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逐蝶 她說她會把我給忘了

聞漠北在最後排的一個座位上坐着, 手下翻着高三的教材和輔導用書,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打着一點光,模樣像極了為了趕考, 準備臨時抱佛腳的學生。

鐘寒煙立在教室的後門外面等。

聞漠北原本想着, Kiven的思維和運算能力,會不會跟他受到的教育經歷有關系,按理說, 高中是影響最大的一個階段,但是眼下他看平城高中的教材和輔導類用書, 貌似沒有多大的差異。

但是他又想起來一件事情,翻着書本的手指頓在那裏,偏過臉看了眼門外,鐘寒煙立在那裏很安靜,望着校園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煙煙?”聞漠北輕喊了聲。

人沒反應, 顯然是聽不見。

聞漠北直接起身走到人身邊擡手戳了鐘寒煙一下肩。

鐘寒煙嗯的一聲轉過了頭, “要走了嗎?”

“......”她原來在着急走, 聞漠北向教室裏面偏了偏頭, 讓她進來,“問你件事。”

鐘寒煙挪着步子, 不緊不慢, 走到聞漠北身邊的凳子旁邊, 立着, 聞漠北坐着,她有點居高臨下,“什麽事?”

“你先坐下來。”聞漠北看了眼旁邊的凳子。

鐘寒煙坐的有點不情願,她是真的不想在這兒待。

“極光俱樂部一樓辦公室剩餘的拼圖, 是你拼的?”聞漠北頓了頓,“真真說是你拼的。”

“什麽?”鐘寒煙自然是從沒将這麽一件事放到過心上,“我沒聽太明白,我拼了什麽?”

“就是、”聞漠北幹脆翻開手機界面,從相冊裏翻出來一張照片,那是賽車王迅風十二宮拼圖的一副宣傳照,“這個,眼熟嗎?”他将手機移到鐘寒煙眼皮底下。

“哦,”鐘寒煙想起來了,“這個拼圖可能拼的時間長了,有點松動,掉下來幾塊,我給放上去了。”鐘寒煙說完看過聞漠北,“是我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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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漠北欲言又止的,那哪裏是掉下來了幾塊,那是原本就沒往上拼。

“煙煙邏輯思維很強啊,我都放不好。”聞漠北幹澀的笑了笑,她、還有Kiven,邏輯思維都這麽強,念過同一所高中。

不是他判斷過度,太過神經質,而是覺得,事情有點巧。

雖然他其實不怎麽信這個邪。因為邏輯思維的強度和聰明的程度來說,遺傳也占一大部分。

在賽車圈,彎道分析,數據分析方面的頂尖人才,幾年還出不來一個。

他作為老板,不是自以為是,而是目光,必須敏銳。

畢竟,目前的極光,哪哪兒都好,就是彎道超車,總是差人一截。

這是短板。

“可能吧。”鐘寒煙有點漫不經心,看了眼聞漠北手下的物理教材,慢吞吞的,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我學習其實不好。”

“高中沒畢業,”聞漠北話很輕,“是你吧?”接着又笑了笑。

鐘寒煙盯着那張映在燈光下的側臉,愣了愣,嗯的應了一聲,随即随手翻起了桌上放置的課本,沒再看人。

他們從學校裏翻牆出來,已經是晚上将近十點的時間。

鐘寒煙坐在車上若有所思的,因為剛剛返回的途中,聞漠北莫名其妙的,又跟她說了些別的。

“我覺得我挺吃虧的。”

“什麽?”鐘寒煙沒聽太明白。

“交了個女朋友,兩個月來,就牽了牽手。”聞漠北一哂。

“啊?”突然而來的話題,令鐘寒煙有點意外。

聞漠北嗤笑:“然後還被單方面宣布分手了。”

鐘寒煙頓了半晌,方才慢吞吞的說:“你不要這麽想,我們原本,不也沒什麽。數據恢複以後,你可以權當不認識我。”她前走兩步,又停下,“我也會把你給忘了。”

