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Chapter 11 “我有事,我有……
滾燙的茶水順着傅清時的胳膊往下流,白皙的手臂已經紅了一小片,上邊還有個被瓷片劃傷的小口子,正溢着淡淡的血跡。
屋裏屋外的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尤其是傅初年,一向高冷的他也閃過訝然。
剛處于震怒之中的傅天回過神,看了看自己的手,嘴唇在顫抖着,青筋暴起。他站在床邊,一頭華發,邊上的富貴女人正站在他旁邊,濃妝豔抹的臉上是一絲冷笑。
“還不快去叫醫生!”傅天恨聲喊了一句。說着,他又看了幾眼傅清時,想走過去,說點什麽,可僵硬的動作剛擡起又放下,一時定在原地。
因為,傅清時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擋住了所有人的幫忙,擡起臉,微微一笑,說:“我沒事。”
沒事?怎麽會沒事?那茶水時剛泡好的,溫溪剛扶着他的手臂時,觸到的那一角都是滾燙的。她想伸出手,可是又因為畏懼而收了回來。
傅清時說着,最後只看了傅天一眼,微微躬身,便毫無留戀地走了出去。溫溪眼角餘光瞥到傅天一瞬黯下的眼神,但她并不在意,就像其他人也不會在意她的存在一樣,她的眼裏只有傅清時。
傅清時的身後除了溫溪,還跟着傅初年,以及一個與傅初年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長得很漂亮,身姿窈窕。溫溪一下子就猜到了,那是他的女朋友。
一向冷着臉的傅初年,在看向那個女孩子時,目光總不自覺溫和下來。
傅初年跟上了他們,搶在他們面前,攔住傅清時,冷聲問了句:“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明明就跟陌生人一樣。溫溪也不明白,但一看到傅清時那溫柔的笑時,她忽然一下子就懂得了。
因為,他本來就是那麽溫柔的人。
“不為什麽。”傅清時簡單回了句。
簡單的對話,也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結束在兩個人之間。傅初年沒有再問,傅清時也沒有再說,他轉身,看見溫溪還在發呆,便喊了句:“溫溪,走了。”
于是,溫溪收回目光,連忙跟上了傅清時。溫溪緊緊地盯着傅清時,欲言又止,傅清時似乎留意到,他眼裏噙着笑:“怎麽了?一直看我?”
溫溪無語,誰看他了?溫溪認真糾正:“我是看你的手。”她私以為,看人和看手,區別很大。
Advertisement
“沒事的。”傅清時看穿她的心思,不再看玩笑,而是安慰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些酸楚。她的腳步慢下來,看着傅清時的背影,忽然陷入了一種錯覺。明明看起來那麽溫柔,那麽容易靠近,其實,他卻一直在以友好的方式拒絕別人。
溫溪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傅清時的什麽人,也沒有資格去安慰或者質問。可是,她依舊偏執地認為,那是有事的,而不是沒事。
于是,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跑到了傅清時面前。她仰起臉,看着他,平靜,但堅決道:“去醫院吧。”
“醫院?”傅清時有些訝然,他笑:“真的沒關系……就是一點燙,又不是開水。”
“去醫院吧。”她重複。
傅清時有些無奈:“你這個小孩子……”
溫溪有些生氣,她看着他,認真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去醫院吧。”陽光落在葉子的縫隙之間,從樹葉流在她的臉上。她眉目長得有些清冷,但很标致,此刻,堅定得仿佛是一個小大人。
僵持半晌,傅清時嘆了口氣,笑。
“好,哥哥聽你的。”
到了醫院,傅清時挂了個外科,醫生簡單地給他敷了一下。那一片印子已經微微紅腫了,那口子也是,雖然不大,但留了很深的一道,上藥時,傅清時十分淡定,眉頭也沒皺一下,反倒是溫溪緊張得都屏住了呼吸。
走出醫院時,溫溪跟傅清時道了一句話,她說:“我是對的吧?如果你不處理,肯定會更嚴重的。”
傅清時看着她,點頭,說:“嗯,你是對的。”
出了醫院,傅清時帶溫溪去吃了一頓,這才回家。吳姨看到傅清時這樣,吃了一驚,連忙詢問,傅清時搖着頭說沒事,便上了樓。溫溪便把事情跟吳姨說了。吳姨聽到了,憂心地嘆了一口氣,她說:“少爺就是這個性格,你要問,那肯定就是沒事。”
溫溪回想了一下,好像如此,沒事仿佛是他的口頭禪。
“我們少爺是最不怕痛的,很小他就獨立了,小學的時候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摔破了腦袋,家裏沒人,他就自己打了個120,等醫生到家裏時,少爺的額頭上的血都流到連上了!”吳姨說起來時,還有些心有餘悸。幸虧運氣好,那一次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萬一摔成了傻子,那就完了。
後來傅清時優秀的成績證明,他沒有摔壞腦子。
溫溪聽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也想起自己,也是如此,發燒了,一般都是自己吃藥,自己敷着熱毛巾,慢慢退燒。剛回溫家的那一會兒,有一天她發燒了,起來,壯着膽子跟施婉瑩說,施婉瑩一臉的不耐煩,如果不是摸到她滾燙的額頭,施婉瑩是不會當一回事的。那晚,施婉瑩把她送到了醫院,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這給她留了下一個心理陰影。
那時候她也發誓,如果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絕對不麻煩別人。
那傅清時也是一樣嗎?
