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亞坎南星系森納星南部，克拉小鎮，原T92太空艦隊第二縱隊指揮部。
執勤的校官急匆匆來找蓋爾準将：“準将，有外來機甲進入大氣層，就在克拉鎮的頭頂上。”
蓋爾準将的眉毛一皺：“這種時候來添亂？什麽人？”
校官道：“還不清楚，正在試着和對方連接網絡，不過，它好像遇到一點問題。”
“什麽問題？”
“燃料問題。”
“燃料将盡，還剩百分之二。”D級機甲天罡道，“而且，我似乎暴露了，有通訊設備在試圖連接進來，要接入嗎？”
喬舒亞的聲音很低，問道：“燃料還能堅持多久？”
天罡答道：“二十分鐘。如果在平時，靠汲取你的精神力，我也還能撐幾個小時，但是你現在整整七天沒有睡過覺，體力和精神力都已經透支。”
喬舒亞用手撐着疲憊的側臉，略微思考了片刻道：“接入對方通訊。”
七天的時間，他駕駛着天罡，經過了九大星系，終于來到亞坎南星系森納星。
這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危險，只在某個星系中險些和巡邏的太空艦船相遇，還好五百多歲的天罡憑借豐富的機生經驗躲了過去。
可在進入亞坎南星系之後，他很快發現該星系智能搜索系統的編碼被重新設置過。畢竟這裏駐守着的已經不是聯盟軍，而是新軍。
通訊被接了進來：“這裏是新聯盟軍第二縱隊駐地，外來機甲請表明身份，否則我方将采取非常手段。”
喬舒亞道：“我是光耀學院的應屆畢業生，原T92預備役的戰士。”
對方停了幾秒，才道：“到森納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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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舒亞慢慢道：“加入新聯盟軍。”
天罡繞在他手指上的神經線頓時抖了抖，喬舒亞用指尖點了點它，他們已經在這七天中越發親密，精神力之間也開始能進行交流。
天罡很快明白了他的企圖，迅速從倉頂垂下了貼片式精神連接線，喬舒亞把它們貼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蓋爾準将不可思議道：“你說他就是那個在首都太空戍衛區偷機甲的小孩？”
校官興奮道：“沒錯，我看過那只機甲，也檢查了他的證件，可以确定就是那個小孩。”
“從首都星系到亞坎南有1.2光年，中間還要穿越數個星系，”蓋爾還是覺得難以相信，“他是怎麽做到的？”
校官難掩贊嘆的解釋道：“我們有數據師去檢查過，那只機甲的反探測系統在這幾天裏經過了很多次修改，他就是靠這個躲過了一路的通緝，這是非常優秀的數據師才能做到的事。”
蓋爾笑起來，喜悅道：“這麽有趣的小孩？他人呢？”
校官道：“他是用貼片式的精神力連接方式在操縱機甲，又整整一周沒有休息過，從機甲裏一出來就睡着了，怎麽都叫不醒。”
蓋爾笑着搖搖頭：“小孩子……也許這對他來說是一次刺激的冒險？”
雖然主流意見把新聯盟軍的成立定性為叛國，但還是有一些人持相反的态度，自從一周前汗塔拉上将聯合其他星系十幾位上将發布公告以來，也有很多相鄰星系的民衆或戰士偷偷前來，表示要加入新聯盟。
但從幾光年外的首都星系而來，這還是第一位，大概也會是唯一一位。
但那畢竟是個小孩，準将先生認真思考過後，他是光耀學院的應屆畢業生，也許派一個學長去暫時看管他比較合适。
喬舒亞酣睡了近四十個小時才醒過來，一睜開眼睛就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醒了？你睡得可真夠久的。”那人穿着一身衛兵作訓服，腰上挎着槍匣，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強忍着興奮似的說道，“科林學弟你好，我是T92太空艦隊第二縱隊蓋爾準将的衛兵，雷約瑟中士。”