“......”聞漠北直接停下沒再走,他挑起這個話題,但可沒想聽到這樣一個結果。

聞漠北直到看着前面的身影走出去老遠,方才擡起了腳。

所以此刻兩人坐在車裏,狹□□仄的空間裏,氣氛有點微妙。

都不說話。

空氣沉悶的令人呼吸不暢。

鐘寒煙扣着手機,确切點說,是聞漠北獨自噴灑着低氣壓。

“回去!”聲音帶着暗啞,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心裏像是結了一個疙瘩,解不開,就那麽堵着,“開上你自己的車,跟我回邵城。”聞漠北發動車子,開的很猛,“俱樂部裏有原始資料,你最好能将那些數據,一字不差的算給我看!”聞漠北話說的很難聽。但是心裏,卻并沒有多麽痛快。

更堵了。

鐘寒煙沒吭聲。

但她也并非不知道聞漠北是在故意難為人。

“隊長,你行啊!操!”姜橙往嘴裏扔了一顆青豆,咬的嘎嘣脆,笑的一臉奸邪,坐在聞漠北的對面,兩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果然是魅力無邊,嫂子這麽快就回心轉意了!”

聞漠北聽着這話有點刺耳,手下資料也沒心思看的推到了一邊,轉而将電腦鍵盤摁的啪啪響,沉着聲,“你想多了,鐘姑娘犯了錯,過來彌補一下過失而已。”

姜橙盯着聞漠北,半懂不懂的哦了一聲,青豆繼續嚼的嘎嘣脆,令某人聽上去十分鬧心。

“你出去,喊董川輝,說我在辦公室等着他呢。”聞漠北下了逐客令。

“輝哥泡妞去了,人就沒來。”姜橙說着還笑了,“他算着你今天回不來,耍滑摸魚去了,誰知道失了算,呵呵——”尾音上揚還轉了個彎兒,一臉的幸災樂禍。

聞漠北終于忍受不住白了他一眼,“那你出去門口等着他。”

“啊???”

“出去!”

“哦。”

鐘寒煙此刻沒有在俱樂部,而是在城郊方圓幾百裏處的練車場。

她在訓練基地的數據研究辦公室。

那裏擺放了一堆的數據資料,有些甚至還蒙了塵,很久沒被翻動過。

她像是被發配到這裏來渡劫來了。

窗戶很小,光線也很暗,大白天的也只能開着燈。

太陽光從窗戶口照進來,就那麽一道,而且是灰塵飄彙成的一道光束。

聞漠北把她帶到這裏後,就只說了一句話,雖然過去了半天,鐘寒煙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兩個月時間,如果沒有結果......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真的能以洩露科研成果的罪名,告到你坐牢。”

聞漠北像是在跟什麽較着勁。

他想着這麽狠的一句話抛出,總要起點波瀾,但令他惱火的是,一天快要過去了,一點水花都沒有。

所以他心情一直不怎麽好。

那個破地方,別說兩個月,就是兩年,鐘寒煙怕是也難能出一點成果。

聞漠北雖然心情不好,但是他想着,兩個月時間,他可以等。等她向自己低頭。

聞漠北承認自己從來不算是個好人。

這明明才第一天而已。

然後第二天一個電話打到了他的辦公室,說是什麽仿真模型研究中心的,找鐘寒煙。

找鐘寒煙?

聞漠北很納悶,這些人怎麽會知道的她?

“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哦,是這樣的,”電話裏聲音很清朗,“前幾天的錦标賽結束最後采訪階段,你們的賽事管理說了一段話,都已經在微博上大火了,官媒點評,您都不知道嗎?”

“......”他還真的不知道。“什麽話?”

“您看看微博就知道了,現在是這樣的,我們主任很欣賞鐘姑娘,想帶過來好好培養,覺得在您那裏工作有點大材小用,我們可以付高額的違約金,您看成嗎?”