洗了澡以後,溫溪在床上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她想起醫生叮囑的事情,便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傅清時的房間。剛好,房門正敞開,她猶豫了一下,探出臉。
傅清時正在電腦面前打着字,很認真地在做着什麽,此時,他還戴了一副眼鏡,那模樣看起來優雅又氣質。
“不進來嗎?”他忽然笑意吟吟的轉了轉椅子,看了出來。被抓包的溫溪一陣尴尬,她輕輕推開門,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
傅清時起身,坐到了沙發上,給她倒了杯溫水。他說:“怎麽還沒睡?明天要上學。”
“你塗藥了嗎?”她看着放在一邊,還未拆封的藥盒子問。聽到這句話,傅清時身子一僵,他緩了緩,笑:“忘了,一會兒。”
溫溪還盯着他的手臂,就像要看穿他的手臂。傅清時感受到那灼熱的目光,不由得無奈,他說:“溫溪,你這是幹什麽,在監視哥哥嗎。”
“嗯。”溫溪承認。
“好,我現在就塗。”傅清時起身,利索地把藥盒子拆開。因為剛好是右手,所以傅清時左手拿起來,有些不太方便。溫溪見狀,傾身上前,搶過了他手裏的棉簽。
傅清時一怔。
“我會。”溫溪說。
傅清時似乎不大習慣被人照顧,他說:“哥哥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回去睡覺。”
溫溪當作沒聽到。
“真的,我都是這樣的。”傅清時說。
溫溪假裝一個聾子。
傅清時終于認輸,他搖頭,幹脆半靠在沙發上,慢悠悠地用左手開了盒子。溫溪瞄了眼,那人正優雅地吃着水果撈,跟個大爺一樣。而她正小心地給他塗着傷口,怕弄疼了他,跟個孫子似的。
傅清時一邊看着手機,一邊用叉子弄了塊蘋果,很自然地遞到了溫溪嘴前。溫溪整個人都僵在那裏,傅清時倒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開着游戲,單手把對面給秒殺了。
對面一陣髒話。傅清時笑意吟吟,又逮着那個人殺了一遍。
“你自己吃……”溫溪躲開。
“哦。”傅清時聽了,又把蘋果放進自己嘴裏。
因為心不在焉,所以,搞了半天,才把藥塗好,塗完了以後,溫溪習慣性地朝着傷口吹了一口氣。每回她痛的時候,都是這樣做的。本來在打游戲的傅清時眸子忽然冷了一下,他扭頭,看向溫溪。溫溪也很是後悔了,她放好東西,梗着脖子,有些心虛,但很努力地假裝淡定,勇敢地迎接他困惑的目光。
“這樣就不痛了。”溫溪淡定地說。
傅清時愣了下,點頭,道:“嗯。”
溫溪松了一口氣,幸虧他沒有嫌棄。她連忙起身,準備逃之夭夭。傅清時看着她,道了句:“溫溪,謝謝。”
雖然傅清時一向是個有禮貌的人,經常謝謝不離口,但這聲謝謝,仿佛蘊含了什麽,讓溫溪一下子動力十足。
她咬了咬唇,道:“我會提醒你的。”
“哦。”
溫溪想了想,又走回去,站在他面前,倔強又堅定地說:“以後我偶會提醒你的。”
“所以,我能教你說一句話嗎?”
傅清時怔怔地看着她。
“我有事,我有關系,我很痛。”溫溪深呼吸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說着,她仿佛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對自己說,她也想說服自己。
她道:“以後你可以對我這麽說。”
她目光閃爍,在燈光下柔和而迷人。也是在這個時候,傅清時忽然發現,其實面前這個人并不是一個小孩子。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個固執的小孩子而已,像一只刺猬。
原來在滿身的刺下,是一顆敏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