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森納星球南部，軍事重鎮克拉小鎮，T92太空艦隊第二縱隊的駐地。
營地的最深處有一座鐵灰色的柱狀高聳建築，厚重的牆壁和大門都是合金制成，進出需要掃描視網膜。
合金大門從裏面打開，汗塔拉上将腳步匆匆的走出來，身後跟着第二縱隊的第一指揮官蓋爾準将。
“不能再拖下去，我希望兩周後它可以重新戰鬥。”汗塔拉上将的語氣有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蓋爾準将應道：“好，我會督促數據師們加快進度。”
合金大門在他們身後嚴絲合縫的與牆壁合攏，幾乎融為一體。
上将的腳步一頓，說道：“還有，把智能系統裏肖恩·肯特的視網膜數據删掉。”
蓋爾一怔，立刻道：“好的，上将。”
汗塔拉問道：“他現在怎麽樣？”
“中将很配合，沒有出現什麽異常的情況，”蓋爾答道，“只是他的機甲伏羲偶爾會吵鬧。”
汗塔拉并不意外，說道：“你們要提高警惕，如果有必要可以采取非常手段，我不想在這種時候再出什麽意外。但要記住，前提是別弄傷我的中将，他是T92最優秀的戰士，更是我多年的朋友。”
蓋爾想了想道：“上将，我有個請求，能否把您的機甲帝喾暫時留在這裏？您知道，第二縱隊最高級別的機甲也不過是A級，如果真的有非常情況……”
“好。”汗塔拉言簡意赅道，“帝喾留下，加快進度。”
半小時後，汗塔拉上将離開克拉小鎮，返回了北方。
“他走了，”伏羲從窗邊飛速的沖回來，說道，“我聽到軍用高速飛行器起飛的聲音。”
肖恩坐在地板上聚精會神的擺着多米諾骨牌，漫不經心道：“也許只是樓下衛兵打了個噴嚏，別忘了你的程序是錯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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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抗議道：“你完全不關心我，再這樣下去我可是會變成廢物的。”
“別這麽妄自菲薄，”肖恩道，“程序錯亂失去戰鬥力，你現在已經是廢物了。”
伏羲有點委屈兮兮的說道：“在我情緒這麽低落的時候，你能別撒鹽嗎？”
肖恩頭也不擡道：“在我心情這麽糟糕的時候，你能別煩我嗎？”
伏羲恹恹的飄回窗邊，隔着窗戶向外面張望。
過了會兒，它說道：“肖恩，我們已經有十天沒有聯系過小可愛了，他會哭的。”
肖恩擺放多米諾骨牌的手頓了一下，伏羲又道：“他應該會喜歡你送他的生日禮物，但你連句生日快樂都沒對他說，這很不禮貌，他讨厭沒禮貌的人。”
肖恩用指尖點了一下最後一張多米諾骨牌，骨牌順序倒下的聲音清脆悅耳。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目光投向遠處，克拉小鎮中心廣場的迎賓旗正在緩緩下降，他說道：“你說得對，上将已經走了。”
伏羲有些興奮道：“那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
肖恩若有所思道：“讓我想一想，帶着一只廢物機甲出逃可不是那麽簡單。”
伏羲：“……我會努力拖你的後腿。”
他們身後的地板上，數百張多米諾骨牌已經完全倒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字體流暢優美的“J·K”字符。
那是喬舒亞·肯特名字的縮寫。
光耀學院三年級的機甲實驗室裏，喬舒亞正認真的幫助他的導師梅林做智能芯片的基礎測算。
梅林是他的直系導師，近兩百歲的beta男性，一生醉心于機甲數據研究，是光耀學院的金牌導師之一，曾經為聯盟培養出非常多的優秀數據師，其中就包括聯盟前首席數據師，菲利普。
當然，他的學生裏也有迪恩這種不學無術的學渣。喬舒亞在低年級時對梅林的了解，基本來自于迪恩的述說，“非常英俊、非常嚴格、非常冷酷”——所以迪恩總是無法拯救自己徘徊在及格線上下的成績。
喬舒亞聽其他同學說，菲利普最被人诟病的一點，就是在他畢業之後重回光耀學院的幾次，都對梅林老師不冷不熱，甚至連最基本的尊重禮貌都沒有。
