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砂一聲不吭,頭像鴕鳥一般深深垂下。
伊芙輕笑一聲,不再開口。
但下一瞬,房間裏忽然響起一道凄厲至極的尖叫!
“伊芙!怎麽了?!”
“你不許動她!”
伊芙的隊友和花砂同時大叫起來,後者上前一步,想也不想将手貼在牆壁上——
“嘭!”
緊封的牆壁應聲而開,塵土四濺,宋舒業等人被飛揚的灰塵嗆得睜不開眼的時候,花砂卻已急急沖進房間:“媽……”
“她在這裏哦。”
冷不丁身後響起一道柔和女聲。
花砂下意識回頭,伊芙牽着那女僵屍,一人一屍站在門後,齊齊看向她。
“不許動,”見花砂作勢要邁步,伊芙先道,“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它的脖子割斷。”
她的指間透出一抹雪亮,堪堪懸在女僵屍的頸上。
“你……!”花砂的瞳孔一縮,“住手!”
伊芙彎了下嘴角,朝花砂揚了揚手中的小刀,一道長縫在女僵屍的脖頸上綻開。
花砂狠狠咬了下牙,眼中閃過憤怒,終是迫不得已做出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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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後退了一步,将雙手舉過頭頂:“……可以了吧?”
“好孩子,”伊芙笑了,一手控制住女僵屍,一手扣着小刀,卻道,“現在把外面的結界打開。”
花砂神色不甘,似要說話,伊芙笑容淺淡,手一滑,直接戳在僵屍的肩上。
女僵屍尖叫一聲,慌忙往後躲,伊芙按住它的肩膀:“別動。”
女僵屍又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僵住了。
花砂一愣:“你怎麽……”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她為什麽會聽你的話?!”
伊芙但笑不語,手指警告性地點了點花砂,花砂臉上表情越發難看,卻不敢違抗伊芙,手做了個劃動的動作,只聽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方永連忙趴在窗上,驚叫道:“快看!”
原本萦繞着發電站的霧氣散去,漸漸露出了外面的街道,一只僵屍剛好在附件徘徊,瞥見陡然現身的發電站,雙眼露出疑惑,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
它沒有被結界攔住。
“結界開了,”宋舒業道,“我們快走!”
幾人連忙往樓外奔去,伊芙和七押後,七用影尾卷起女僵屍,一路挾持到門口,花砂亦步亦趨地跟着,一張小臉繃得死死的,視線緊追随着女僵屍。
吉普車就停在發電站門口,衆人忙跑過去,宋舒業直接發動車子,沖着落在最後的伊芙和七喊道:“快!”
此時已經有些僵屍聽到響動,朝他們的方向奔過來了,伊芙和七快步跑向吉普車,但距離吉普還有十幾米的時候,伊芙忽然停了下來。
林冰的嗓子都要吼冒火了:“你搞毛啊?!快過來!!!”
伊芙轉頭,花砂就站在發電站的門口,即使周圍僵屍紛紛聚攏,她卻似乎沒有合上結界的打算,眼睛直直盯着女僵屍。
伊芙的眼神閃了閃。
“你想要回你媽媽嗎?”
花砂的一張小臉繃得死死的,她的眼睛通紅,嘴唇幾乎繃成一根線,但開口時聲音卻帶着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執着。
“我的媽媽是人……不是僵屍。”
瘦小的拳頭漸漸握緊。
“我要在這裏等着媽媽,”她低聲道,“她說她會回來的。”
伊芙略一挑眉。
“七。”她忽然俯下身,在七的耳邊淡淡說了句。
下一瞬,七忽然一甩影尾,将女僵屍朝花砂的方向扔了過去,而伊芙往前跑了幾步,手在口袋裏一摸,将幾顆白色的小顆粒一并丢了過去。
“這是你媽媽的東西,”她揚聲道,“好好收好吧。”
花砂下意識伸出手,幾顆尖銳的小東西落在手心裏,她定睛一看,是三顆小小的牙齒。
“在你媽媽房間裏發現的,”伊芙道,“好好收着吧。”
花砂震愕擡起頭:“什麽意思……?!”
伊芙說:“你沒有發現你媽媽——那頭僵屍的牙都沒了嗎?”
