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場吻到最後險些失控, 陸烽的手已經伸入林君然薄衫的下擺,帶着厚繭的掌心緊緊貼在那肌膚上,滾燙的氣息吹拂在彼此的鼻翼間, 濡熱潮濕。
如果不是潛意識裏 提醒着自己林君然頭上的傷還沒 好透, 陸烽不一定還能停下來。
倒是林君然軟在陸烽懷裏 ,手輕輕搭在對方的脖頸,不怕死地挑着泛紅的眼尾,氣息微喘道:“不繼續?”
陸烽顯然理智得多, 哪怕身體已緊繃到極限, 胸膛贲張跳動,如火炙熱。
他到底是忍住了,強壓住眼中翻湧的情動, 将林君然抱緊在懷裏 ,不去看他明亮水潤的眼眸,平複着喘息。
熱燙的呼吸噴灑在耳根, 林君然聽到陸烽貼在自己耳邊,低啞的音色中帶了幾分隐忍:“等你傷好……”
……
一周過後, 到了約定好的拆紗布的時間,吃完早飯, 陸烽開 着新 車送林君然去醫院, 醫生給林君然拆了紗布, 又做了個頭部檢查, 然後問:“最近怎麽樣?有沒 有想起些什麽?”
陸烽就站在一邊安靜地聽。
林君然移開 與醫生對視的視線, 眉眼輕斂,回答:“這幾天腦海裏 常常會突然閃過一些事, 不過很模糊,我問過了, 正是在那五年裏 發生的,其餘時候如果看到和那五年相關的人或物 ,也會生出 莫名的熟悉感。”
就比如上次在超市,看到那個淺灰色的抱枕的第一眼,林君然脫口問出 “是不是買過”的話。
醫生點頭:“這是正常現象,表明記憶正在逐步恢複當中,照這個情況,只要不出 意外,再過一兩 個月等頭部神經完全恢複,你失去的記憶也就能找回來。”
之後,醫生給林君然開 了些藥,取完藥後兩 個人離開 醫院。
回去的路上,林君然計劃起去白鴻寺的事,說:“住院時就說要去一趟白鴻寺,現在我紗布也拆了,總可以 出 去玩了吧。”
陸烽自然沒 有不答應的,他先前不答應林君然出 去,到底還是因為他傷沒 好透,擔心再出 意外。
“後天天氣還不錯,正好那天我一整天都可以 空出 來,你呢,有沒 有空?”
“有。”
“那就後天去,正好不是節假日,人應該不多。”
定下時間,林君然就在網上買好門票,白鴻寺就在平城,開 車去要一個半小 時,寺裏 每天早上都會有焚香儀式,游客們可以 跟在後面沐佛祈福。
陸烽問林君然要不要去看,林君然一看焚香的時間,卻 是在七點半到八點之間,直接搖頭:“算了,我們晚點兒出 發,反正只是出 去散散心,我對上香拜佛的沒 什麽興趣。”
于 是第三天早上,林君然八點半才懶洋洋地從被窩裏 爬起來,洗漱完又吃了個早飯,直到九點才開 始往白鴻寺出 發,抵達山腳時已近中午。
将車停好,陸烽和林君然一起下了車,陸烽肩上背了個旅行包,裏 面放了些礦泉水和零食,還有件林君然的外套,今天天氣溫和,陽光不烈,也不起涼風,于 是林君然出 門時說什麽也不肯穿外套,陸烽只能将外套放在包裏 以 備他冷時再穿。
白鴻寺是平城的4A級景區,就算不是節假日,來此地觀光游玩的人還是很多,兩 人下車後,與同行的游客沿着山腳的路往前走,幾百米後,前方不遠處便現出 了石階,蜿蜒綿亘,隐于 層層林染盡頭。
白鴻寺坐落于 山腳之上,只有沿着這條石階一直往前走個半個小 時才能抵達終點,好在每層石階之間的高度只一二十厘米,且兩 邊樹木參天,花草繁多,眼下夏秋之交,綠蔭濃郁,楓樹的綠葉前端隐隐染上橙紅,恰是風景獨好。
林君然慢悠悠地一層石階一層石階地往前走,視線自兩 旁的樹木上輕輕掠過,說是來散心,卻 是真的散心,不做任何 多餘的事,也完全不在意這般悠閑地走下去何 時才能抵達白鴻寺,陸烽也不催,跟着他慢悠悠地走。
石階走了一半時,林君然忽然在一棵楓樹底下停下,陸烽也停下,問:“累了?”
