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丁迪逾越的話成功激怒了老爺子。

老爺子板着臉怒視了丁迪一眼, 已然胃口全無，起身對鯨鯨說：“你慢慢吃，我先去車上。”

鯨鯨趕緊扒拉了兩口, 跟着起身, 說：“我來了。”

餐廳裏只剩下三姨、丁迪和于萬安三人。

氣氛等了好一陣子才緩和下來。

三個人同時默契地凝神，等聽到外面車聲遠去後, 才有人開口說話。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三姨。

她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喘了口大氣，然後拍了拍丁迪的大腿說：“你也真是的, 幹嘛跟你爺爺硬碰硬。”

一個口子已經破開了，就更沒有後退的理由。

事到如今，丁迪更沒有什麽好畏手畏腳, 她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表達了出來：“鯨鯨她什麽都不懂，如果讓她到采購部, 真的會一團大亂。”

丁迪說這句話的時候, 是看着坐餐桌對面的于萬安說的。

知女莫若母，三姨順着丁迪的目光，瞥了于萬安一眼，內心琢磨了一會兒, 幫襯着說：“不過也是, 鯨鯨對公司的事情确實了解不夠，你說從底層開始學起吧，還好說, 一下子讓她負責那麽重要的工作，這這……”

三姨一邊說，一邊留意于萬安的表情。

只見他攏着眉頭, 似乎也在做判斷。

“爸。”丁迪給于萬安留了足夠時間思考後，說：“給我個授權，讓我向董事會申請召開臨時股東會。”

于萬安看向丁迪，沒有表态，似乎在懷疑因為這件事召開股東會的必要性。

丁迪還想說話，三姨在桌子低下捏了捏丁迪的大腿，用眼神示意她收斂收斂攻擊性。

但事情迫在眉睫，等人事部發文，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丁迪堅持：“爸，我不是排斥鯨鯨到公司，只是鯨鯨的能力真的不夠。采購可是産品之本，如果這個環節出了什麽問題，到時候股東再追責是小，影響到公司的方方面面才是大事。”

“不過。”于萬安終于開口，說：“這件事是你爺爺決定的，就算召開股東會表決，意義也不大。”

丁迪明白于萬安的意思，但她早想過了：“雖然爺爺的股份占大頭，但只要其他股東和爸爸你都投否決票，這件事就結束了。”

丁迪的話裏帶着試探，三姨也聽出來，兩個人一起看着于萬安。

于萬安把丁迪的話反複想了幾遍，在兩個人的屏息等待下，終于做了決定：“我知道了。走吧，我們一起去公司。”

臨時股東大會定在十五天後舉行，在這期間，鯨鯨的任命紅頭文件，也硬生生被摁了下來。

“絕。”鯨鯨坐在公園秋千上，一邊吃冰淇淋一邊和蘇徹說：“丁迪為了不讓我進采購部，也是煞費了苦心。”

蘇徹戴着口罩，坐在秋千邊上的石凳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幫鯨鯨推秋千，“丁迪看起來挺溫和的，沒想到做事這麽狠。”

鯨鯨雙腳往下一蹬，将晃悠的秋千停了下來，看着蘇徹，重複他的話：“挺溫？和？的？”

“就……”蘇徹發現自己踩雷區了，謹慎發言：“看起來不像這麽有攻擊性的人……”

蘇徹忐忑地等待鯨鯨的反應，只見她“嘁”了一聲，将剩下一點的冰淇淋吃完，從秋千上起來，在蘇徹邊上的石凳上坐下，說：“就是因為這樣，小時候我跟大人說她做的那些壞事，就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工作日的午後，依稀有幾位老人在公園漫步。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

蘇徹擡手幫鯨鯨把頭發往耳後勾了勾，溫柔地看着眉宇間都是埋怨的鯨鯨，問她：“要不要跟我說說。”

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但細枝末節鯨鯨還是記得很清楚。

“她以前可是會拿花瓶砸我的那種人。”

蘇徹表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就因為我沒有跟她媽媽打招呼。”鯨鯨看着蘇徹，問他：“你信嗎？”

“我當然信。”再匪夷所思的事，蘇徹也會相信鯨鯨。

鯨鯨回握了握蘇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說：“但是我爸就從來不相信我。”

鯨鯨頓了頓，聳了聳肩，繼續說：“諸如這些爛透了的事情，反正跟我爸說，我爸從來不信，後來我也懶得跟他說了，就一個人跟他們所有人勢不兩立。”

鯨鯨說到後面，自己都笑了。

多搞笑的家庭。

蘇徹伸手将鯨鯨往懷裏攬了攬。

鯨鯨在蘇徹懷裏蹭了蹭，忽而打雞血似得起身，在回想往事的助燃作用下，憤慨道：“我一定要進采購部。”

蘇徹看着表決心的鯨鯨，笑了起來，問她：“然後呢？”

鯨鯨：“她們越抵制我，我越要幹出成績來，讓她們心梗。”