花砂一愣,立即轉向一旁的僵屍,在伊芙的控制下,它乖乖蹲在花砂的腳旁,微微擡起頭,迷茫看向女孩。
“僵屍會吃人,”伊芙平靜道,“但一頭沒有牙的僵屍,它已經完全失去了攻擊人類的能力。”
“那——你覺得它是什麽呢?”
她緊緊盯着花砂,那雙透亮的綠眸像是要直望入她的靈魂。
“我……”
花砂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道近乎嗚咽的啞聲,低低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怎麽知道?”伊芙攤開手,“我又不是她呀。”
她微笑着對花砂道:“你的東西已經還給你了,那麽小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周圍的僵屍在不斷收攏包圍圈,宋舒業等人透過車窗對着伊芙大喊,她輕笑了一聲,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一道熟悉的臂彎攬住伊芙的腰——七輕輕抱起她,放在肩頭。
他幾個縱跳,一下甩開了沖過來的僵屍,幾步躍上吉普車。
“走!”林冰大吼道。
宋舒業一腳将油門踩滿,吉普車的輪胎發出吱呀的尖叫,瞬間奔了出去,一頭撞飛幾頭攔路的僵屍!
“你在和花砂嘀咕什麽?”伊芙一進車,方永就迫不及待道,“耽擱這麽多時間!”
“沒什麽,”伊芙随口道,“就說了幾句她媽媽的事。”
“你怎麽知道那頭僵屍是她的母親?”一直沉默的守風忽然道。
“很簡單嘛,”伊芙給自己調整了個舒适的坐姿,懶懶靠在七的肩頭,把他當人肉靠墊,“第一,盡管它是一頭僵屍,花砂卻不惜動用異能把它保護起來,說明它的存在對她很重要。”
“第二,你也看到她母親的照片了,”她對守風微點了下下巴,“面容大致能和那頭僵屍吻合。”
守風:“……”
恕她直言,她實在沒法把一頭五官高度腐爛的僵屍和一個清秀女人聯系在一起。
“還有呢?”方永心急道,“你就只靠這兩點就肯定它是花砂的母親了?”
“怎麽可能?”伊芙朝他翻了個白眼,“還記得那些牙齒嗎?我把那些牙齒和女僵屍的牙床進行對比,剛好能夠吻合。”
“這也就表明,這頭僵屍是在發電站內變異的,而且之前花砂不是說過嗎?發電站除了她們母女兩之外,沒有其他幸存者了,”伊芙一口氣道,“加上之前那兩點,僵屍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它就是花砂的母親。”
“居然是這樣……”方永喃喃道,“等等……那花砂為什麽不願意承認它?”
“因為不想接受吧,”前座的宋舒業也插|入談話,“花砂年紀還小,可能還無法相信母親變異的事實,所以寧可否認,也不想去接受。”
“……也難為她一個孩子了,”難得林冰的語氣也軟了下來,“一個人在末世求活,還要面對異變成僵屍的母親。”
他說完,車廂內陷入一片沉默。
但很快守風又打破了寂靜。
“可是那牙齒又怎麽解釋?”她直勾勾地盯着伊芙,“你不是說這是人類的牙齒嗎?也就是說有人在花砂母親變異前就拔下了她的牙齒,是誰這麽做的?難道發電站還有其他人……”
面對她一連發的質問,伊芙但笑不語。
“守風,”反倒是宋舒業出聲打斷她,輕嘆道,“你還不明白嗎?”
守風愣了下,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眼睛陡然睜大了。
“你……你是說……?!”
“是的,”宋舒業低聲道,“應該就是你想的那樣。”
哪有什麽其他人?
從一開始,幸存者應該就只剩下花砂母女。
而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牙齒,其實也很好猜原因。
很大程度上……是花砂母親親手打斷的。
伊芙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人在變異成僵屍前,是有一段清醒時間的。”
盡管這段時間因人而異,但一般都能維持在三到五分鐘,而這些時間——用來拔掉二十幾顆牙齒簡直綽綽有餘。
花砂的母親在發現自己即将變異後,為了不傷害到女兒,幹脆編了個出門的謊言,将自己反鎖在屋子內,她可能原本打算将自己餓死,但又怕計劃不成功,反而傷到女兒,幹脆将自己的牙齒都拔掉……
正如同伊芙所說,僵屍失去鋒利的牙齒,它們也将失去了對人類的威脅。
“這……怎麽可能……”守風睜大了眼,不可置信道,“難道……她就在清醒狀态下一顆一顆拔掉了所有的牙齒……?”
