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們之間不負責任
離晚自習上課之前五分鐘，同學們都已經到齊。白天的任課老師都跟瘋了一樣，晚自習發下的卷子卷子一浪接一浪——今晚做完，明天就講。
“有沒有搞錯啊，我們才高二。”
“就是，當我們是驢嗎？我看着手就疼。”
“九張啊，一科一張，商量好的吧。”教室裏斷斷續續傳來抱怨，但抱怨後又都像是被狗攆着一樣扒拉卷子開始做題。
每當作業多學習壓力大的時候，陸簡陽身為學渣的輕松閑适感就和整個班級格格不入。他把再次破裂在嘴邊的泡泡糖卷進去，在大家絞盡腦汁題海奮戰時，陸簡陽看了眼沉迷學習無法自拔的江繼莘，站起身，校服松松垮垮落在肩下，像是老大爺散步一樣慢騰騰走上了講臺。
江繼莘從卷子中擡起眼皮瞥他，不知道這三歲半又想作什麽妖。
“那什麽。”陸簡陽站在講臺上，拿起老師平常講課用的小型麥克風吹了下，音箱中回了一陣風聲，他确保能發音後湊近嘴邊，目光懶散掃過一班不明所以的同學，勾起唇怠惰說：“大家現在肯定想知道我跟江繼莘的關系是不是？”
驀然闖進巨大學習壓力中的八卦格外香，全班瞬間點爆沸騰！
“嗷嗷嗷嗷——”
“想想想！”
“十塊錢，我要所有細節！”
……
陸簡陽在嗷嗷叫喊聲中輕佻一笑。“小點聲兒，別給我家寶貝兒添麻煩。”
江繼莘上下唇瓣已經分開，他是班長，維持紀律職責所在，正準備低沉說一句“保持安靜”，被陸簡陽這麽一句騷話又給硬生生噎了回去。
陸簡陽看江繼莘唇線開合，目中閃過一絲早有預料的狡黠。“我在追他。”
原本還在叫喊的班級裏瞬間分化成了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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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派：“卧槽！進展呢？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标記是真的嗎？”
“班長強不強？爽不爽？”
“陸簡陽你真牛，牛死了！”
……
反對派：“陸簡陽你不許禍害班長！”
“嗚嗚嗚嗚，放開我的男神。”
“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
“班長，班長你說這不是真的。”
……
陸簡陽在一通吵吵嚷嚷中維持着那股笑意，淡定做了個收聲動作，勾起眼角暧昧不清掃過江繼莘張那面無表情的臉，說：“标記是臨時的，是我騙來的。至于怎麽騙的，這可是商業機密。”陸簡陽挪開目光，話鋒一轉。“不過我還沒有追到手，所以我們之間并不存在負責任的關系，想追他的Omega我敞開懷抱歡迎，大家公平競争。”他說完，将麥克風放回桌上，像是自己剛開完演唱會一樣，懶散又潇灑沖着臺下擺了擺手，在一片嗷嗷起哄和叫嚣中走回了位置。
有人帶頭起哄：“陸簡陽，牛！”
“太牛了吧！公開追求，光明正大！”
“這就是正妻的胸懷嗎？”
“這門親事我準了！”
江繼莘眉頭一壓，清冷的嗓音低沉響起：“安靜！”
Alpha的聲音中摻雜着幾乎不辨的怒氣，教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陸簡陽坐下，在一片靜匿和此起彼伏的翻卷子聲中身體側傾，故意往江繼莘那邊倒了倒，小聲說：“怎麽樣，我夠意思吧，寧肯禍害自己的節操也給你保全一世英名，感不感動？”
江繼莘眼皮都不擡。“幼稚。”
“略。”陸簡陽吐了下舌頭，橙子香氣再次從唇齒間流露散在空氣中。江繼莘眼珠往旁邊擺了下，手下筆尖猶如刀鋒，利落将剛才列好的算式劃掉，垂下眼皮，在空白處繼續寫題。
範宇的臉十分難看，緊蹙眉頭望着前方湊得極近的兩人，他知道陸簡陽是在為江繼莘辯解，可情緒在前又忍不住擔憂焦躁，看着陸簡陽刻意往江繼莘身上倒，心中難受刺疼，為什麽那個跟他匹配的Alpha不是自己偏偏是江繼莘。
晚自習開始,數學老師值班，戴着一副八百度的厚重鏡片，耷拉眼皮坐在講臺看書。
教室裏翻卷子和翻書聲刷刷不絕，風從窗戶吹進來，到達最盡頭時都似乎帶了一股樹漿紙的味道。陸簡陽十分無聊，在老師眼皮底下窸窸窣窣拆了包牛肉幹，才吃兩塊，味道就飄到旁邊引起江繼莘蹙眉。
