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片海
更新時間2013-6-12 20:25:25 字數:2954
“哎,顧承年,如果那天你沒有放開我的手,我們的結局,是不是就會因此不同?”
貼着紅色喜字的房間裏,蘇和坐在大紅的床單上拆結婚禮物,那多數是不能參加的親友郵寄來的,其中很多,蘇和也是幾年未見。距離終于沖淡了原本親密的情感,洗不去的,卻是曾經共同走過的日日夜夜。
蘇和打開最後一個方形的盒子,沒有包裝紙,也沒有寄出人的姓名,只能看到寄出地是青海。她詫異着打開。
細細碎碎的木盒裏,是一個仿古的紅木手工折疊式梳妝盒,像極了奶奶擺在床頭的那個,只是顏色淺些。她撥開紙碎,一股宜人的松香就輕輕襲來。
梳妝盒的鏡子下面,是一張簡短的字條,幹幹淨淨的四個字,“新婚快樂!”蘇和拿起紙條,那是她認得的筆跡,她的小腹,忽然生生地疼痛。
袁逢甲趕到醫院的時候,他看到蘇和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空氣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時,蘇和已經做了檢查,大夫給她開了些安胎藥。逢甲看看B超紙上的圖片,那裏,他幾乎看不出任何生命的痕跡,但他知道它在那裏,那個屬于他和蘇和的生命就在那裏。
“沒什麽事了!”蘇和望着一臉擔憂的逢甲,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逢甲點點頭。他把蘇和的手握在手心裏。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是如此深切地愛着蘇和腹中這個未曾謀面的孩子,他不可以失去他們。逢甲拉着蘇和的手,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沙灘上,白色的浪花歡快地沖上念恩和小鷗的腳踝,涼涼的。
念恩拉着小鷗的手,慢慢地在海邊走着。她看到沙灘上,一個紮着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乖巧地坐在母親腿上,嬉笑着玩弄手裏的石子。念恩怔怔的看着女孩花朵般柔軟的身體和天真無邪的笑容。她微笑着走上前,遞給女孩一個大大的美羊羊圖案的氫氣球,女孩咧着嘴笑了,櫻桃般嬌嫩的嘴唇裏,是兩個門牙掉落後留下的空空位置。念恩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彌漫着青草味道的清水鎮是她全部的世界。
小鷗看着念恩松開自己的手,看着她彎下腰逗弄沙灘上玩耍的女孩,她沒有說話,就站在原地看她。小鷗想起小學時那把兩人一起撐着的小黃傘,想起念恩說的陰晴圓缺。圓滿,什麽樣的生活才是所謂的圓滿?小鷗已經沒有答案。她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掏出煙,剛要點上一支,就聽見女孩咯咯的笑聲。她看着念恩和女孩嬉鬧的背影,終于把嘴裏叼着的煙塞回盒子裏。她不想讓念恩認識吸着煙的姜小鷗,她希望念恩認識的姜小鷗是美好的、可以依靠的,她希望念恩知道,只要她覺得孤立無援時,姜小鷗随時願意為她兩肋插刀。
海城最華麗的酒店裏,夏優模糊地睜開雙眼,窗簾的縫隙裏,陽光絲絲縷縷的滑落。夏優揉揉自己微微疼痛的頭,她看看躺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他的手還攬着夏優的腰。
男子熟睡的臉,熟悉又陌生。昨夜,那溫熱的唇還溫暖過自己的肌膚,今晨,夏優不知道夢醒後的他将回到何處。夏優覺得寒冷。陌生又熟悉的,還有屋子裏的擺設。Peter嘴裏吐出的煙圈在夏優的腦海中閃過,夏優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小心地移開男子的手。男子的眉頭微微一皺,就又轉過身睡去。