“......”大材小用?聞漠北将電話移開耳邊看了眼,這人會不會說話?接着直接挂斷。

他拿過手機翻開微博,可能最近幾天心情太糟,鮮少注意其他,比賽後發生的一些瑣碎,他還真沒去注意。

網上流傳的是一段小視頻,看場景,是比賽結束後,人群離場的時候,鐘寒煙穿着簡潔的運動衫,帶着鴨舌帽,手裏還抓着一打的資料,神色倒是沉穩冷靜:

“姑娘,您是哪個俱樂部的賽事管理嗎?”

“極光。”當時鐘寒煙垂眸翻着資料,聲音淡淡的,轉臉看了眼離場的人群,道了聲不好意思,就準備走。

但是被那記者小姑娘緊緊的追着,“我問您一個問題就好,就是您覺得影響這次錦标賽結果的因素都有哪些呢?”問完還不忘贊賞一句,“極光成績很好哦!”

鐘寒煙笑笑,“我的話其實沒有任何參考,我也是行業新人。比賽是要看數據的,大到外側轉向輪與每個彎道口的轉彎半徑,小到發動機的一個扇葉發聲頻率,都可能會是比賽結果的影響因素,你說,我該從哪個方向說起?”

記者被問的一愣,回過神,鐘寒煙已經沒了影。

賽車研究的确是個毫無止境的一件事,未來沒人能夠預測最快的速度,會是多少。

太專業的話說出口,記者連接上話的能力都沒有。

整個視頻,聞漠北反反複複看了不下十遍。鐘寒煙的聲音雖然在視頻中有些失真,但卻在他耳邊回旋不絕。

他在想,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小看了人?

令他苦惱的還在後邊,在接下來的幾天,他一連接了多個類似的電話,有要她一起去研究生物科技的,甚至電子技術,甚至AI智能......

她一個剛剛接觸賽車沒多久的俱樂部管理菜鳥,讓她去研究AI?

這簡直比跟他說包裝包裝讓她去發展娛樂圈更扯。

因為一個視頻的大火,流量的大肆湧進,聞漠北太了解那些人想賺的,是哪個方面的錢。

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的那點別扭。

那段視頻反反複複在自己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

能火起來,還真不是沒有理由。

到最後,聞漠北懷疑自己辦公室的安全系統是被人給攻破了,不然他們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座機號碼的?

“網上有發布俱樂部的座機電話嗎?”晚上吃飯的點,俱樂部幾人圍坐在一起,聞漠北食不知味的開了口。

“沒吧!”董川輝第一句說的斬釘截鐵,“你說的是哪個電話?”順手将一瓶醋拿到自己眼前,猛的往碗裏加。

“就是啊漠北,哪部啊?”陳聰啞着嗓子,貌似煙吸多了。

埋頭吃飯的劉真真,只是擡眼将人看了看,就又開始繼續吃。

姜橙也沒吭聲。

聞漠北夾了一片烤肉,沾了點醬汁,“沒有,我随口問問。座機號碼,不要在網上亂發。”

“沒有,沒亂發。”董川輝應着。

姜橙咬着一口肉,滋了一嘴的油,偏過臉往窗戶邊的臺子上抽紙巾的時候,一眼瞟見了外邊立着的穿裙子的女的,趕忙扯了扯旁邊坐着的聞漠北:“隊長,程陽找你呢。”

衆人聞言都擡眼看向窗外,果然是程陽,而且她也已經看見了這邊,正擡腳向飯店的入門口處走。

聞漠北他們就餐在一樓的大堂,程陽很快到了他們就餐的桌邊,笑意盈盈的打招呼:“好巧啊!你們在這裏吃飯啊?”

“嗯,這裏烤肉不錯。”姜橙嬉笑着,看了眼不置一詞的聞漠北,又噤了聲。

“坐下來一塊吃吧。”陳聰年長一些,說話比較穩重。

“不了,我剛剛去了訓練基地,吃了點哥哥炖的小牛排。”程陽說着笑了笑,“鐘姑娘也在那呢,我們一起吃的。”

瞬間桌面就只剩下了烤肉噗滋噗滋,炙烤的聲響。

像油滾在人心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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