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收徒

匈奴兵的哀嚎響起,月泷抽出劍來又補了幾下,生怕他有反撲的餘地。

石室裏又歸于寂靜,月泷拿着劍摸索着姜吉,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話很密,姜吉沒辦法回答他,她好像也不是問話,而是在安慰自己。

背後的血止不住得流,傷口真的太深了,血染透了月泷的衣服,也粘到了那把劍。

南離山茶室

“靜須觀……”是他在凡間時所在的道觀,他留在觀中的那把劍,有反應了。

青晦君溫晗放下茶杯,隐入虛空,一去萬裏。

“此般修為,倒是令人心驚。”司命訝異過後,仍舊低頭品茶。

石室中

月泷試圖背起姜吉,去觀中的藥房找止血的藥物。

“咳咳,月泷,沒用了,”姜吉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你還活着,這很好,要努力活下去。”

“接下來活着很苦,所以可能要辛苦你了。”小姑娘要活在亂世裏,他不得不擔心。

“你不要說話,求你別說了。”月泷感覺自己的心不會跳了,更喘不過氣來,太陽穴突突地跳着。

留在此時,整間石室亮了起來,姜吉月泷瞬間看到了彼此,看到了死在地上的匈奴兵屍體,也看到一身銀袍的仙人自虛空走出。

溫晗看着石室中的場景,那把劍自動飄到了他身前,“這血跡,是你的。”他講目光投在姜吉身上。

兩人訝異地看着面前的神仙人物,不清楚狀況。

“你便是我的徒弟。”他是篤定的語氣。

月泷率先回過神來:“神仙大人!你是神仙大人嗎?”

溫晗偏移目光看向穿着道袍的少女,她目光急切地看着他,瞳仁微微顫動。

溫晗上前,運轉靈力查探了一番姜吉狀況,搖搖頭道:“死相已現,我改變不了凡人的命數。”

他緊皺着眉頭看着生機将斷的姜吉,心頭不解,與他有弟子緣的人,為何命數陡變。

月泷不滿聽到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若是救不了,又為什麽要來說這一句多餘的話。

姜吉将溫晗的話聽在耳裏,感覺到月泷的情緒,輕輕安撫她道:“沒關系的,不要冒犯仙長。”

接着又轉頭看向溫晗:“仙長,姜吉無用,與仙長沒有師徒緣,不知道仙長可不可以收下月泷?”

溫晗聽到他的請求,沉默不語。

“求仙長慈悲,正逢亂世,月泷一個人,姜吉放心不下。”他聲音微弱,卻仍然堅持說話。

抱着他的少女沉默不語,雙眸黯淡得仙人的流光也照不亮。

溫晗看着她,最終還是道了句:“可。”

“多謝……咳……多謝仙長,最後再請教仙長,這世間可有輪回?”

“有……”

“如此,便夠了,月泷,好好修煉,下輩子來看我,好不好?”

“最後一次對你說了,生辰快樂。”他想擡手撫她頰邊的發絲,卻最終失去了力氣。

感受到懷裏的姜吉失去了溫度,月泷僵硬着手臂将他緊緊抱住

她心髒疼得像是要裂開,可偏要咬緊了牙關,只低低地說了一句:“姜吉,生辰快樂。”

溫晗只靜靜等着她,不說任何話。

不知過了多久,月泷擡頭啞聲問到:“我能把姜吉安葬了再跟仙長走嗎?”

“自然。”他颔首道。

月泷不想假手于人,自顧地背起姜吉走出去,劉大娘就倒在了石門口。

已是清晨初晖,卻恍如隔世,昨日他們還在廊下期待着壽糕,今日就再也不能和他一起聽書吃東西了。

月泷在竹林中起了兩座墳,安葬了姜吉和劉大娘。

離開時,只帶着一個從姜吉身上取下的香囊。

溫晗攜着她步入虛空,物換景移之間,就回到了南離山。

此時司命還在品茶,便看見一個血糊糊的小孩有了出來,險些被熱茶燙到舌頭。

旁邊的溫晗自顧拉出蒲團道:“坐。”

月泷依言跪坐在蒲團上,青晦君又遞過來一杯熱茶,她喝下,僵硬的四肢被熱氣烘得松懈下來。

“怎麽是個小姑娘?”命簿上明明顯示的是個少年。

“那少年已經去了。”

司命幻化出一冊書卷,“好生離奇,竟是這般有緣無分。”書卷上記錄的姜言命格:梁國歷十七年九月卒于桐城。

他又看向被帶回來的小姑娘:“這位是如何帶回來的。”

“少年的托付。”

“原來如此,緊一打量,倒是好生俏麗的小姑娘,就是凄慘了些。”血跡斑斑,道袍髒爛。

“叫什麽名字?”司命問她。

“月泷。”

司命手指一揮,半空又出現一冊書卷,他細細翻閱,道:“心性很好,臨危不懼,有膽有識。”

“不因陋室自苦,不為華室所促,是修道的好材料。”

“命數竟也變了,還真是你青晦君的徒弟……也是,命數本就千變萬化……”

月泷眼瞅着面前這位藍衫仙人從侃侃而談到自言自語,一旁的青晦仙君只聽着,卻不會熄滅了他說話的興頭。

最後司命雙手一拍:“如此,這以後就是你徒弟啦!”