喬舒亞蓋在被子下的四肢慢慢繃緊，不動聲色道：“檔案有污點的人也可以進T92的嗎？”
雷約瑟摸了摸鼻子，道：“我還打算跟你裝陌生人，看來你不想，肯特小伯爵，好久不見。”
小伯爵冷冷道：“一年而已，不算太久。”
雷約瑟朝門口看了一眼，低聲道：“我沒有揭穿你，你現在還是科林。準将聽說你是我的學弟，命令我來照顧你。”
“別說的那麽好聽，順便套話然後監視我對嗎？”喬舒亞語氣刻薄的說着話，視線掃過門和窗。
雷約瑟注意到了這點，說道：“小家夥兒，我勸你別打鬼主意，這是第二縱隊指揮部，你逃不掉的，況且這裏也沒人會傷害你。”
喬舒亞聽到門外有軍靴鞋底的悶響聲，而且絕不只一個人，問道：“我被監禁了嗎？”
雷約瑟道：“別這麽緊張，老實說看到是你我都吓傻了，你到底來這兒幹什麽？”
喬舒亞板着臉道：“我說過了，投靠新軍。”
“把這種騙人的鬼話收起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雷約瑟道，“如果被他們知道你是貴族，你猜會有什麽後果？”
喬舒亞沉默了幾秒，坦白道：“我來找人，他在哪兒？”
雷約瑟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說道：“這兒是森納星的南部，肯特中将麾下軍隊的駐地在北部。”
喬舒亞皺了皺眉。
雷約瑟舔了下嘴唇，略微不自然的說道：“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守身份的秘密，我也會保護你的。”
喬舒亞疑惑的看他，道：“保護我？”
“你不要多心，我沒別的意思。”雷約瑟語速飛快的說道，“我很高興在這裏能再見到你。”
喬舒亞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雙眸盯着雷約瑟，中士頓時有點緊張。
數秒後，喬舒亞的唇角浮起微笑，說道：“我也很高興再見到你。”
雷約瑟的臉上泛起奇怪的紅暈，掩飾的問道：“你要喝水嗎？或者吃點什麽？”
喬舒亞道：“給我一杯水，謝謝你。我的機甲天罡呢？它的能源耗盡了，現在怎麽樣？”
“它在機甲檢修所，補充能源後會讓它暫時休息一下，很安全。”雷約瑟把水遞過去。
喬舒亞的眼眸閃了閃，接過來端在唇邊喝了半杯，說道：“它陪我從首都到這裏，路上十分辛苦，我想去看看它，可以嗎？”
雷約瑟的視線從透明玻璃杯壁上白淨細長的手指，挪到因為剛剛喝過水而顯得色澤豔麗的嘴唇，視線猛地轉開，鎮定道：“當然可以，蓋爾準将說不會限制你的自由。”
第二縱隊營地最深處的全合金建築裏，蓋爾準将在制服外套了一件白色的實驗服，他的面前是已經接近完成的實驗品。約八米高，金紅兩色相間的嶄新機甲外殼，在實驗室頂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閃亮璀璨的光華。
“還要多久？距離汗塔拉上将給我們的最晚期限，只剩下三天。”蓋爾準看向這座機甲半成品，忍不住感慨道，“它看起來真棒。”
數據師道：“記憶體和新芯片的互相讀取和适應需要一個過程。”他示意助手把機甲後方的一臺光腦顯示屏放大，上面有紛繁複雜的數百組數字。
蓋爾道：“這是什麽？你知道我在機甲數據領域是個外行。”
數據師指着右下角紅色的“82％”，說道：“這是它們互相适應的進度綜合比值。”
蓋爾問道：“要到百分百的時候才能啓動它嗎？”
數據師解釋道：“那倒未必，只是想啓動的話随時都可以。但是只有百分百的适應，記憶體裏存儲的戰鬥經驗和機甲思維才能真正影響芯片，否則的話，它也不過就是一只新機甲。”
