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難怪死前都不願意再見你……
門廳雅致, 茶香四溢。
蘇有辭從門外進來,漫不經心地掃過餘二夫人和餘榮母子,輕蔑從眼底一閃而過。
想不到京城中還有明知是他的地盤, 卻還敢上門鬧事的。
不說旁人,如今的太子見着他也得客客氣氣的喊聲堂兄,到了晉國公府也得先向他母親問候。
一個小小的進士和餘家,倒是膽大, 新鮮得很。
“蘇、蘇二公子——”
“不知道二位前來所為何事?今日我并未安排待客的事。”蘇有辭走到虞卿旁邊坐下, 側過身問她, “休息得可好?”
虞卿眼眶紅紅的, 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聽得這句話, 緩緩擡眼看她, 耳邊未收拾妥當的頭發垂下來。
“嗯, 休息得還好, 不過我早起時,是驚擾公子了?”
蘇有辭擡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半點眼神都未給餘家母子, “還好,只是醒來見你不在身邊,習慣地找你罷了。”
正巧送茶進來的妙玲聽到這句話, 險些連手裏的盤子都端不穩,進來後連忙把東西放下, 快步退出前廳。
好可怕,蘇有辭這是要發火了。
外人不知,她一個在晉國公府長大的人還能不知道嗎?國公府這一家子極為護短,但凡不牽扯到律例的事, 個個偏心。
幸好都算得上為人正直,不曾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輕搖了頭,虞卿垂着眼,“那往後我便等公子醒了再起身,你這麽忙,需要休息。”
“阿卿這麽體貼,倒是讓人舍不得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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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有辭語氣裏夾着幾分笑意,眼神寵溺,捏了捏她的手心,“我進來時吩咐妙玲炖了東西,你在冬至時留了病根,得好好養。”
見着蘇有辭後便放下心的虞卿,聽得蘇有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險些壓不住嘴角笑起來。
留下病根?
她這身子好得不行,快能趕上荒山裏的熊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着小話,一字一句都親昵得很,讓餘榮和餘二夫人看傻了眼。
餘二夫人再無知、跋扈也知道晉國公府惹不得,那征虜将軍府已經是京城內出了名的高門,取得了公主的風光,但在晉國公府面前,也是矮了一頭。
心裏着急,連連瞪了好幾眼餘榮,這要是被蘇有辭盯上了,往後肯定沒有安生日子過。
餘榮也沒料到蘇有辭竟然也在這裏,他托人打聽到這裏的時候,知道位置,又讓心腹小厮确認過後,才敢上門來。
蘇有辭一個出身富貴的纨绔子,從前混跡風月的事情不少,就算那般也是個金貴的主,哪裏能想到居然會屈居在這小破院子裏。
“三妹妹,我和母親只是——”
“阿卿一個無父無母的人,哪裏來的兄長和親人?”蘇有辭打斷餘榮的話,眼神如同冷箭一樣掃過來,“就算有,那也沒有了,當日她挨餓受凍時,若有去處,也不至于險些凍死。”
恍然想起半年前在巷子裏見到虞卿時的情形,那會兒的虞卿縮成一團,躲在牆角,癡癡望着別家院子裏的燈。
就這麽一個可憐蟲,還把雪球抱在了懷裏,自己都要凍死了,還有閑心去管一只狗。
又傻又可憐。
餘二夫人聽得蘇有辭的話,連忙起身,“蘇二公子,這事恐有誤會,我們不請自來,實屬冒犯,還望勿要見怪。”
說完拼命朝餘榮使了幾個眼色,餘榮立即站起來,“是我們打擾了,這就告辭。”
兩人說完後,等着蘇有辭開口,誰知蘇有辭像是格外有閑心,揉捏着虞卿的手,嘴角挂着笑意,分明聽見了,卻沒半點反應。
餘榮蹙眉,看着蘇有辭,心中生出嫌惡,一個靠着出身便要高人一等的纨绔子,仗着晉國公府勢力橫行霸道,如今竟然還能高中,怕是免不了背後的打點。
心裏升起一股怨怼,餘榮見蘇有辭注意力全在虞卿身上,略一思索,試探道:“阿卿,貿然過來吓到你了,這就離開不打擾你。”
虞卿輕挑了眉梢,覺得餘榮吃癟的樣子還有些意思,終于拿正眼看他,“哪裏的話,若改日有機會,我該登門拜訪道賀才是。”
餘榮沒有說話,只看着她,“……”
輕拍了一下蘇有辭越來越過分的手,将自己抽了出來,撚了撚指尖,虞卿思忖後道:“聽聞公子近期好事将近,屆時若有請柬送來,我和我家公子必定登門道賀。”
餘二夫人一聽,臉色瞬變。
看了看蘇有辭,這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母子倆狼狽離開時,心中早已将虞卿千刀萬剮,恨不得重塑時光,回到去年冬至。
早知這樣,就應該斬草除根,大雪夜趕出家門都能活下來,還不如扔到井裏一了百了,或者賣給人販子,進了秦樓楚館,哪裏還有出來的機會。
……
沉默在廳堂裏漫開,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盯着那早不見人影的院子,虞卿忽然渾身卸力一般往後靠去,垂下眼時眼睫顫了顫。
好累,跟打了一架似的。
“好玩嗎?”
耳邊傳來蘇有辭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虞卿有些不敢睜眼去看蘇有辭的表情,生怕會在他眼裏看到失望。
她這般做,的确是想借蘇有辭讓餘榮母子下不來臺,最好讓他們知道,現在她是蘇有辭的身邊人,不可能人人拿捏了。
但……
不管什麽理由,她是在利用蘇有辭。
“為什麽不說話?剛才那般伶牙俐齒去哪了?”
蘇有辭又問了一句,這次的語氣已經帶着一些愠怒,只有虞卿能聽出來。
睫毛輕眨,虞卿再不願意也只能睜開眼,轉頭看着蘇有辭,“我……我不知道。”
剛才那會兒,的确有一陣爽快,覺得大快人心,從前作惡的人畏畏縮縮的樣子,實在令人痛快。
可現在蘇有辭問起來,她倒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痛快嗎?
也不盡然,每一次面對餘家的人,就像是把傷口重新撕裂一次,腦中全都是父親入殓時的模樣。
——難怪死前都不願意再見你。
虞卿渾身一顫,六月的天,竟覺得一股寒意從背心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