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遇
二樓的人果真少,擺放的全是書畫,駐足鑒賞的都是些書生,跟在身後的春英才松了口氣。二太太讓自己跟着,再三叮囑不離徐靈芸半步,也要緊緊盯着,莫讓陌生男子給沖撞了。
幸好姑娘也乖覺,只挑了這麽一個安靜少人地方溜達,沒讓春英膽戰心驚的。
掌櫃臉上也帶着笑,二樓的人本就不多,剛剛讓小厮攔着,不會再有人上來,如果徐姑娘對書畫不感興趣,只瞅兩眼便離開,那就更好不過了。
可惜事與願違,徐靈芸不僅對書法感興趣,對畫作更感興趣,走一步停一下,瞪大眼緊緊盯着各處畫作,眸裏全是贊嘆。
幾個書生見掌櫃領着一個戴着紗帽的姑娘賞畫,有好奇的,有避嫌的,也有不以為然的。
幸好修養到家,沒上前貿然唐突了徐靈芸。
徐靈芸一邊看,一邊心裏驚嘆這些畫作一幅比一幅好,哪裏分辨得出真假來?
看來都說珍寶閣的即使是贗品,也是多着人收藏的,難怪門庭若市。
瞅着一幅山水畫,徐靈芸走不動了。
這枝頭上的雀鳥仰着頭,似是看着藍天,又仿佛在等着同伴們。尖尖的小嘴,靈動的雙眼,就像真的一樣,耳邊還能聽見鳥雀叽叽喳喳的清脆叫聲。
徐靈芸越看越是歡喜,要是哪天她的畫也能到這個境地,那該多好……
“這是仿王老先生的畫作,雖不是真品,但筆觸細膩,仿得不是形,而是神,也算是一副上好的畫了。”
身邊忽然有人開口解釋,徐靈芸一驚,春英倒是立刻擋在她的身前:“你是誰?”
年輕的男子身穿一襲青衣,玉冠黑發,端的是溫潤如玉,看着徐靈芸微微笑道:“芸兒,許久不見了。”
“……聶表哥?”徐靈芸想了想,會這樣叫她的,只有小時候那位伯娘的侄子了:“不是說半月後才到,怎麽已經先來了?”
聶睿羽笑笑,搖頭道:“今兒剛到,聽說了珍寶閣,特地過來瞧瞧的。”
Advertisement
徐靈芸點了點頭,原本兩人就沒多熟悉,後來又分開了将近十年,她能認得出捏睿羽已經不容易了。不過她還戴着紗帽,這人怎麽認出自己來的?
“聶表哥,你怎麽看出是我?”
聶睿羽依舊笑着,解釋道:“你剛剛為了看畫,撩開了一點薄紗,我看見了你的眼睛。”
徐靈芸納悶了,光是眼睛,就認出她來了?
“你的眼睛,跟華姨一模一樣。”
她點頭,也是,聶睿羽離開的時候将近十歲,對華月喜的
印象自然要深一些。
“華姨居然讓你一個人出來?”聶睿羽倒是有些驚訝,瞥了眼春英和旁邊的中年男子。
徐靈芸這才退後一步,低聲介紹道:“聶表哥,這是珍寶閣的掌櫃。”
聶睿羽更驚訝了,徐靈芸不但一人出來,還跟珍寶閣的掌櫃如此熟悉?
這珍寶閣十分有名,不少達官貴人前來,還沒聽說哪個讓掌櫃親自招待帶路的。
“見過掌櫃。”聶睿羽擡手作揖,他剛才走了一圈,對珍寶閣甚是喜歡,自是對這位掌櫃的眼力更為佩服。
這裏的東西,即使是贗品也都是極好的。沒有好的眼力,掌櫃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的。
“聶公子有禮了。”掌櫃回了禮,轉頭對徐靈芸道:“姑娘,時辰差不多了,在下這就送姑娘到門口,馬車怕是已經等着了。”
徐靈芸雖有些意猶未盡,不過在這裏遇到聶睿羽,稍稍說幾句寒暄還好,畢竟不是會客的好時候:“那就有勞掌櫃了。”
她跟聶睿羽道了別,客氣地請他到蕭家做客,就跟着下樓了。
沒想到蕭晗已經等在馬車裏,徐靈芸硬着頭皮上了車,小聲道歉:“讓大少爺久等了。”
誰能想到他看帳會如此之快,讓徐靈芸好生尴尬。
更沒料到的是,聶睿羽居然跟着下樓了。等她上了車,才在車外低聲囑咐:“芸兒路上小心,以後別一個人獨自出門了。”
徐靈芸聽得頭皮發麻,這話說得如此親密,好像他們有多熟悉一樣。可是兩人十年沒見過面,語氣實在過于親昵了一點。
若是只有她一個人,或許會客氣地應幾句。如今有蕭晗在旁邊,徐靈芸臉頰潮紅,尴尬得想要立刻找個坑把自己埋了:“聶表哥放心,我是跟着大少爺出門的……”
“大少爺?”聶睿羽一怔,倒沒想到蕭家大少竟然會帶着貴妾的女兒出門,詫異之後連忙在外有禮地道:“見過蕭大少,是聶某失禮了。”
蕭晗依舊沒有出聲,徐靈芸已是習慣了,聶睿羽卻覺得頗為尴尬,幸好端硯開口解圍:“我家少爺不愛這些虛禮,等聶公子到蕭家時,必定好好做一回地主之誼。”
聶睿羽是聽說蕭家大少不好相處,即使心裏有點介懷,卻被這位大少爺身邊的人好聲好氣地圓了話,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徐靈芸卻想,蕭晗這副冷冰冰的樣子,難怪身邊要有端硯這樣八面玲珑的機靈人了,要不然生意還沒做成,就得罪了一大群人。
馬匹“嘚嘚”的聲音傳來,車廂內很安靜,安靜得徐靈芸都能聽見自己的心
跳聲,不由抿着唇有點心慌慌的,終于鼓起勇氣小聲問道:“大少爺,我們這是去哪裏?”
