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哥

池萬裏輕車熟路地來到招待室,那架勢跟領導來視察工作一樣。

他翹着二郎腿,端着李重明用一次性紙杯給泡的茶水,挑了一下眉毛:“上次我放這的雞缸杯呢?”

張影艱難地開口:“隊長說怕人碰了磕了賠不起,正好上個月有個傻鳥撞前頭樹上了,還上了微博熱搜呢,就給它喝水用了。”

“牢底坐穿鳥嘛,行,給它用也不虧,比我金貴。那兩張紫檀桌呢?”

張影扭頭看向李重明:“隊長說放接待室影響不好,本着物盡其用的原則,放內部食堂了。”

李重明心裏一涼,他上次看見食堂兩跟周圍不鏽鋼餐桌格格不入的木頭桌子,還上腳踹了踹試試結不結實,此刻他好像明白當時隊長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了。

池萬裏也不生氣,又問:“還有那幅挂牆上的畫呢?我看你們牆光禿禿的,一點兒省會的格調也沒有,從家裏找了個最低調的給送來。”

張影此刻理直氣壯:“捐到省博物館了,專家評定是一級文物,還發了塊牌子。”

說完打角落的開文件櫃,幾盒檔案嘩啦流出來,張影面不改色,長臂一伸,從最裏面夠到一塊不鏽鋼牌匾就要遞給池萬裏。

李重明趕緊沖上去:“哎呀!怎麽這麽多灰,我來我來。”

他抄起衣服角給它擦得反光,然後雙手遞給金主。

池萬裏用指節敲了敲:“‘敬贈愛心收藏家池大蛇——蓮華省博物館’,啧啧。怎麽不挂上?”

張影、李重明雙雙語塞。

“這幾天快元旦了不是,有點忙……”

池萬裏似笑非笑地看着張影,脖子上的黃金蟒也擡頭發出嘶嘶聲。

李重明一邊笑一邊拉着張影:“我們現在就去找釘子!稍等啊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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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結伴離開接待室,一關上門,李重明就問:“那桌子多錢啊?上面還留着我兩大腳印!”

張影比了兩個手指。

“二十萬?”

張影搖頭。

“兩百萬?”李重明不可置信。

張影沉默。

李重明抱着張影哭到:“哥啊哥!把我賣了也沒有兩千萬啊!我就是下海也還不起啊!”

張影摸了摸他的板寸頭:“我們得找個好釘子才能配得上池先生的獎牌是不是?任務重大,咱們得慢慢找,慢慢找。”

等池長風開完會來到接待室,就看到他哥老神在在地曬太陽,還拖了張椅子特地放在窗戶前,大塊頭保镖雙手恭敬地端着塊獎牌。

“怎麽把着破玩意兒找出來了?”

兄弟倆許久未見,顯然并沒有多想念彼此。倒是黃金蟒終于動彈了,順着地板朝池長風爬過去。池長風伸出手臂接住他,蟒蛇溫柔地盤到他脖子上,親昵的貼貼他的臉。

“怎麽是破玩意兒?這可是池·大·蛇先生有社會責任感的證明,并且池·大·蛇先生還想再獲得一塊,就從特別行動處領怎麽樣?舉報一隊隊長處于蛻變危險期?”

“呵呵,用不用給你找個舞獅隊?”

“難得弟弟也為要為我花錢了,我真是太感動了。”

“你最好是趕在梁老師前面。”

“……”

池萬裏微笑着。

池長風一下子就明白了人心險惡:“他是你的人?”

“哦~不能這麽講,我對糟老頭子一點興趣沒有,勉強說,是我資助了一位求知若渴、前途無量的學者,而他恰好是我弟弟的心理醫生。”

池長風從兜裏掏出藥瓶:“這裏面不會是VC吧?”

“我怎麽知道呢,我只是單純的資助人,不會幹預學者的研究。”

池萬裏長舒一口氣,扳回一局的感覺真不錯,電話裏陰陽怪氣果然不過瘾。

“小雷鳴呢?”