雖然蘇徹考慮的比較多，比如這真的是鯨鯨內心想要做的事情嗎，比如演藝工作就這樣擱置了嗎。

但此時此刻，在鯨鯨站在驚濤拍岸的山崖上慷慨激昂的當口，蘇徹暫時把一切抛開，鼓勵鯨鯨：“你可以的。”

鯨鯨就喜歡這種毫無根據的鼓勵，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

臨時股東會當天，股東們相繼在會議室坐好，由董秘主持。

鯨鯨今天雖然沒有表決權，但她還是參與了會議。而并沒有股份的丁迪只能一邊心不在焉做事，一邊焦急等待結果。

董秘正在例行公事，說明其實所有人都了然的，召開此次臨時股東會的緣由。

鯨鯨看着坐在斜前方的于萬安，腦海中回想起蘇徹跟她分析的：其實關鍵就在于鯨鯨爸爸的立場。

蘇徹将各股東與他們所持股份一一列明後，得出了結論。

老爺子自然持贊同方，不必說了。

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除開老爺子和于萬安，其他所有股東都投否決票，只要于萬安投贊同票，投票也能通過。

董秘将必要的情況和規則說明後，來到了最重要的環節。

“現在，就任命于鯨鯨女士為海納集團采購部副總經理一事，進行表決——請贊成的股東舉手。”

仔細瞧，其實可以從悄摸裏瞟來瞟去的眼神看出來，哪幾個股東是老爺子這邊的，哪幾個股東是丁迪那邊的。

股東們有的故意回避老爺子和鯨鯨的眼神，尴尬地在椅子裏挪動了下身子；有的很幹脆地就舉起手，然後與老爺子對上視線；有的思考了一下事情的利弊，很認真地打量了下鯨鯨，然後就皺着眉頭撇開目光，開始等待會議結束了。

鯨鯨看了眼投票的人，都運用不到數，就像蘇徹和她保守分析的，除開爺爺和于萬安，給鯨鯨投票的股東，應該……不會多。

于是，焦點就來到了于萬安身上。

鯨鯨和老爺子心中都有數，他們不約而同看向于萬安，還不知道他此刻的無動于衷，是在猶豫，還是最後的結果了。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雖然此刻的于萬安是鯨鯨和老爺子眼中的焦點，但在董秘看來，每個股東都是一樣的。

董秘掂量時間差不多了，開口确認：“還有要舉手投票的嗎？”

鯨鯨深呼吸了一口氣，将視線從于萬安臉上移開，在心裏對自己說了句，真傻。

詢問過後，沒有人改變結果。

董秘宣布：“好的，謝謝大家，那麽我宣布，關于任命于鯨鯨為海納集團采購部副總經理一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将視線落在桌面上某一個點的于萬安舉手，看向董秘，說道：“等一下。”

所有人都将視線望向于萬安，包括鯨鯨。

只見于萬安持續地舉着他的手，看着董秘，說：“我也投贊成票。”

“呃……”董秘愣了一下。

于萬安終于将視線看向鯨鯨，完整地表達了一遍他的決定：“我贊成鯨鯨擔任海納集團采購部副總經理一職。”

鯨鯨看到于萬安嘴角漸漸挂上飽含慈父意味的笑容，眉頭一皺，別扭地将視線移開了。

丁迪派系的股東們互相看了看對方，都對于萬安在最後關頭的變卦行為感到迷惑。

董秘重新整理了下結果，宣布：“好的，那麽，我宣布，關于任命于鯨鯨為海納集團采購部副總經理一事，本次臨時股東大會表決結果為——通過。”

話音落下的瞬間，老爺子的表情比鯨鯨還松一口氣。

參會人員紛紛起身，老爺子和鯨鯨短暫地用交彙的眼神慶祝了一下，便與辛苦到來的其他股東們握手寒暄。

大家一邊寒暄着，一邊走出會議室。

“鯨鯨。”在等電梯的時候，老爺子特地對鯨鯨說了句：“我們一起送一下老李他們。”

“哦。”鯨鯨愣了一下，才回答：“好的。”

董秘宣布結果的時候，鯨鯨一點感覺沒有，這會兒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份變了。

爺爺的孫女，可以在開股東會的時候一屁股黏在沙發上，坐等爺爺回來。

而采購部副總經理，就需要站在爺爺身邊，舉止得體地和他一起把股東送下樓。

天哪，對于這種轉變，鯨鯨還有些不真實地在心裏想，我終于還是上了這艘船了……

一艘自己一開始并沒有什麽興趣也完全不了解的船。

可是既然上來了，心中不自覺也會産生小火苗，會好奇這艘船将要開去哪裏，沿途風景到底是怎麽樣的。

一邊保持營業性的笑容，一邊開小差地目送股東們遠去後，一小批人轉身準備回公司，一轉身就撞見站在他們身後的丁迪，把他們吓得不輕。

丁迪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裝長裙，黑色長發披肩，雙手交疊握在身前，一聲不吭就這樣直挺挺站在人身後，駭人效果實屬拉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