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腳丈光明

人影們走出森林,将幾人圍在中間。

之前的那位老者平靜地看着幾人,在看向少女時更是浮現出一絲慈愛。

“鐘老!”

鐘全聲音發抖,青年更是激動得說不出話。

老者點點頭,又指了指司予安,然後看向迦陀村方向,那裏黑雲低旋,籠罩着一層黑煙。

時間不多了。

他示意鐘全給出瓶子,右手虛擡“摸了摸”少女的頭頂。

“鐘老!”少女嗚咽一聲,“我不要這樣!”

面上閃過不忍,老者用食指抵住嘴唇,不讓少女繼續說下去。

“迦陀一直以為‘天選’的血脈是被剝奪後再繼承的。”鐘全對司予安說,語速湍急,“但其實每一代的血脈都是天生的。”

“每份血脈随着‘天選’的死亡而消散,但如果活生生剝離‘天選’的血脈……”

鐘全面露悲色,少女眼中大顆的淚滴滑落。

“她會帶着極大的痛苦緩慢地死去。”

“她是‘天選’?”司予安望了望迦陀的方向,神色意味不明。

“她是!她的血脈對常人無用,卻能增強迦陀的力量,讓它蘇醒的間隔縮短,蘇醒的時間更長。”

“她是‘天選’?”司予安看着少女,依舊沒有接瓶子。

青年本能地将少女護在身後,捏着血淋淋的拳頭,像一只警惕的獅子。

“我是中洲第五十六代‘天選’!”少女避開青年的保護,聲音中還帶着掉過淚的顫抖,但面容堅毅,毫不退縮。

“這是她指派的新一代‘天選’。”鐘全解釋道,“她剝離了自己的血脈,為了不讓迦陀得到它!”

“但這剝離的血脈并不會随着她的死去而消散,迦陀遲早還會再來尋它!”

終于接過小瓶,血液在注視下微微顫動着,司予安竟從中感應到了臣服的情緒,她一愣,看向老者。

前路是光明的。

老者指指遠方,露出釋然的微笑。

“你們也該走了。”

鐘全渾身氣力一松,短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青年撿起來遞還給他,他卻沒有伸手去接。

黃昏臨近,司予安這才注意到鐘全的傷口又都裂開了,那些深色的痕跡不是幹涸的血痂,而是鮮紅血液的又一次浸潤。

“你們該走了。”鐘全又說了一遍,“既然白姑娘不要,這把劍就留給你吧!總是得傳承下去才好!”

“鐘全!我命令你——唔!”少女一聲悶哼,被鐘全一個手刀擊昏過去。

人影們圍得更近了些,發出并不太過明亮的,卻非常溫暖的光。

這光芒柔和,讓人如沐春風,仿佛全身的傷痛和疲累都被清掃一空。

阮誠張開雙臂,享受地原地轉圈,不經意間對上了兩只灰白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跟其他人影一樣,正在熱烈地燃燒着。

“怎、怎麽回事?”他吓了一跳,然後看見鐘全也站在燃燒的人影中間,渾身灰白。

噗!

身旁又燃起了一道明亮的,橘色的火焰。

火焰中,鐘全的身體躺在那裏,神态安詳;火焰外,司予安握着火炬,跳動的火苗映的她臉上明暗不定。

“怎麽會……”

阮誠瞪大了眼睛,看見鐘全朝司予安笑着點頭,然後感慨地看向自己的身體;看見随着人影的燃燒,一條光道憑空出現在跟前。

“鐘老,全叔。”青年抱着昏迷的少女,“還有白姑娘。”他強扯出笑容,“再見了!”說完一腳踏進光道中!

噗呲!

光道随即熄滅,青年和少女也消失不見!

“白姑娘。”

人影們即将消散,但一道蒼老的聲音穿透重重阻礙,在司予安和阮誠的耳邊響起。

“向前走吧!”

“前路是光明的!”

人影們化作點點光團,向迦陀方向飄去。

“前路是……”

“光明的……”

那聲音漸漸變淡,和火焰中鐘全的身體一起,消隐在了林地間。

而就在同一刻,迦陀村上空懸起了碩大的牛頭虛影,牛頭充滿惡意的眼眶直直盯了過來!

……

“它看不見咱們!”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阮誠跟在司予安身後,邊走邊注意牛頭的動向。

在衆多光團的“幹擾”下,不管牛頭和迦陀的走狗影子們怎麽搜尋,都尋不到兩人的蹤跡。

雖然随着時間的推移,光團的數量在不斷減少,但以司予安的速度,應該是足夠她在它們完全消失前趕到迦陀村的!

“白小姐,你說為什麽中洲死亡之後的人影就有理智,而迦陀人沒有呢?”阮誠想靠說話來轉移自己對牛頭的恐懼。

“這就是信仰和神棍的區別。”

司予安的身形隐藏在黑暗裏,所以阮誠看不見她身上一閃一滅的,虛幻的繁複符箓。

而事實上,連司予安自己都不知道身體的異狀。

“燃燒魂力強行打開迦陀的封鎖,犧牲自己,就只為把族人送出去,賭一個結局不定的未來。”又聞到惡臭的爛泥味,司予安斂下嘴角。

“這樣的魄力和精神,豈是迦陀那幫辣雞能具備的!”

“那如果……”阮誠猶豫道,“我是說如果,咱們剛才跟着他們進入光道,是不是就不用回來面對迦陀了?”

“你覺得那會是副本出口?”

“呃……”阮誠呼吸一窒,“對不起!”

“不用道歉,恐懼和逃避是人之常情。”司予安頭也不回地說,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光團的消耗度上。

不知是不是離迦陀越來越近的緣故,她感覺光團消散得更快了。

但凡你感覺到恐懼……”

“什麽?”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司予安的下文,阮誠忍不住催問道。

“那就說服自己不要有。”

阮誠:???

這怎麽能說服的??

光團們似有所感,陸續從兩人周圍飄了回來,而後發散了光芒,在兩人腳下“鋪”出了一條泛着暖意的光道。

“前路光明……這就是你所說的光明嗎?”

司予安周身的虛幻符箓崩散消失,只剩下背後的一張,還顯現出了血色花紋。

那符箓抖動了幾下,又平靜下來,仿佛被什麽東西牽制着。

“白小姐,你是怎麽說服自己的?”

光路盡頭,已是能看到迦陀村的房屋輪廓,阮誠握緊了匕首。

“嗯?哦……靠的是我們無産階級堅定的唯物主義思想!”司予安和最後一絲光亮揮手作別。

阮誠:??

“資本主義是萬惡的;迦陀人武器多,我沒有武器,所以迦陀人是資産階級,我是無産階級。”司予安取出奪自辛格的寶石,放進衣兜裏。

阮誠:???

“所以迦陀是萬惡的?要打倒資本主義——要打倒迦陀?”

他很快學到了精髓。

但他也覺得自己離瘋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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