池長風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次性紙杯,茶水剛剛涼好:“他在休息。”

池萬裏動動手指,剛剛溫順的黃金蟒突然收緊,輕輕勒住池萬裏的脖子。

“這種程度,似乎不能讓他出來救你。”

池長風繼續喝茶,根本沒在意。

池萬裏揚了揚下巴,雷霆直起身子,張開猩紅的大嘴,鋒利的兩個牙齒完全伸出來,他收緊肌肉,只要池萬裏下令,就能像壓縮到極限的彈簧一樣瞬間釋放,攻擊池長風的頸動脈。

“小雷鳴~哥哥很想你呀,你怎麽還不出來?在跟我玩捉迷藏嗎?你的主人要死了哦~”

池萬裏用哄小孩兒的語氣召喚着雷鳴,他惡劣地笑着,說到“死”的時候像一條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十分愉悅地享受弟弟命懸一線。

“精神體死了,主人還會活着。主人死了,精神體就沒了奧~真是不公平呀。你說對不對呀,小雷鳴~哥哥數三下——”

“三——”

池長風似乎完全放棄抵抗,他放下水杯。

“二——”

池長風放松地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一!”

黃金蟒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向下俯沖,狠狠咬下去,比他的主人還要堅定地了結池長風的生命。

然而池長風的動作比他還快,冰冷的槍口抵住了雷霆的上颚,使得他尖銳的牙齒止步于池長風的手背。

“精神體的死亡,大哥似乎沒有嘗過。”

沉默在一旁的保镖,在主人要殺人時沒有動,但此刻他放出了上百只只兔子。

和昨晚在游艇上跳舞時憨态可掬的樣子不同,它們像電影裏面的僵屍兔,長出了食肉動物的牙齒,蓬松的毛發一片片脫落,露出了惡心的血粉色肉皮。兔群向池長風不斷逼近,只要他敢開槍,幾秒內池長風就會被吃掉只剩骨頭。

鑒于精神體和主體之間的通感效應,池萬裏的口腔感受到了槍口的冰冷,他似乎聞到了槍響之後的硝煙味,久違地體會到汗毛直立的感覺:“場面不要這麽僵,咱倆都一年沒見了。”

他想起小時候和池長風在庭院裏打架,身為哥哥仗着個子高,欺負弟弟是手到擒來,然而池長風身上有一股狠勁兒,每次寧願自損一千也要傷他八百,像個傻子一樣。他一度很擔心弟弟是個一根筋兒的智障,小小年紀就有了擔負家庭重任的意識,顯然有時候他做得不太好。

“雷霆,下來吧。”

黃金蟒又恢複了之前無精打采的樣子,臨走時還親親池長風的臉,戀戀不舍的磨了磨他的頸動脈。

池長風把槍放到了桌子上。

“你還有一個星期。”

“我知道。”

“我這有一長串名單,男男女女,如果你想要覺醒者,咱也有,什麽兔子猴子獅子,花蝴蝶長頸鹿大老虎。或者你走馬路上随便看上誰了,我來說服他。”

池長風嫌惡地說:“有多遠滾多遠,帶上你的小兔子們。”

“親愛的弟弟,你知道我有多麽惡劣,把小時候的你鎖在地下室的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是不會罷休的。”池萬裏好脾氣地微笑。

池長風面無表情,起身走向他哥,一腳踢爆了一只可憐兔子的腦袋,保镖跪在地上,痛苦地捂住眼睛,鮮血從指縫裏潺潺流出。兔子的屍體化為一陣血霧。

池萬裏毫無反應:“你可真是……溫柔。”

池長風腳踩在椅子扶手上,咯吱咯吱作響:“趕緊滾,下次瞎的就是你的眼睛。”

說罷就轉身要離開接待室,在他開門的最後一秒,池萬裏喊道:“對面便利店的小孩也蠻不錯哦~”

一開門,張影和李重明兩人一個搬着凳子,一個拿着兩長釘子。

池長風皺着眉頭看向兩個工人:“這是幹什麽?”

張影實話實話:“挂牌子。”

“讓他回家自己挂去,別髒了我的地兒。”

他倆一進門,就看到了受傷的保镖。

李重明端着浮誇的演技向前大步沖去:“大兄弟,你這是怎麽了?我帶你去醫務室瞅瞅?”

池萬裏瞅了一眼他放在保镖肩上的手:“他不太聽話,被我打了。”

李重明長這麽大,從未見過如此猖狂之奇葩,敢在特別行動處打傷人。他想換上一副“正義之拳”的表情,又想起兩千萬上的腳印,兩種神情在他英俊的臉上此起彼伏。

池萬裏笑了:“我騙你的。”

李重明長舒一口氣。

“你們隊長打得。”

李重明氣又憋了回去。

池萬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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