是冬天,而那次感冒拖拖拉拉一個月都沒好徹底。

最後落了個頭痛的毛病。

聞漠北将剛嚼了兩下的口香糖用力吐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接着擡腳狠狠的踢了兩下門。

防盜門被踢得砰砰響,但是特別結實,是他專門找人裝的。

但是明知道沒有一點反應,他還是踢。

“鐘寒煙!”接着又開始開口喊。

過了大概有十來分鐘,聞漠北掏出手機,可給鐘寒煙的語音還沒發出去,就聽到下面的一層樓處上來一個人,邊上着樓梯邊吆喝:“幹什麽呢?你再踢我可是要報警了?”

是個中年女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穿着一身碎花裙,手裏拿着手機用另外一只手指給聞漠北看:“小夥子,我已經接到三個投訴電話了!你是準備拆我的房子嗎?”

聞漠北聽了出來,“你是房東?”

中年女人皺眉,“不然呢?我閑着沒事過來管閑事啊!”

“來的正好,麻煩幫我把門打開。”聞漠北話說的算得上委婉。

“我憑什麽給你打開?你誰啊?”可能女人被租客電話騷擾煩了,說話間透着不耐,轉眼已經走到了聞漠北的跟前。

“我是住這間房子女孩的男朋友。”聞漠北已經看到了中年女人手腕間挎着的一串鑰匙,上面貼着房號。

“她不在!”中年女人不耐煩的說,接着扭頭就又開始下樓,嘴裏羅利巴索的繼續:“誰知道你說的真話假話,什麽男朋友,小姑娘住這麽長時間,從來都是一個人。而且,她現在已經不住這裏了,你真是男朋友,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聞漠北哪裏會信這些鬼話,下來跟上兩步直接上手将女人手腕上的鑰匙串給拽了下來,捏着其中一把對準鎖孔就打開推門走了進去,只留門外女人一聲尖叫,接着就聽到女人哇哇大叫的說要報警,但是聲音随着聞漠北關門的動作漸漸聽得不甚清晰。

整個房間入眼幹幹淨淨,裏面住着的人收拾東西搬走的痕跡特別明顯,幾個沒用上的用來收納物品的空紙盒就丢在他的腳邊,進門時候,他還踢翻了一個。

她竟然走了。

董川輝一大早被喊去派出所的時候,一臉的疑惑,他以為派出所的民警打錯了電話,直到看到他們的隊長。

這麽恹恹兒的隊長,他第一次見。

低着頭,稍長的劉海遮住了眉梢,衣衫領口稍許的淩亂,椅子上坐着,兩胳膊肘支在腿上,腦袋埋在臂彎裏,看上去有點狼狽。

董川輝發現原來聞漠北可以這麽狼狽。

真是活久見。

這麽慘的一逼。

他忽然痛着良心想笑。

“你是董川輝?”從側門進來一個穿制服的,多半是聽到了動靜,看了眼來人,接着沖聞漠北坐着方向上挑了下眉梢,“這人你認識嗎?”

董川輝原本就泛着糊塗,先是搖了搖頭,緊接着又點了點頭。聞漠北撩起眼皮,剛巧看到他的那副慫樣,但是他此刻懶得說話。

“到底認不認識?”制服警察口氣變沖。

“長官,他我們極光賽車俱樂部的隊長,經常上電視的,您——”董川輝發現顯擺的不是時候,因為他發現警察叔叔的臉色都變了,随即話鋒一轉,“就我們隊長,我肯定認識,”說着董川輝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身份證,遞到了那制服警察面前的桌子上,這是打電話時候讓他必須帶過來的東西,在聞漠北的辦公桌裏,“喏,身份證。”

制服警察捏着身份證看了眼,又看了看聞漠北,重新将身份證放到了桌上,沖董川輝擡了擡下巴,“你們,”手下一并将身份證往前推了推,“可以走了。”

董川輝哦了一聲,再轉眼看過聞漠北方向,發現已經沒了人,順着往門口的方向,此刻只能看到一個即将消失的背影。

但是董川輝沒有立馬跟出去,彎腰湊近那制服警官,壓着聲音,“那個,長官,我們隊長...昨晚幹什麽了?”

制服警官沖人翻了翻白眼,從鼻腔裏慢蕩斯悠的扔出來幾個字:“有人報警,”拖腔帶調,“說他...入室搶劫——”

“......”董川輝迷迷糊糊。

什麽玩意兒?入室搶劫?

那警官沒再搭理他。

董川輝像是遭雷劈過後又聽了個天大的笑話。

那怎麽就這麽被放出來了?

董川輝邊走邊想,想不通。一路小跑跟上聞漠北,跑的着急,兜裏的煙跟着都抖落到了地上。被聞漠北逮了個正着,立住腳,神色略顯疲憊的看了眼董川輝,問:“什麽時候學抽的這個?”

“沒有,”董川輝将煙拾起,攤在手心裏往聞漠北眼皮子地下送了送,“就朋友那天非要給我,我就裝進了兜裏。”“裝着,沒抽過。”

董川輝沒說謊。

但是他手還沒收回去,那盒煙就被聞漠北給拿走了。接着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邊,将煙盒又扔了回去。

董川輝雙手穩穩接住。聽說這煙老貴了。

聞漠北隴上火,吸了一口,嗆得咳嗽了幾聲,硬着頭皮又吸了一口,轉手直接掐滅将煙給扔了。

把董川輝可惜的直咂舌。

埋怨着:“可貴着呢,你好歹多吸兩口。”

“......”

