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君然站在落地窗外看了那二人一眼,淡淡收回視線,走進了咖啡廳。

當他走到陸烽和林景然所在的咖啡桌旁,林景然依舊端坐在那兒,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問:“怎麽過來了?”

“接人。”

回了兩個字,林君然随之淡淡笑着瞥向身側傻傻站着的男人:“還不走?”

陸烽身體動了動。

林景然開口:“那就下次再談吧陸先生,東西別忘了帶走。”

說話時,林君然已經迅速轉身走了,陸烽拎起擱在咖啡桌一角的袋子,跟了上去。

林君然走得很快,陸烽腳下步子邁得很大,好不容易趕上:“君然……”

林君然不說話。

陸烽臉上帶了焦急,又喊了一聲。

林君然還是不應,走到人行橫道邊,對面明明是紅燈,林君然卻仿佛沒看見一般,硬是往前走了一步,被陸烽強勢地一把拉住,力氣大得幾乎要将林君然的手腕捏碎。

“君然!”

他回頭,眯起眼盯着緊緊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幹什麽?”

陸烽手松開了些,氣息有些不穩,出聲提醒:“是紅燈。”

林君然哼笑:“我又不瞎,還是你以為我不要命了?”

看着林君然似笑非笑的臉,陸烽抿着唇,眼中閃過一抹遲疑,最終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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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然面無表情地收回手,等綠燈一亮,過了馬路。

走到公司樓底下,陸烽正猶豫着要不要跟進去,便聽前面的人說了聲“過來”,盡管語氣不善,他也沒再多想,跟了上去。

一路上了二十二樓,進了辦公室,林君然坐下,陸烽卻愣愣地站着,一動不動,跟在咖啡廳裏時一樣,只知道看着他。

“坐啊。”林君然挑着眉指着對面的椅子。

陸烽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然後把袋子擱在辦公桌上,關心問:“餓了嗎?先吃飯。”

林君然看也沒看保溫桶一眼,笑着問:“咖啡好喝嗎?”

陸烽默了一瞬,抿緊的唇松開,解釋道:“君然,剛剛不是故意騙……”

“不是故意那是什麽?”林君然面色不變,仿佛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你不就是跟我哥見個面喝個咖啡,這種事又有什麽好瞞着我的?”

這麽問着,下一秒又替陸烽做出回答:“還是你擔心被我發現你跟我哥認識?畢竟上次在烤魚店吃飯,你倆還裝着不認識。可想想,其實也不奇怪,你見我第二面就敢把我往家裏面帶,天天煮着我吃,幫我做這做那,都這樣了,你認識我哥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哦對了,不僅我哥,連宋潛都認識你,看見我跟你在一塊兒時跟嘴巴張得跟吞了蛤|蟆似的。在車行,你的那些小徒弟看見了我,話都不敢跟我說一句,是不是很奇怪?更奇怪的是,我們為什麽還同一時間出了車禍?”

林君然神情淡淡,說話時語氣再平靜不過,甚至面上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陸烽還是聽出了他情緒上的起伏,哪怕他再怎麽竭力裝着不在意無所謂。

“怎麽又不說話?其實你壓根兒沒必要瞞着我,我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人,你随便編幾句瞎話我不就信了麽?就跟那睡衣一樣,打折買了兩件——”

“君然……”

林君然仿佛沒聽見陸烽的聲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還是要我給你編幾個理由?比如我哥,你就是說是在車行給他修車時認識的。你車行裏的那些人不跟我說話也沒什麽稀奇,他們又不認識我,能有什麽話要跟我說是不是?至于宋潛——”

“君然!”陸烽微微提高了音量,“別說了……”

林君然這才好似聽見了,笑着問他:“怎麽了?我編的這幾個理由不好?你要是這麽覺得,自己編幾個也行啊,我洗耳恭聽。”

陸烽眼眸一暗,唇角動了動,到底沒能說出什麽來,只是把保溫桶打開,将夾層一個個取出來在桌上擺好,又把炒飯跟筷子遞給林君然,就跟在家裏時做的那樣。

林君然看了一眼,卻沒有去接。

他站起來,聲音冷如寒冰:“不吃了,你走吧。”

“君然……”

“別叫我!”

辦公室裏忽然變得極靜。

不知過了多久,陸烽終于動了,他站起來:“飯菜我不帶走,你記得吃,不要餓着。”

林君然冷笑:“你除了會說這些,還會說什麽?”

陸烽一言不發,轉身走遠。

開門,關門。

辦公室裏又一次空空蕩蕩。

今晚夜色深邃,夜幕上繁星點綴,閃爍着微光。

兩邊的路燈亮着,寂靜中透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一個挺拔的背影從下面走過,越來越小,最終與夜色融為一體。

林君然站在窗前,想着中午的時候還在電話裏和陸烽說笑,而距離那會兒不過幾個小時過去,他們倆的關系就突然僵到了極點。

而起因不過只是屁大點兒事。

陸烽也不是第一次騙他了,林君然心知肚明,戳穿過的跟沒戳破的都有,有的時候忍忍也就過去了。

可走到這一步,其實都是遲早的事。

沒誰想被瞞着,縱使林君然能猜到一些事,卻也沒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平白無故沒了五年的記憶,林君然就跟個瞎子似的在黑暗中摸索,而身邊沒一個人願意牽着他往前走,全靠他自己一個人憑着直覺摸索向前,林君然比誰都不好受。

偏偏那個傻子什麽都不肯說,仿佛說了什麽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長得高高大大,卻是個膽小鬼。

林君然又回到辦公桌前,經過前面那一番糟心事,他早沒了加班的心思,收拾收拾就準備回去了,确認沒什麽東西落在這兒,就在将要關燈走人時,眼睛一瞥,又看到桌子上的那一堆飯菜。

盯着看了幾秒鐘,到底還是放下手裏的文件,将那一個個飯盒一層層重新塞回到保溫桶裏,然後一手拎着保溫桶一手拿着文件夾離開了辦公室。

打車回到家,這回沒人在客廳了,林君然拐進廚房,卻看見小姑娘蹲在冰箱前,偷偷摸摸不知在做什麽虧心事。

“幹什麽呢?”林君然突然問一聲。

林苒驚得回了下頭,看見是林君然才松了口氣:“小叔你吓我一跳。”

“開門聲那麽響都沒聽見?”