這個說法當然無從考證，但小伯爵自己能感覺到，梅林老師的性格有點孤僻，平時不太喜歡和別人交流，與學生、同事之間的關系也都談不上親近。
不過由于梅林在機甲數據方面的研究心得以及精益求精的态度，喬舒亞對這位老師仍然有着發自內心的尊重和喜愛。梅林雖然對他的态度也和對其他學生一樣不假辭色，但人人都知道，這一屆學生裏，梅林老師最喜歡的就是喬舒亞。
“這裏的鏈接阈值設定不夠精确，重算一遍。”梅林眯着眼睛朝喬舒亞這邊望過來，他的視力不太好，據說是十幾年前在修複機甲的時候被磁射線傷到了眼睛。
喬舒亞掃了一眼自己的測算結果，很快找到梅林說的是哪裏，思索了幾秒，換了另一種方法重新測算。
幾分鐘後，梅林道：“沒問題了，下一軸。”
喬舒亞道：“老師，這一軸是3S級智能芯片，我還沒學過。”
梅林瞥他一眼道：“實踐的過程就是最好的學習過程，你還沒試就知道自己不會？”
喬舒亞有些赧然，也有些興奮，3S級機甲的相關數據理論，是四年級下學期才會涉及到的內容，而且課程也非常淺顯簡單，畢竟全聯盟的現役3S級機甲一共也只有四臺而已，絕大多數學生接觸到它們的機會少之又少。
連續幾個小時的測算工作結束之後，喬舒亞有些疲憊，但心情卻非常好。
他現在的水準還停留在最基礎的數據師層面，只能通過對機甲系統的調整來達到修複機甲的目的，但是芯片才是機甲的真正內核，他有信心在不久的将來，繁複的實驗測算能夠讓他成長為真正的數據師，修複和創造兩手抓。
他一直記得從塞特利家取出來的那枚超級別智能芯片，最優秀的數據師不只是修理技師，更是機甲內核的設計師。
梅林面無表情的說道：“下午再做半天的測算，明天我帶你到機甲庫去。”
喬舒亞一愣，他對機甲庫的印象不太好，雖然明知那裏的警衛已經被大換血。
梅林皺了下眉，忽然道：“抱歉，我聽過那個傳聞。”
喬舒亞覺得有點尴尬，說道：“……沒關系。”
梅林道：“機甲庫實驗室在修複盤古的标本，已經進行到最後關頭，碰到了一點問題，邀請我去幫忙，我本來是想讓你做我的助手。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當然也不會勉強。”
“我當然想去，”喬舒亞睜大了眼睛，喜悅道，“梅林老師，謝謝您。”
第二天，喬舒亞作為梅林的助手，随他一起去了久違的首都機甲庫。
“盤古的記憶體無法和标本連接。”機甲庫實驗室的數據師說道，“我們試過很多種方法和儀器都不行，只好麻煩您來幫忙看一下是怎麽回事。”
梅林問道：“有沒有可能是記憶體受損，丢失了數據？”
“我們反複檢測過很多次，記憶體是完好無損的。”
梅林側身對喬舒亞道：“你來重新檢測一遍。”
機甲庫數據師面露驚訝，梅林淡淡介紹道：“我的學生喬舒亞，最擅長的就是檢測和測算。”
在數據師不太信任的目光中，喬舒亞動作娴熟又迅速的對放置在水晶槽裏的記憶體進行了檢測。
幾分鐘後，喬舒亞擡頭道：“老師，記憶體沒有受損的跡象。”
數據師道：“的确，我們已經檢測過很多次。”
梅林皺了下眉，道：“如果沒有受損卻偏偏不能連接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喬舒亞配合的接話道：“這個記憶體不是盤古的。”
數據師大驚道：“不可能，記憶體是當年盤古的遺骸被送回首都時，直接從它的中樞系統裏取出來的，怎麽可能不是它的？”
梅林冷聲道：“我只是推測最可能的情況，至于十幾年前的事，我怎麽知道？”
這時，實驗室門外的衛兵高聲道：“報告！有貴客來訪！”
那個數據師道：“衛兵791，你這不淡定的壞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什麽貴客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到機甲庫實驗室來？”
編號是791的衛兵怯怯道：“報告，真的是貴客。”
數據師煩躁道：“讓他進來！”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外面十數人魚貫而入，有軍部大臣、議員、身着戎裝的将軍……