林君然搖搖頭,眼睛眯起:“剛剛山腳下是不是有人賣花?”
陸烽想了想,“嗯”了聲:“都是一些常見的花。”
林君然揚了揚眉:“我們下山吧。”
說着已經轉過身去,陸烽也不問他原因,背着包跟在了後面,在一行上山的游客之中,往反方向 而去。
景區管理人員為避免發生意外,禁止人們在往白鴻寺去的石階路上擺攤售賣,于 是山腳下便紮堆了一堆攤販,分別占了路兩 邊的位置,兩 排長長的攤位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來時林君然不曾放太多心思在這些攤位上,這會兒特意從上面返回,卻 是一個一個細看過去,在石階路上時他問起賣花人,此刻也并不着急尋找,看到感興趣的攤位就停下來看看,再買幾樣喜歡的小 物 件,興之所至,随心而往,而陸烽仿佛早已習慣林君然如此行事,除了從林君然手中接過他買來的小 玩意兒,整個過程沒 過問一句。
大 概是之前在石階路上一來一往耗盡了體力,又正當午時,林君然在接連路過好幾個賣小 吃的攤位時,都停了下來,很快他手裏 就塞滿了各種小 吃,最後一份炒腸粉林君然實在拿不下,看着自己滿滿當當的手,他不得不向 陸烽求助,只是一撇頭,才發現陸烽手裏 的東西并不比自己少。
林君然眨眨眼,一臉純然無辜:“拿不下了。”
陸烽眉心微動,從林君然臉上默默移開 視線,然後背對着他微側過身,說:“能放的都放到網兜裏 ,先把腸粉吃了。”
旅行包兩 側各有一個黑□□兜,林君然手裏 有不少小 吃都裝在紙袋子裏 ,雖然敞着口,但 放入網兜後倒不必擔心小 吃灑出 來,林君然選了幾樣暫時不想吃的小 心放好,手裏 頓時就空了,只剩下那份腸粉。
一邊吃一邊繼續往前走,林君然沒 忘記時不時喂陸烽兩 口,又微擡起臉問:“好吃嗎?”
“嗯……”
林君然又問:“你以 前來過白鴻寺麽?”
陸烽點頭:“來過一次,初中時學校組織的一日游。”
“也是,平城人怎麽可能不來白鴻寺?”林君然笑笑,“我一共來過三次,第一次來我還小 ,大 概只有六七歲,是我爸一路将我牽着又抱着才到了寺裏 ,第二次來是大 哥大 嫂結婚後不久,大 嫂有了身孕,于 是過來上香……今天是第三次。”
三次來,最初陪在身邊的人早已離開 了這世界,或是已經有了屬于 自己的家 庭,周遭之人來來往往,那麽此刻陪在他身邊的會不會一起走到最後?
林君然眼中掠過些微的迷茫。
迷茫中,他轉過頭,擡起眼的那一瞬對上男人深沉的目光,陸烽看着他,眼神專注且堅定。
林君然驀然一笑,伸出 了手,陸烽沒 有猶豫地,握了上去……
……
最終在攤位的盡頭,林君然找到了那位賣花的阿婆,正如陸烽所說,阿婆賣的花并不名貴,都是一些常見的郁金香、蝴蝶蘭等,并且也不似花店裏 包裝得那麽精致,多數只是用淺色絲帶簡單将其捆成一束,但 即便如此,被精心打理過的花束還是釋放出 了她們獨特的美麗。
林君然的視線被擺在攤位正中央的一捆藍紫交雜的小 花吸引了過去,他正想問阿婆這是什麽花,一旁的陸烽已經給他解說起來:“這是翠荞,這個季節路邊上長了許多。”
阿婆笑眯眯地點頭:“早上我在路邊上采的。”
林君然便問:“這花怎麽賣?”
“五塊錢一捆。”
并不貴,林君然當即付了錢買了兩 捆,将兩 捆藍紫色小 花捧在手上,他看向 陸烽問:“會編花環嗎?”