車廂裏一片沉默,無人回答她。
過了許久,宋舒業才發出一道長嘆。
“無論如何,”他輕聲道,“花砂總算等到了她的母親。”
***
因為有了吉普車,從發電站出來後的一段路就好走多了。
一路上伊芙順手收服了幾頭僵屍,由于她的能力大漲,其中甚至還夾雜了兩頭高階僵屍,氣勢雄雄地跟在吉普車後,逼得周圍一些想要偷襲的低階僵屍根本不敢靠近。
第二天傍晚,衆人找到了一座廢棄的加油站,萬幸有一臺加油機還剩了點油,他們就幹脆停下來加油。
車一停下來,伊芙就驅使着兩頭三階僵屍到路邊站崗。
“我們還有多久?”
方永斜斜靠在車上,嘴裏叼着一塊蛋白棒,恹恹地問宋舒業。
連續坐車坐了二十個小時,他的屁股已經成東非大裂谷了。
宋舒業攤開地圖:“……馬上就到了。”
他指着衆人的位置:“我們目前所在的加油站距離醫院大約10多公裏,如果路上沒有高階僵屍,應該今晚就能到醫院。”
方永振臂高呼:“好耶!”
林冰踢了他一腳:“那就別廢話了,趕緊上車!”
“伊芙?”衆人陸陸續續上車,宋舒業正準備收起地圖,冷不丁發現伊芙還站在原地,仰着頭不知在看什麽,不禁疑惑道,“怎麽了?”
“那個,”伊芙手指向遠處,“是白水川所在的醫院嗎?”
宋舒業順着她的方向望過去,一棟白色西式建築從幾個高樓後露出身影,頂部有一個紅色十字的标志。
他大喜:“是那家醫院!”
方永:“卧槽!已經這麽近了嗎?”
原本疲憊不堪的幾人頓時像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紛紛爬上車,伊芙落在最後,她像是很在意那座醫院似的,微微皺起眉,上車後還不斷往醫院的方向瞥。
正當她沉思的時候,冷不丁手被人碰了下,伊芙回過神,七低垂着頭,眼神中透出關心。
伊芙有些微怔。
半響,才像是被燙到似地收起手,狀若無事地笑了下:“沒事。”
七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發出聲音,只擡起雙臂,在伊芙的周圍環成一道保護的圓圈。
伊芙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她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家醫院上,透過車窗,她稍彎下腰,緊緊注視着不斷靠近的白色建築。
坐在一旁的守風有些在意:“你到底在看什麽?”
伊芙猶豫了下,問道:“你剛才看醫院的時候……有看到一扇窗戶亮起來了嗎?”
“亮起來?怎麽可能?”守風愣了下,“沒有人會那麽做——那會引來僵屍的。”
伊芙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
她斂了眉眼,将身子靠向椅背,臉上神情陷入沉思。
她剛才分明看到醫院的一扇窗戶裏亮起了明亮的燈。
以及……還有幾道隐隐的尖叫。
***
宋舒業把油門踩到底,駕駛着吉普一路狂奔,總算在天黑前抵達醫院。
路上難免遇到僵屍,為了趕時間,他甚至連剎車也不踩,重型吉普呼嘯着自僵屍身上碾過,等衆人跳下車,才發現吉普的車頭都變黑了——上面全是僵屍的血。
方永表情有點綠:“媽的,我經常在僵屍片裏看到這種鏡頭……”
林冰踢了他一腳:“那你該知道僵屍片裏留在野外的人是什麽下場——還不快進去?!”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短短幾分鐘內,醫院內兩頭游蕩在大堂的僵屍已經發現他們,它們發出呆滞凄厲的嚎叫,猩紅的眼睛在昏暗的醫院內如同點點鬼火,配上醫院蒼白的牆壁,平添幾分詭異氣息。
“那個……”方永忽然指着臺階道,“那是……人頭嗎?”