準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擡起頭，機甲胸口放置記憶體的合金槽閃爍了幾下。
正走在前往機甲檢修所路上的喬舒亞忽然停下腳步，疑惑的朝着遠處望了望。
雷約瑟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
“那裏是什麽地方？”喬舒亞指着鐵灰色的柱形合金建築問道。
雷約瑟眺望過去，答道：“那是實驗區，只有高級別的長官才能進去，你覺得有什麽特別嗎？”
喬舒亞不動聲色道：“沒有，只是覺得它和旁邊的建築都不一樣。”
雷約瑟有些自豪的說道：“第二縱隊實驗室的設備和人才在整個亞坎南星系都是當之無愧的最優秀，尤其去年實驗室請來了幾位博士數據師，聽說都是當初參與過機甲戰神盤古設計工作的。”
喬舒亞看看他，心裏覺得有點奇怪。
從前他和雷約瑟有過幾次交流，雖然都不算友好，但他記得這個青年alpha對于成為一名聯盟軍戰士有着非常熱情的向往。可現在他似乎也很樂于變成所謂新軍的一員，從兩人的對話裏，喬舒亞沒有聽出他對背叛聯盟的任何羞愧或不甘。
機甲檢修所裏有數十只待檢修機甲，三名身穿工作服、戴着防護帽、只露出雙眼的技師們在忙碌的工作，看到穿着不同于第二縱隊制服的喬舒亞，都好奇的看了他幾眼。
雷約瑟小心翼翼的帶着他從那些龐大的故障機甲中穿過，走向最裏面，不忘叮囑道：“你小心一點，這裏有點亂。”
喬舒亞“嗯”了一聲，眼睛左右看了看，很快發現角落裏有只B級機甲半蹲在那裏，那是一只沒有故障的機甲，也許是故障剛被排除，它的主人還沒來得及接走它。
天罡雖然補充了能源，但由于它是外來機甲，技師關閉了它的智能系統，并且把它隔離放置在單獨的庫房裏。
喬舒亞隔着玻璃窗看着全無生氣的機甲，有點內疚，天罡完全是被他拖累的。
雷約瑟安慰道：“別難過，它沒受傷，指揮部很快會幫它找到一位新主人，到時候你們還是能做朋友的。”
喬舒亞沉默着點頭，輕聲道：“我想到北部去，你能幫我嗎？”
雷約瑟露出為難的神色。
喬舒亞又道：“如果不行的話，至少讓我聯絡到我叔叔，讓他知道我來了。”
雷約瑟的眼神有點閃爍，說道：“我只是個士官，聯絡中将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喬舒亞忽然伸手抓住他，雷約瑟只覺得手腕一熱，心跳猛然加快。
喬舒亞低聲道：“跟我說實話，肖恩到底在哪兒？”
雷約瑟動了動嘴唇，腰側被硬物抵住，那是……他面露驚愕，道：“別這樣，這很危險。”
喬舒亞道：“現在有危險的人是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肖恩根本不在北部，你在騙我。”
雷約瑟感到抵住腰側的槍更加用力，眼神有些複雜的說道：“他的确不在北部，但我告訴你他在哪兒也沒用。”他頓了幾秒，接着說道：“中将……他死了。”
喬舒亞的雙眼瞬時睜大，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雷約瑟趁機發難，右手抓住剛才不慎被奪走的槍，用力朝旁邊一送，喬舒亞反手向後撤，一腳狠狠踢向雷約瑟的小腿，雷約瑟匆匆躲避過。槍卻回到了喬舒亞的手上，他飛快的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雷約瑟縱身一躍，跳到一旁躲了過去，一發子彈打在他本來站位後面厚厚的合金牆壁上，沒有打穿，子彈深深的嵌了進去。
雷約瑟有些瞠目，憤憤的罵道：“你真的要殺了我？！”
喬舒亞沒理他，子彈再次上膛。
隔着一堵玻璃牆，外面聽到槍聲且看到兩人在打鬥的技師們慌亂了片刻，離警報器最近的技師匆忙沖過去要按響警報，手指就要碰到紅色按鈕的時候，他後頸的衣領忽然被抓住，雙腳慢慢懸空被提了起來。