聞漠北沖人斜過去一記白眼。

迷惑行為。

董川輝小心翼翼的将煙重新揣進了兜裏,至于入室搶劫的事情,看聞漠北臉色不好,他也沒多問。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鐵定是個誤會,不然人家警官不會這麽輕易的将人給放出來。

派出所是在晨街後面的一道胡同裏,董川輝車子停在外邊,兩人步行了幾步,就上了車。

雖然聞漠北貿然闖進室內是有緣由的,特殊情況,但是鑒于原則性問題,一整個晚上,他其實都在接受教育。此刻困的不行,但是他睡不着。

聞漠北沒想過鐘寒煙會真的走。

甚至此刻都在懷疑一切不過是她制造的假象,目的只為試探自己。

她用盡心機,怎麽舍得走?

聞漠北選擇性的忽略了昨天晚上給鐘寒煙發語音,沒人接的事實。

發微信沒人回應,滋味真的不好。

聞漠北也承認自己之前将人感受忽視,做的有點過分。

但是他覺得,倒也不至于到分手的地步。

坐上車,到極光的門口不過幾分鐘的車程。

聞漠北前腳剛進門就聽到劉真真指着一樓辦公室地上的一個箱子,結結巴巴的報告:“隊、隊長,一個送、送、送快遞的送、送過來的、也沒署、署名,是不是你的東、東、東、東、東——”劉真真也不知道剛剛受了什麽刺激。

“送錯了,我沒買東西。”聞漠北确定自己沒有買東西,眼睛都沒往裏面斜一下,徑直往二樓走。

“什麽東西,我瞅瞅。”董川輝快了兩步進了門,翻開箱子,上面地址就寫了個極光賽車俱樂部,“該不會是我前兩天買的一套衣服到了吧?這賣家也太他媽粗心了!”嘴裏開始抱怨,“催了幾次不發貨,原來已經送到了。”手下動作沒停,三下兩下的就将箱子拆了封,接着叫了起來:

“操!什麽玩意兒?紮死我了!”

“靠!仙人球?”

“诶?這不是鐘姑娘辦公室種的那顆仙人球嗎?怎麽這是帶走了又打包給寄回來了?”

鐘寒煙辦公室裏的東西,唯獨這個董川輝記得最清晰,因為他手賤,每次過去都想拔一根刺,被紮了不少次。

說着他又往箱子裏翻了翻,“筆記本,鋼筆,還有電飯煲?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話音沒落,門口飄進來一個女聲:“請問,這裏是極光賽車俱樂部嗎?”

董川輝被紮了一下,而且紮的不輕,他沒瞧見,愣是往那仙人球上狠抓了一把,心情正是不爽。聽到聲音,沒看人直接怼了一句:“眼瞎嗎?那麽大的字頭頂上懸着,看不見啊?”

朱珠被怼的心裏冒火,原本她心裏也不愉快,剛剛跟快遞員理論了半天,過來拿東西,那快遞員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弄哪裏去了。終于問出了眉目,結果又遇見這麽一個二百五,“我不是眼瞎,”看到董川輝手下扒拉的箱子,火氣更大了,“你他媽有沒有一點素質,亂拆別人的東西!信不信我去告你!”鐘寒煙給她的東西,清單列的清清楚楚,她一眼就能辨別。邵城這幾天個別快遞停業整頓,好好的快遞又給原路返回到了發貨地址。那“極光賽車俱樂部”幾個字,是鐘寒煙寫的發貨地址。

她是沒沾過賽車圈的邊,但是也不想這麽的去沾。

第一次踏腳進俱樂部。就遇到這麽一個人。

嘴髒,素質差。

難不成玩賽車的都這樣?

“我□□——”董川輝起身轉過臉,髒話沒說完,哦了一聲,“我知道你——”董川輝偶然見過一次鐘寒煙與人視頻通話,裏面的姑娘,就是眼前這位。

“你剛罵的什麽?”朱珠性格大大咧咧。

“啊?”董川輝腦袋一根筋,“就我操——”

“......”

話沒說完就是啊的一聲慘叫。

董川輝臉上挂了彩,是朱珠拿手中的半塊蘋果砸的。

手勁兒很大。

董川輝沒見過一個姑娘可以這麽二百五。

“你他媽的有病吧!”董川輝抱着腦袋,疼的蹲在地上嗷嗷。

朱珠沒搭理人,徑直越過走進了辦公室,将地上被拆的零零碎碎的東西歸攏了下,箱子整理好,抱起來,沖劉真真說:“小朋友,鐘寒煙你認識吧?就你們的前——賽事管理,這些東西是她寄給我的,是最近邵城的傻逼快遞鬧出了事,上了社會新聞,都作的停業整頓,所以我這東西才原路返回的。看地址。”說着手下一指。

“哦!”劉真真愣愣的應着。也不知道看沒看清楚那地址,反正看樣子是吓得不輕。

朱珠轉身擡腳向門口走。

嫌棄的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董川輝。一點都不覺得人可憐。

“等等!”

可一腳剛跨出門檻,就被身後一個聲音喊住了。低低的、清冽中透着一絲涼意,冷飕飕的似乎能夠将人卷進深淵,帶着風呼嘯而過,讓人指尖發麻。

是聞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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