衆人望過去,一顆人的腦袋斜躺在大門臺階上,被啃得只剩下半個,僅剩的左眼球瞪得好似乒乓球,驚恐看向他們。
衆人站在門口,一時竟有些不敢邁步。
寂靜中,卻見伊芙走了出來,她像是絲毫沒有看見那顆死相慘烈的人頭,一邊踢開路上碎裂的殘肢,一邊疑惑回頭:“不走嗎?”
指指衆人身後:“僵屍們要來了哦。”
剛才吉普發出了很大的響動,引來了許多醫院外的僵屍,如同蝗蟲般烏壓壓地聚集過來。
——前後都是僵屍,他們已進退兩難。
宋舒業沉聲:“都別發愣了,走!”
沒人敢再耽擱,心一橫朝醫院裏沖去,七跑在隊伍的最前方,兩條影尾一抽,兩個堵在門口的僵屍立刻人仰馬翻,伊芙趁機上前,将血滴入它們的眉心。
她對着暈頭晃腦站起來的僵屍厲聲道:“擋住門!”
兩頭僵屍沒有絲毫猶豫,朝着門口奔去,與剛抵達醫院的僵屍撕咬在一起。
衆人乘機穿過大廳,奔向醫院深處。
醫院大廳也游蕩着許多僵屍,它們原本漫無目的地在一樓走動,聞到新鮮人肉後立即轉過視線,發出渴望的咆哮,直沖衆人而來。
林冰不得不停下步子,手一揮,幾根冰刺射向為首僵屍的腦袋,一邊吼道:“老宋!我們該往哪裏走?!”
“二樓!”宋舒業也奮力一揮空氣鞭,将右側的一頭僵屍甩到牆上,“那裏有個帶鐵門的監控室!”
“走吧,”伊芙說,“我押後。”
幾人心知她的實力,也不跟伊芙推脫,林冰一道冰刺撕開僵屍的包圍圈,率先沖了出去,他的身後跟着守風,邊跑邊護住方永,宋舒業押後,攔住那些試圖追趕的僵屍。
伊芙:“七。”
無需她加解釋,七像是知曉伊芙心意般蹲下身,輕輕抱起她,影尾勾住大廳天花板上的一根白熾燈,用力一拉,兩人瞬間躍上空中!
伊芙微低下頭,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源源不斷有僵屍自大廳的各個角落冒出,紛湧而至,但因為夠不到他們,只能沒頭蒼蠅似地在下面拱來拱去,無數雙心急的手高高擡起,像是一排排高揚起頭的鐵灰色線蟲。
伊芙啧啧兩聲,拿小刀往手上一劃,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正下方的幾頭僵屍被澆了一頭,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一個個都僵住了。
伊芙懶洋洋地一揮手:“去。”
“嗷——!”
那幾頭僵屍長吼一聲,尖爪突兀一轉,轉而襲向自己的同類,被攻擊的僵屍沒料到這變故,不由愣了一瞬,便是這幾秒的功夫,就被伊芙的僵屍們撕扯成碎片!
伊芙計算了下,覺得還需要再控制幾頭僵屍,剛準備割開傷口,一根細長的觸手緩緩繞上她的手。
伊芙:“?”
她側過頭,七小心翼翼地用影尾卷走她手上的匕首,接觸到伊芙的目光後,心虛地縮了縮,卻沒松開匕首。
伊芙:“???”
她敲了下影尾,語帶警告:“你幹什麽?”
七眨眨眼,像是沒聽到般收起影尾,那枚匕首順勢落入他的手中。
伊芙:黑人問號.jpg。
“七,”她沒耐心道,“還給我……!”
話還沒說完,七卻猛地卷起伊芙,影尾一擡,把她用力丢了出去!
伊芙根本來不及反應,面前場景迅速變化,等回過神來人已經被甩上了二樓,剛剛好落在先行一步的宋舒業等人頭頂上。
“卧槽?!”方永吓了一跳,“伊芙?!”她怎麽飛過來了?!
伊芙撐着膝蓋要站起,宋舒業連忙扶了她一把,驚訝道:“你已經解決掉那些僵屍了?”
聞言,伊芙的動作一頓,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七在處理那些僵屍,”她道,“我們先走。”
“他一個人?”宋舒業猶豫了下,“不用去幫忙嗎?”