夏優起身,一件一件穿上自己淩亂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她沒有梳洗,就踉跄着向外跑去,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走出酒店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夏優想起曾經漸漸将她淹沒的冰冷海水,想起救護車刺耳的鳴叫,想起蘇和疼痛的哭聲,想起念恩驚訝的眼神,想起小鷗深深打在阿澤臉上的巴掌,想起承年松開的戴着戒指的纖細的手,她覺得陣陣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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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以為死亡可以換來重生,原來重生并不代表遺忘,夏優無法,無法遺忘……
阿澤站在‘Ido‘的櫥窗前面,望着裏面一枚綴着小鑽的方形對戒,出神。
“明明很愛你,明明想靠近,可是你的身邊,童話總是擁擠……”
阿澤聽到電話鈴聲,掏出手機,那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張先生,公司近期的船期安排是這樣的,請你準備于下個月末登船,船期是3個月,登船地點是新加坡,我們會為你準備好所有的證件,你只需要提前3天來公司辦理相關手續……”
挂上電話,阿澤又看了一眼櫥窗裏的戒指,他轉身,向一旁的花店走去。
那年,小鷗再次取得學年第一的成績。
那年,逢甲和蘇和已經如膠似漆,難分難舍。
那年,夏優迷上了唱K,總是嚷嚷着帶大家去唱歌。
那年,海城的雨帶來臺風,整個城市搖搖欲墜。
念恩不顧一切跑出寝室的那晚,臺風正好席卷海城。
女生寝室裏,念恩趴在上鋪的床上看書,小鷗和蘇和在玩塔羅牌,早上出門的夏優還沒有回來。
廣播裏,女播報員甜美的聲音在寝室裏回響,“今晚海城将迎來百年不遇的超強臺風,請各位市民做好防洪準備,避免夜間出行。”
“307,蘇念恩,電話!”念恩聽到傳達室大爺的喊聲,就随手套了件衣服向樓下跑去。
“你好,我是蘇念恩。”念恩拿起聽筒,那時的她,剛剛在小區裏貼上當家教的廣告。
“我是韓素錦,你可能不認識我,那天,我們在承年的采風室裏見過。”念恩回想起女人歡愉的聲音,她确實不認識她,雖然她搶走了她的愛人。
“你有什麽事?”念恩不願聽她說話。
“我在機場,明早的飛機,去美國。”女孩的聲音纖細而柔軟,“給你打這個電話,是我為承年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念恩冷笑。
“承年不愛我,我從開始就知道。”女子的口氣裏是滿滿的哀傷,“可我愛了他十幾年,從我第一次在幼兒園見到他。”
念恩從未想過,有人像自己一樣愛着承年。
“可是承年遇到了你!”女子更多的是自言自語,“直到幾個月前,承年父親的煤礦出了事故,顧爸爸被警察帶走,顧媽媽心髒病發,住進醫院。承年慌張地趕到家裏,我感覺到他的無助。然後承年開始跑警察局,找律師,我去醫院照顧顧媽媽。一切都很好,我幾乎以為承年就是我的愛人。直到你打來電話的那天,我看到承年眼裏的心疼,我知道,他是為你心疼。”
念恩想起那天自己的任性和責怪,咬緊了嘴唇。
“一個月的努力沒有結果,最後,我讓爸爸托了關系,顧爸爸才出來,顧媽媽也終于出院。承年對我說:‘我是欠你的,你需要什麽就來告訴我。’我搖搖頭,但我想起承年接你電話時眼裏的心疼。于是,一個月後,我還是出現在了海城,我去采風室找承年,他跟我提過那裏是他最愛的地方。那天,承年真的在那裏。我告訴他我要的是他,我要他要我。承年在地上坐了半個小時,終于,他站起來脫掉自己的衣服。我是愛承年的,沒有人比我更愛他,蘇念恩,你也沒有。”
念恩想起那天承年眼裏的哀傷。
“我以為那是我愛情的開始,沒想到是結束。承年還是不愛我,即使他和你分手。我就搬來海城和承年同住,可是承年總是買些百合花擺在屋子裏,他靜靜的看着他們幹枯,不久前我才知道,那是你最喜歡的花。”
“蘇念恩,,沒有人比我更愛他,你也沒有。”
念恩聽着女子哀傷的訴說,她仔細的回想,卻怎麽也想不起她的臉。但她相信,那個叫做韓素錦的女子,是深深地愛着顧承年。
“蘇念恩,”念恩聽到女子叫她的名字。
“我再回來,只要你對他有一絲不好,我都會拼了命把他搶走!”
挂上電話,念恩頭也不回的向承年的宿舍跑去。冷冽的大風中,瓢潑的雨水打濕她的長發,她顧不上擦飛進眼裏的雨水,只是使勁全身力氣奔跑着,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她要快一點,快一點見到承年。
操場的廣播裏傳來甜美的天氣預警,“黃色預警,大風預警,洪水預警,請不要出門,注意自身安全,請不要出門,注意安全!”
“承年,我要怎麽樣,才能更快的,奔向你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