技師大驚失色，努力回頭去看，抓着他的竟然是剛剛被他檢修過的那只B級機甲。
“你在幹什麽？！”技師怒罵道，“蠢機甲！我不是敵人！”
機甲把他甩到一旁地上，轟出一發光子炮，把警報器炸的粉碎，然後說道：“很抱歉，我被‘敵人’操縱了。”
雷約瑟背靠着工作臺，額頭有冷汗冒了出來，不可置信道：“你操縱了它？它是B級機甲，你明明要靠貼片才能控制D級機甲……”
喬舒亞冷冷道：“只有你能騙人嗎？”
摔倒在地的技師被一個同伴扶起來，想渾水摸魚的偷溜出去，那只B級機甲一炮轟在他們腳邊，喬舒亞頭也不回道：“乖乖站在那裏別動，我就不會傷害你們。”
他把槍口沖着雷約瑟，冷聲道：“不想和那警報器一樣下場的話，就回答我，肖恩到底在哪兒？”
雷約瑟反倒鎮定了下來，道：“我沒有騙你，他真的死了。”
喬舒亞皺起眉，明顯不信道：“你最好說實話，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第二縱隊人人都知道這件事，”雷約瑟指着外面的三名技師道，“你也可以問問他們。”
喬舒亞轉頭看向外面，被機甲摔傷的技師和扶着他的同伴緊張的一動不敢動。喬舒亞冷着臉道：“你們……”
B級機甲忽然揮動鋼臂，巨大的氣流把那兩個技師甩到了身後的牆上，兩人可憐兮兮的暈了過去，其中一人戴着的防護帽也掉了下來，露出淤腫的臉。
喬舒亞神色凝重，他覺出不對，他并沒有命令那只機甲這麽做。
他們之間的精神力連接斷開了。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有精神力更強大的人奪走了對這只機甲的操縱權。
他警惕的盯着機甲，眼角掃向一旁的雷約瑟。
雷約瑟一手撐着牆壁，抱怨道：“我說，為什麽我們不能文明一點交流，你為什麽總是這麽暴力？”
喬舒亞有些懊惱，他提出來看天罡就是想到機甲維修所來，這裏有可供來驅使的機甲，而且防衛力量是軍營最薄弱的黑洞。只要他能操縱一只機甲，就能順利從這裏逃走。
他沒有想到，這個莽撞的雷約瑟竟然比他的精神力要強大，他的計劃就這樣落空了。
他自暴自棄的把手裏的槍扔在地下，道：“我輸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真相，肖恩到底怎麽了？”
雷約瑟有些狀況外的茫然，說道：“我沒有騙你，他真的死了。就在三天前，汗塔拉上将的機甲帝喾為了阻止他逃離這裏，不得已炮擊他的飛艇，不慎打中了能源倉，飛艇爆炸了。”
喬舒亞的表情木然，幾秒後才道：“你騙我，不可能。”
雷約瑟糾結着朝他走近了些，輕聲道：“我騙你他在北部，是怕你難過……不過你別害怕，我也可以保護你的。”
喬舒亞沒做聲，盯着玻璃牆外的機甲，玻璃上映出他的倒影，臉色冷峻，眼角卻微微有些發紅。
雷約瑟試探着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伸到半空又有點猶豫，磕絆道：“你……”
喬舒亞一直盯着那只B級機甲，它忽然擡起鋼臂，一炮朝這邊轟了過來。
在十分短暫的驚愕後，喬舒亞一腳踢開還沒反應過來的雷約瑟，飛速躍開滑進旁邊的工作臺下面。他們面前那堵玻璃牆被轟的粉碎，玻璃碴砸在工作臺上的聲音宛如下着幾秒鐘的玻璃暴雨。
雷約瑟被踹的仰面摔在地下，雖然沒有受傷，但還是十分狼狽。
喬舒亞單膝跪地，半伏在工作臺下，很快明白過來，反控制機甲的不是雷約瑟。
他記起外面本來有三個技師，其中兩個被B級機甲摔的昏死過去，第三個技師一直站在牆角很配合的一動不動，所以他一直沒有太注意那個人。
黑色厚底軍靴從已經碎掉的玻璃牆那裏邁了進來，喬舒亞的眼睛閃了閃，技師工作服下怎麽會穿這種軍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