七雖然強大,但他的異能卻不太适用有衆多僵屍的情況——要不是伊芙的能力得天獨厚,衆人也不敢放心讓她斷後。
伊芙卻搖了搖頭。
“走吧,不用管他。”
衆人尚且躊躇,伊芙卻已邁開步子,獨自往前走去,見狀,衆人只能跟上。
林冰問:“監控室在哪裏?”
“走廊盡頭,”宋舒業說,他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功課,可以說對醫院的地形了如指掌,“監控器應該都還可以用,房間還裝了鐵門,我們可以以那裏為據點,這樣找起白水川也方便。”
——醫院有五層,他們要是一層層找下去,可能還沒找到人,白水川就已經堅持不住了。
“伊芙?”守風走在伊芙的旁邊,冷不丁開口,“你怎麽了?”
“……”
聽到自己的名字,伊芙從怔愣中回過神,對上守風疑惑的視線。
守風道:“你從剛開始就沒說話過。”
聞言,伊芙眼神閃了閃,才道:“沒事,可能有些累了。”
她将散落在臉側的發絲撩到而後,視線順勢落在手上,微微一頓。
剛才那道被她割開的傷口還沒愈合,正往下泛着血滴,伊芙若有所思地看着傷口,忽然問守風:“你覺得七像人嗎?”
守風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他……”她猶豫了下,覺得伊芙是在問七的性格,小聲道,“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就是有點沉默。”
伊芙不免輕笑了一聲。
那是自然,畢竟僵屍可不會開口說話。
“啊……還有,”守風想到什麽,又補充道,“我覺得……七應該很喜歡你吧。”
伊芙沒料到她會這麽說,很明顯一怔。
注意到她的神情,守風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兩人的關系,慌忙道:“對不起!我以為你們是情侶……”
“沒事,”伊芙回過神,對守風笑了笑,狀若無意道,“不過……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
“他很保護你啊,”守風簡直不假思索,“每一次有僵屍襲擊,他總是把你護得死死的。”
但明明伊芙的異能是他們中最強大的那個,根本不需要保護。
“對對對!”方永也插進來,“而且你知道嗎?之前在那個公寓裏,七看到你掉下樓梯,居然毫不猶豫就跳下去了!”
那可是三階僵屍啊!他看七松手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好嗎?!
方永語重心長地對伊芙道:“七是真的很在乎你,”頓了頓,“他很喜歡你吧?”
面對他的提問,伊芙卻什麽都沒有說。
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上的傷口,停頓了會,才擡起頭,卻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們走快點吧,宋舒業他們已經走遠了。”
見她轉移話題,方永失望道:“你別……嗷!”
他吃痛抱起腳,委屈看向守風:“你幹什麽?!”
守風收回踩他的腳,簡短道:“別說話了,走吧。”
說完,也不管方永一臉迷惑,守風拉起他,飛快朝宋舒業兩人跑去。
伊芙慢慢跟在他們身後,趁衆人看不見,開始用魔力治療手,傷口剛愈合,身後就傳來了疾風劃過空氣的呼嘯——
七輕輕落在她的身邊,影尾在空中掠過,蜻蜓點水般地蹭了下她的手臂。
伊芙瞥了他一眼。
“我的匕首呢?”
七猶豫了下,影尾慢慢攤開,露出伊芙的匕首。
伊芙伸出手,七瑟縮了下,以為她要責怪自己,卻見伊芙只是拿過匕首,斜了他一眼後什麽都沒說,上下抛着匕首玩。
過了幾秒,她又忽然開口:“你拿走匕首,是不希望我砍傷自己?”
七眨眨眼,像是沒聽見。
伊芙踢了他尾巴一腳,似笑非笑:“裝傻?”