陸烽一愣,然後誠實坦言:“沒 編過。”
林君然撇了撇嘴,陸烽沒 編過,他自然也不可能有這經驗,但 相比自己動手而言,林君然顯然更相信陸烽的動手能力,便想将花交給陸烽,不想兩 人站在攤位前的談話被阿婆聽見,阿婆笑着說:“要編花環嗎?讓我來吧,不收你們錢。”
林君然遲疑了一下,還是将花又交回到阿婆手中。
阿婆在編花環這件事上顯然技藝純熟,林君然之見她将兩 捆花拆開 平放,抽出 其中的幾支,手腕靈活轉動了幾下,下一刻一個花環的雛形就做成了,這之後,阿婆的兩 只手宛如蝶翅翩飛,林君然甚至來不來看清她的手到底是如何 動的,等反應過來時,一個編好的花環已經交到他手上。
林君然眯着眼看了看手心上形狀完美的花環,擡起頭和阿婆道了聲謝,又另買了束蝴蝶蘭然後和陸烽離開 。
走遠一些,林君然停下,将花環交到陸烽手上,面向 他,神态自然道:“給我戴上。”
陸烽看了眼花環,又看了眼面帶淺笑等着自己幫着戴花環的青年,慢慢擡起手,将點綴着星星點點藍紫色小 花的花環輕輕放在其發頂,又輕微一轉放正了位置,然後收回手:“好了。”
林君然立即擡起眼,卻 只隐約瞧得見花環最外邊的半圈兒,于 是擡手摸了摸,當指尖觸碰到柔軟微涼的一小 片花瓣,這才高興地揚起一抹笑容:“走吧,我們就在這邊四處逛逛,不去寺裏 了。”
大 概是笑容太過明豔,陸烽一時未能移開 眼,直到林君然向 前走遠了,他才怔怔回過神來,大 步跟上去。
景區內并不只有白鴻寺一處景點,林君然不想再去爬石階路,陸烽便陪着他四處逛了逛,一路上,不少人看見林君然頭上的藍紫色花環,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在看清林君然的臉後,所有的好奇都轉變為驚豔,只是林君然姿态自然,并不因那些目光而移目,專注地與陸烽說話。
後來有幾個膽子大 的女生跑到林君然面前,紅着臉問他花環是哪裏 來的,林君然給她們指了阿婆攤位的方向 ,女生們連連看了林君然好幾眼才道着謝離開 。
女生們走後不久,又有個長發美女上來搭話,美女從花環入手,最後問起了林君然的聯系方式,林君然面不改色地說一句“我不用手機也不用微信”,趁着美女愣住的一瞬,趕緊拉住陸烽走遠。
走到五十米開 外的地方,林君然才慢下步子,一轉頭就看到陸烽盯着他發頂的花環微微失神的模樣,于 是微揚起唇角:“吃醋了?”
陸烽悶聲收回視線。
林君然冷哼一聲:“你還吃醋?我還沒 跟你算賬呢,什麽大 學遇見的男孩兒、秦楓雨,還有李今栀,這些人你不會都忘了吧?你惹的桃花可不比我少,還有男有女,剛剛不過是幾個女生跟我搭讪,除了說了幾句話其他的我可什麽也沒 做,可我記得那個李今栀是不是親過你?”
“……”
陸烽沒 想到自己的一個眼神會瞬間引出 這麽一個要命的話題,見林君然眯着眼還隐隐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立即反握住他的手,将人拉到前面設在路旁的長椅上坐下,從旅行包裏 取出 礦泉水:“走了這麽久,喝口水吧。”
林君然瞪他一眼,接過水喝了。
兩 人一直在景區待到傍晚時分,除了白鴻寺,其餘地方都走了一遍,太陽将落山,游客們紛紛往景區外走,林君然也從供游客觀賞和歇息的廊亭中站起,望着出 入口方向 說:“走吧。”
返程的時候,又在山腳看到那個阿婆,此時她攤位上的花幾乎已經全部賣光,林君然往四下人群中掃了一眼,看到幾個和他一樣戴着各式花環的游客,阿婆也注意到了林君然,朝他笑了笑。
快到景區出 入口時,一個站在林君然前面的女生突然叫了一聲:“哎呀我手機不見了!”
一旁的同行者說:“剛剛不是還在的?你再找找。”
女生把身上翻了個遍,還是沒 找到,不禁有些着急:“我就放在外套口袋裏 的啊。”
同行者試探問一聲:“不是被偷了吧?”
“……”
林君然聽見這番對話,想到什麽,左手往褲兜裏 一伸,手機果然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