陸簡陽抿上嘴，用胳膊肘拐了拐江繼莘小臂，從桌下遞過去，壓着聲音竊竊說：“喂——班長你餓不餓，吃一點吧，我這裏還有小面包你……”
江繼莘警示瞥了他一眼，小臂往前一擡避開陸簡陽觸碰，指尖隔空點了下他桌角上貼的班規——上課吃東西，扣十分。
陸簡陽簡直想翻個白眼，這人還是個執法機器怎麽着？心灰意冷張開嘴，想要哼唧一聲卻又想起了班規第一條：自習課時間禁止喧嘩。長長出了一口氣忍住了。
陸簡陽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的玩了會，将原子筆拆開後又挨個裝起來，再拆開再裝起來……
掀開一只眼皮看江繼莘，江繼莘竟然端坐了一個晚上連姿勢都沒變過，或許真的是被這位學霸感染了。陸簡陽裝好原子筆後竟然破天荒的抽出數學卷子，咬着筆蓋開始看起題來。
選擇題好說，四選一憑運氣。填空題不要了，一個空就才五分還要算那麽久，浪費時間。證明題——
陸簡陽看着卷面上複雜的三角形，眯了眯眼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将卷子從眼前拉遠，拿手指大體量了一下各條線段之間距離，突然靈光一閃有了思路。
“哎哎——”陸簡陽拿着卷子用胳膊肘拐江繼莘，壓着聲音躍躍問：“這兩個三角形是不是全等？”
江繼莘大概是聽他破天荒的問一次題，竟然搭理了，瞥了眼後說：“嗯。”
“哈哈。”陸簡陽瞅着卷子沾沾自喜說：“我聰明吧，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看出來的？”此刻他覺着自己就是個天才，根本不需要愚蠢又不懂得變通的江繼莘跟他互動，自問自答擡起手說：“我拿指頭量了一下，發現他們長度一樣，我還記得初中學過SSS三角形全等證明公式。”啧嘴學着數學老師講課時的樣子點評。“一眼都看出來了，完全就是送分題。”最後還自賣自誇加了句：“陸簡陽你真聰明！”
江繼莘吊起一邊眉梢瞥他——陸簡陽拿着卷子一臉春風得意，眼角彎起，神色飛揚，不僅毫無所查還十分陶醉。
江繼莘見他這副犯傻而不自知的模樣，譏诮之餘竟覺有一點可愛。只是這點可愛，掩蓋不了已定的真理與答案，纖長指尖挪在題幹最後一句話上劃了下：請證明，三角形ABC和三角形EAD全等。
“那是結論。”
陸簡陽：“！”瞪大眼睛盯着那句話大眼瞪小眼的好久，最終相看兩厭無奈接受現實，捂着臉，感覺有一盆冷水澆在滾燙心上，感慨惋惜驚嘆，這麽精彩的推理過程，怎麽會是結論呢？對于數學的學習熱情沒了。出師不利，陸簡陽又翻了翻其他卷子，看着減數分裂、電離方程、有機化合物無機混合物亂七八糟，嫌棄推在一邊，拿出困難最小的語文。
“餘雖好修……什麽……以……什麽什麽……兮，什麽……朝什麽……而夕替。”陸簡陽便秘一樣蹙緊眉頭難受将這句話讀完，滿腦黑線，一句話十五個字有三分之一不認識。“我去——”陸簡陽洩氣。“這是人間的東西嗎？”
再次用胳膊肘拐了下旁邊認真做題的江繼莘。“哥哥，這句話怎麽讀？”
江繼莘正在寫公式，被他猝不及防一拐打斷思路，擡頭見Omega那一臉毫無所察，撇下眼皮。“餘雖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慢點慢點。”陸簡陽揣摩着江繼莘的發音，一個字一個字的進行了拼音标注。
江繼莘：“……”這人還真是只有三歲半。
“那這個呢？”陸簡陽又指了下一句：“這個怎麽讀？”
“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
陸簡陽按部就班标好拼音。
“那這……”一本磚頭厚的《現代漢語詞典》砸在了頭上。
江繼莘：“自己查。”
“真是……”陸簡陽揉了揉頭頂。“打擊我的學習積極性。”
江繼莘不接這口鍋，一邊寫題，漫不經心說：“你的學習積極性，跟我打不打擊沒有任何關系。”
“你這話可太不負責任了。”陸簡陽突然眼角一彎，趴在他耳邊暧昧道：“我愛你，你是我努力的動力。”
溫熱的氣息撲在脖頸，那三個字透過耳膜不輕不重砸進去，江繼莘的心在這瞬間不受控制軟下，盡管知道是玩笑。他半阖下眼皮。“你今晚還說我們不存在負責任的關系。”
“呦，吃醋了，難受啊，想讓我對你負責任？”陸簡陽退回來，半撐着頭嘚瑟說：“那叫聲好哥哥來聽聽。”
江繼莘輕蔑一笑，低下頭繼續寫手裏的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