小姑娘哼哼兩聲,最後從冰箱裏扒出來一盒冰淇淋,林君然看見了,笑了笑:“小心拉肚子。”

“沒事。”

小姑娘抱着冰淇淋就準備走,想起來什麽又回頭說一句:“小叔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爸媽。”

林君然扯了扯嘴角:“他們不問,我自然不會說。”

“……小叔你怎麽這樣?我還是不是你親侄女了?”

林苒走回去正準備再跟林君然磨上兩句,卻看見林君然在拆一個保溫桶,拆完後又一個個送進微波爐。

“小叔你沒吃晚飯?”

“嗯。”

小姑娘對這些飯菜挺感興趣:“我晚上沒怎麽吃,我能一起吃嗎?”

林君然沒應,只是說:“冰箱裏不是有東西吃?”

“可我聞着你那些挺香的。”

“不行。”

“啊?”

林君然指指微波爐:“這些不能給你吃。”

“……小氣鬼。”

林君然對這個稱呼毫不在意,小姑娘繼續眼巴巴盯着微波爐盯了一會兒,見林君然還是不肯讓步,才垂頭喪氣地離開廚房,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小叔,謝謝你送的游戲機。”

林君然在廚房把冷掉的飯菜又熱了一下,然後直接站在流理臺邊吃起來。

他中午沒怎麽吃,晚飯又拖到這會兒,胃裏其實早已不太舒服,當嘗到熟悉的味道時,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跟胃裏填進去食物不再空蕩蕩沒多大關系,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惦記了好幾天的牛肉炒飯終于吃到嘴裏,牛肉因為是冷了再熱,變得有些幹硬,林君然絲毫不介意,一口一口慢慢吃了。

吃飽後,簡單收拾了下就上了樓,回到房間,林君然沒急着去洗澡,而是坐在書桌前,将帶回來的報告拿出來看,順便等人。

十點不到,林景然來敲門。

“在看報告?”進來後,林景然看了眼林君然手上的東西,又問,“覺得謝黎怎麽樣?”

“挺好的。”

見林景然在旁邊坐下,林君然也不想兜圈子,直接問:“是要跟我說陸烽的事?”

林景然微微地笑:“喜歡他?”

林君然沒吱聲,眼睛始終盯在報告上。

“失憶了還是喜歡他?”

“您直說。”

都帶上敬語了,林景然心裏笑了笑,就真直說了:“陸烽不适合你。”

林君然終于肯擡起臉,賞了個眼神給自己的親大哥。

“哪怕你是真的喜歡男人,也不應該是陸烽。”

“原因呢?”林君然聲音懶怠,像是随口問了聲。

“沒有原因。”

一個問得随意,一個答得随意,林君然聽了,“嗤”地笑了一聲:“那您可真是太強勢了。”

“你是我弟弟,我強勢有什麽不對?”

“有什麽不對?”林君然喃喃重複林景然的話,忽然正了臉色,“哪裏都不對。我已經長大了,大哥你實在沒必要再插手我的事,不管是我跟陸烽的事,還是其他的什麽,都是我自己的私事。”

對于這些話,林景然不置可否。

林君然繼續說:“大哥你要是還在為我小時候那件事感到愧疚,其實大可不必,那件事只是意外,即便當時你沒将我寄養在親戚家,那些人只要想綁架我,照樣會找到機會。”

“可你卻因為這件事不再跟我親近。”

“那時候只是因為害怕自責,被救回來之後我跟誰都親近不起來,不是麽?”

林君然似乎陷入了回憶:“任誰知道有人為了救自己而沒了命,恐怕都會跟我一樣。”

林景然聽着,眸色一閃:“那不是你的錯,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林君然繼續去看文件,邊看邊說,“我說起這件事只是想說,大哥你用不着覺得愧疚,從而把一些沒必要的擔心強加在我身上,我已經長大了。”

這是今晚上林君然第二次強調他已經長大了,可在林景然眼裏,林君然似乎永遠都是那個只齊他腰的小男孩兒,會追在自己後面一直喊“哥哥哥哥”。

“你的意思我懂了,但你跟陸烽我還是不同意。”

林君然無所謂地笑了笑。

“你跟陸烽的關系想必你自己也猜得差不多,那我就再告訴你件事,你失憶這事最初确實是我讓人透露給陸烽的,但除此之外,其餘的我什麽都沒做,也沒阻止陸烽聯系你。”

頓了頓,林景然繼續說:“如果按照關系正常的情侶或夫妻,一方不記得一些事了,另一方必定會去跟對方說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可你失憶了,在醫院躺了三個月,有見過陸烽去找你?”

林君然挑着眼皮:“所以這說明什麽呢?”

“這說明你們之間早出了問題。”說着,林景然站了起來,“所以陸烽不敢過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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