蕭晗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回府。”
“啊?”徐靈芸驚呼一聲,雖然該買的都買了,可是她以為還能去有名的春風樓看看,還有熱鬧的集市。她想了想,還是争取了一下:“大少爺可是有急事要先回府?難得出府,我可以跟春英去春風樓,只看一眼就好……”
她被蕭晗盯着,聲音越來越低,腦袋也要貼到胸口去了。
大少爺的眼神真可怕,是怪自己多事,耽誤了他嗎?
其實,徐靈芸還沒及笄,出外只要戴着紗帽就好。多數為出閣的姑娘都是這樣的,更何況她又不是高門大戶,哪裏來那麽多的規矩?
偏偏華月喜看的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卻早早回去,她心裏實在遺憾。
“春風樓是酒樓,吃飯的地方,不是用來看的。”半晌,蕭晗才緩緩開口,轉開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但是聽說春風樓裏有一位厲害的說書先生,還有古琴指法非凡的琴師!”徐靈芸說到興致的地方,雙頰紅撲撲的,一雙大眼閃閃發亮,似乎恨不得馬上飛過去看一看。
蕭晗皺了皺眉頭,被她撲閃的大眼睛盯着,許久才道:“只需呆小半個時辰,那裏亂得很,要跟在我身邊,一步都不能離開。”
“嗯,一步都不離!”只要能去,徐靈芸說什麽都會答應的,高興地對蕭晗笑了笑:“多謝大少爺……真的不會耽誤你的事?”
“沒事,”蕭晗生硬地答完,轉開頭又不吭聲了。
徐靈芸瞅了他一眼,覺得蕭晗雖然面冷,但是心腸不壞。她都抱着被拒絕呵斥的念頭了,誰知蕭晗雖然面無表情,有點不高興,還是答應了。
她越發覺得,剛剛當作添頭買下的龍鳳玉佩,是最明智的決定了!
車外的端硯隐約聽見裏面兩人的對話,二話不說就将掉頭往春風樓去了。
春英也是一臉興奮,眼睛閃閃發光,不确定地又問了一句:“端硯哥,我們很的要去春風樓嗎?”
端硯笑着點頭:“是啊……話說回來,你家姑娘怎麽知道春風樓的?”
春英兩手托着腮幫子,一臉驕傲地說道:“我有次跟着二太太出門的時候見到的,就跟姑娘說了。”
端硯頗為憐憫地瞥了這小丫鬟一眼,原來是她造的孽。估計以後,春英能出門的次數怕是要大大地減少了:“以後有什麽事,別都通通跟你家姑娘說。”
“為什麽不能說?”春英皺着眉頭,苦苦想了一會,掰着指
頭道:“姑娘天天躲在家裏不出去,怪無趣的,我也想要給她點樂子。”
端硯忍不住小聲問她:“你都跟你家姑娘說了什麽?”
這個小丫鬟大大咧咧的,就是有點口無遮攔,什麽都敢說,讓人頗為擔心。
春英不負衆望,也小聲回他:“年初二太太去廟裏打醮,二太太和姑娘都在馬車裏面,外頭的好事都沒看見。我正好坐的轎子,一路上撩起簾子看了不少,都跟姑娘說了。”
“比如?”端硯越聽越擔心,這小丫鬟不會教壞她家姑娘吧?
“比如,賣身葬父?”春英歪着頭,苦思冥想:“有個穿着光鮮的少爺硬是要給錢給小姑娘葬父,誰知小姑娘不願意。不過那少爺确實長得不怎麽的,肥頭大耳,還是将軍肚。等過了一會,又來了一位少爺,風度翩翩,玉樹臨風,那小姑娘就願意了。前頭的少爺不樂意,帶着家丁就打了起來,也不知道最後那小姑娘跟了哪位少爺。”
端硯眼皮一跳,開始頭疼了:“這種事怎麽好跟未出閣的姑娘說的?你以後別告訴徐姑娘,看過就忘了吧。”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不過姑娘似乎不感興趣。”春英皺着臉,想起自己繪聲繪色說了半天,才得了徐靈芸不鹹不淡地幾句。
“你家姑娘說什麽了?”端硯挑眉,十分好奇地追問一句。
春英板着臉,學着徐靈芸當時的語氣淡然地道:“以貌取人,不會有好結果的。”
端硯聽了,險些摔下馬車,驚訝地問:“徐姑娘何出此言?”
春英晃着腦袋,裝模作樣地道:“姑娘真厲害,我後來讓蕭家采買的婆子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兩位少爺打了一場,兩敗俱傷,前頭的少爺丢下銀兩就走了,那小姑娘纏着後面的少爺被帶走了。誰知不到一個月,就被那少爺的正房以偷竊為名押送到府衙,很是吃了一番苦頭才放出來。”
聞言,端硯無奈地說:“徐姑娘這番話,不免太偏頗了一點。長得好的,不一定都是壞人。你看,大少爺長得好,人也好,二太太也是。”
春英連忙點頭:“二太太是好,大少爺……我就不清楚了。”
端硯張了張口,想要誇大少爺幾句,偏偏都是不能說的,郁悶得要命,只含糊道:“日久見人心,你和你家姑娘以後就能發現大少爺的好了。”
春英懵懂地點頭,又大咧咧地拍了下端硯的肩頭,笑道:“放心,我家姑娘從來不會以貌取人的。”
端硯摸着被拍疼的肩頭,暗自嘆氣:要是徐姑娘以貌取人的,事情就好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3╰)╮
☆、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