數據師額上冒出了冷汗，匆忙對為首那人鞠了一躬，結舌道：“國王陛下，您好，我，我是數據師裏德。”
泰達爾國王溫和的笑着說：“別緊張，我并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而是專程來看看盤古标本修複的怎麽樣了。”
數據師裏德尴尬的想鑽進地縫裏去。
畢業于光耀學院的泰達爾國王似笑非笑的說道：“梅林，好久不見。”他的語氣有着明顯的古怪，似乎并不喜歡這位昔日的老師。
梅林一語不發的鞠躬，國王的目光掃向站在一旁的喬舒亞。
小伯爵把右手放在胸口，恭謹的向前欠了欠身，這是貴族觐見國王的特有禮儀。
“梅林的學生？”泰達爾國王輕聲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喬舒亞答道：“尊敬的國王陛下，我的父親是傑弗裏·肯特。”
國王斂起笑容，說道：“抱歉。說起來傑弗裏和我還曾是幼年時的玩伴，我至今還時常會懷念那段童年時光。”
喬舒亞道：“謝謝您。”他還記得，父親傑弗裏去世的時候，國王特地派遣了使者前去悼唁。
盤古标本遲遲不能被修複的原因，數據師裏德很快解釋給泰達爾國王聽，并且說道：“今天特地請了梅林老師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國王有些遺憾道：“我還以為這次到首都來，能夠一睹戰神盤古的風采，看來是不行了。”
軍部大臣沖着數據師裏德狂眨眼，裏德忙道：“陛下請放心，我們會盡快完成修複工作。”
國王一笑說道：“說的也是，有梅林老師在，沒什麽不可能。”
喬舒亞奇怪的發現，梅林老師因為國王的這句話而明顯打了個寒顫。
泰達爾國王在衆人的簇擁下離開實驗室，走到停在機甲庫門外的禦用飛艇前，忽然回頭道：“小肯特，你過來。”
喬舒亞有些意外，慢慢走上前去，在距離這位alpha國王兩步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行禮道：“陛下，您還有什麽吩咐？”
泰達爾國王溫和的說道：“我會在首都滞留幾日，歡迎你到行宮來找我，我很樂意陪你一起追思你的父親傑弗裏。”
喬舒亞點點頭，泰達爾又壓低了聲音道：“孩子，和你的老師保持距離，他可不像你看到的那麽善良。”
喬舒亞疑惑的眨眼睛，“梅林老師？”
泰達爾的眼神有些憎惡，沉聲道：“他配不上這個稱呼。”
國王陛下和梅林老師之間也許有什麽誤會，喬舒亞一向不是個愛八卦的人，更不會特地去打聽長輩們之間的事。
他繼續認真的做好梅林交代給他的工作，師生兩個經過對記憶體的重複分析，終于确定，這的确不是3S級機甲盤古的記憶體。
數據師裏德倍感震驚，也百思不得其解，很難接受之前在機甲庫已收藏了十數年的盤古記憶體居然是假的。
沒有記憶體，已經完成的機甲外殼只能被稱作模型，而不能被叫做标本。
梅林似乎有心事，也不理會茫然失落的裏德，只是看着已經被修複的盤古機甲外殼，有些出神的樣子。
喬舒亞盡職盡責的把工具收了起來，看了幾眼那個假的記憶體，有點失望和難過，他也很想再次看到機甲戰神的标本，可是盤古的記憶體到底哪兒去了？
他的腦中猛然間有個念頭一閃而過，難道是……
晚上回到侯爵府，喬舒亞坐在地毯上，把那二十幾個機甲智能模型都拿出來玩耍。
這些模型不同于他以往的玩具，它們都被置入了簡易智能芯片，能按照指令分別模仿原型機甲的招牌攻擊，只是攻擊力也和體型一樣被縮小了數千倍。
不過即使是這樣，自從小伯爵得到它們以後，房間裏的地毯和床單也已經換了好幾次，換掉的那些舊物都被機甲模型轟的千瘡百孔，凄慘無比。
玩了一會，他擡頭看看安靜的通訊器。
他不知道肖恩到底在忙什麽，但是被忽略的失落十分強烈。
小伯爵拿起伏羲的模型放在眼前，惡狠狠的說道：“你們要是再不理我，我以後就不去T92服役。”
吱吱——機甲模型轉了轉腦袋，機械道，“指令錯誤，請重新下達。”
小伯爵無趣的把它放回地毯上，長嘆了口氣，直接躺在那堆模型的旁邊，自言自語道：“既然不想理你，當然才不會在乎你去哪裏服役。”
他很不高興，他覺得肖恩不喜歡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