迎着她的目光,七躊躇了下,只好點頭。
伊芙盯着他,慢慢道:“你聽得懂人話了。”
七沉默,漆黑的眼中閃着不明的光。
伊芙微微嘆了口氣。
事實上,她對這件事并不意外。
她的實力已經恢複了半成以上,那七的能力肯定也跟着提升——會聽懂人話自然也不是稀奇的事。
但關鍵在于,他進化的是哪個方向。
是高階僵屍。
還是……人。
伊芙不是傻子,不消守風等人的提醒,她早就注意到七對自己那近乎異常的關心。
這種關心已經超越她的魔力,她的契約,甚至是七的僵屍本能。
僵屍沒有感情,它們就像是最原始的機器——木讷,卻會忠誠完成每一個交給它們的任務。
但……
伊芙垂下眼,細密的眼睫斂去眼中神色。
人類,卻是會背叛的生物。
***
也許是因為先前僵屍都被吸引到一樓的緣故,停留在二樓的僵屍并不多,衆人很輕易就清理了走廊上的幾頭僵屍,居然只花了半小時左右,就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監控室。
“都快進來!”
林冰三下五除二撬掉監控室鐵門上的鎖,催促衆人進屋,等他們都進去了,他才合上門,雙手施力,用堅冰重新封上鐵門。
監控室裏,一架巨大的操作臺占據了一半的牆面,無數道深灰色的屏幕正對着衆人,如同一張張沉默的面孔,宋舒業走到操作臺前,往操控板上輸入了一串密碼,過了幾秒,一道尖利的滴聲響起:“監控程序啓動成功。”
“成了,”宋舒業松了口氣,幸好他在來紫水城前開通了警備系統的最高權限,“監控還在運轉,我登入了。”
“什麽意思?”方永急道,“那我們可以看監控嗎?”
宋舒業點了點頭,十個手指飛快在操控板上劃動:“稍等,我把所有監控器的影像都打開。”
他又輸入了幾串長長的代碼,過了不久,操作臺上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來,原本昏暗的房間瞬間明亮了不少。
伊芙擡起頭,她的面前剛好是一臺監控器,畫面裏投射出一條走廊,似乎是他們剛才經過的地方。
就在她細細觀察走廊上的僵屍時,方永忽然喊了起來:“你們快看這裏!”
他擡手指向頭頂的一個屏幕。
那似乎是一間病房的監控器,巴掌大的屏幕裏只有一張鐵欄病床,上面的被缛一團淩亂,似乎昭示着主人離去時的慌張,除此之外,畫面裏并沒有其他異常。
林冰皺眉:“這有什麽好看的……”
“不,”伊芙打斷他,“看那張桌子。”
林冰下意識望過去,才發現病床的左手側緊緊挨着一個床頭櫃,上面放着兩碗泡面,一碗已經空了,另一碗的塑料軟蓋被掀開一半,露出些許殘餘湯汁。
而在泡面的另一側,有幾罐用光了的固體燃料,雖然監控器的鏡頭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到其中一罐燃料的頂部正冒着細細的白煙。
很明顯,這罐固體燃料剛被用過。
“這……”林冰睜大眼,“有人來過?!”
“說不定是白水川!”方永興奮道,“我們快看看其他的監控器,說不定能找到他!”
衆人連忙查看起來,由于監控器數量太多,每個人分了一塊區域,伊芙被分到的是D區,她正迅速浏覽那一排排屏幕,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抽氣。
發出聲音的是守風。
“怎麽了?”宋舒業立即道,“你找到白水川了?”
但守風的模樣看起來不太對勁。
她表情驚愕,皮膚在顯示屏的熒光下顯得有些詭異,直直盯着面前一道屏幕,小聲道:“我好像看到了……但是……”
她沒說下去,而是用手指指屏幕。
衆人下意識望過去。
屏幕裏,幾頭僵屍圍成一圈,似乎正在啃食什麽東西,即使衆人聽不見聲音,卻依舊能從它們不斷蠕動的頭部而聯想到那令人作嘔的咀嚼聲……
方永忽然倒抽一口冷氣。
“我的天……”他滿臉震驚,喃喃看向屏幕,“你們看這裏……”
——從那些密密麻麻的灰色腦袋裏,有一只細白的手伸了出來,正拚命掙紮,似乎想要逃出僵屍的包圍圈,卻不敵它們的利爪,堪堪堅持了片刻,仍舊被拖了回去。
衆人沉默地望着房間裏的那個灰色圓圈。
不到一分鐘後,圓圈就散了,僵屍們心滿意足地離去,便露出了被它們壓在底下的東西。
——一具被啃食得不成人形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