“不錯。”

“很好,以後南離山說不定會熱鬧點。不過,怎麽瞧着這丫頭也不愛說話的樣子。”

“她不太好,莫再拿她調笑。”

“是是是,你先安頓好你徒弟吧,我先走了。”

司命捏了個訣乘雲離開,月泷目光追随而去,萬裏雲海,飄逸藍衣轉瞬不見,才讓她真正生出了此處是仙人洞府的不實感。

溫晗的聲音響起,勾回了她的心神:“你,怕是需要沐浴一番。”

“随我來吧。”

“是仙長。”

“以後,要叫師父了。”司命既說這孩子命數變了,也到底跟他如此有緣,溫晗便決心收下這位徒弟。

“是,師父。”

“嗯。”

月泷跟着溫晗走到了一處居所,南離山的屋舍不多,原來也只有他和師父二人。

溫晗住在山頂,山中這間便給了月泷:“以後你就住在此處,後院有溫泉可用。”

“可要取個名字?”他問她。

月泷小心問道:“念吉可以嗎?”

“自然可以,但斯人已逝……罷了”溫晗不想第一天就對自己的徒兒說教,衣袖一揮,“念吉”二字便顯在門匾上。

“進去看看吧,有什麽需要的便跟我說。”

“好。”

屋中陳設簡單素雅卻一應俱全,對于過慣了苦日子的月泷來說,自是無有不好的。

溫晗不好再留,便囑咐她早點休息,後自行離去了。

回到茶室,望着山外皚皚白雪,幾息之後,他突然想到:南離山沒有女仙的衣服。

虛空頓開,下一秒就來到了織女的織雲殿,求來了一件輝夜羅裙,綢與紗在夜色中搖曳出星輝萬千,是女仙都喜歡的樣子。

走出幾步,又折了回來,換洗的要幾件,裏衣也……他皺了皺好看的眉頭,頭一次懊惱南離山沒有打雜的仙童。

回到念吉居,溫晗舉手欲敲門,聽到內裏穿出來的水聲,又頓住了。

只捏了一個手訣,将衣服變到了溫泉邊,只期望她能看到。随後便離去了。

茶室重又氤氲起茶霧,溫晗玉手把盞,思索着曾經師父教授的煉氣吐納之法,又想着去書閣找些書,也不知徒弟識不識字

嗯,明天她上來尋我便問一問吧。嗯?上來?凡人怎麽上來?凡人怎麽找他?

他心頭産生了挫敗,也有些羞愧,自己這個師父做得好像太疏忽了。

此時雲游四海的師祖要是聽到他這番心聲,必定要哼哼幾聲:哪個師父不是這麽過來的呢。師父和徒弟呀,都不好做。

溫晗重又出現了念吉居,敲了敲門,不一會就響起了腳步聲,面前的門被推開。

沐浴後的少女面頰粉紅,很是乖巧可人,恭敬地朝他道了聲:“師父。”并将他請了進來,着上羅裙已與仙女無異。

“嗯”他颔首,“你尚是凡人之軀,無法上山,為師便下山來穿你道法,這鼎青銅小鐘放在此處,有事可敲響了找為師。”

月泷施了一禮,道:“是,多謝師父。”

溫晗看她一舉一動皆是恭敬,想讓她放松些,柔和下神情說:“此處以後便是你的地方,可以自在一些。”

聽了師父的話,原本低着頭的月泷慢慢地擡起了頭,看着他這麽好說話的樣子,似是下定了決心,“師父,徒兒還有一件事想要問。”

“你且說來。”

“師父,徒兒哭不出來。”

“嗯?”

“姜吉遇見了傷心的事會流眼淚,會哭,可是徒兒明明很難受,就是哭不出來,姜吉沒了,徒兒是應該哭的,是不是徒兒有病呀?”從前她倒是不覺得自己反常,可現在這般大的變故,卻沒有淚水,總算讓她覺出不平常。

“原來如此,傷心和眼淚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哭不出來也是小事,若你願意,為師可為你查探一番。”

話剛說完,空氣中彌漫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月泷左右動了動,摸了摸她的後裙,再伸出來時是滿手的血,可又感覺不到痛。

“啊,師父,我難道是個用下面哭的怪物?”

為什麽!為什麽她是個女徒弟……溫晗覺得自己的心性快要崩裂了。

這……這……這……莫非就是女子的月信?為什麽沒人教她?為何是今日?他想奪門而出,這比修煉幻境給他的沖擊要大多了。

溫晗心中驚濤駭浪一片,面上也只是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不行!不可!他現在走了他的小徒弟怎麽辦?或者找一個女仙來?這又如何使得。

寒山冷月般的南離山主青晦君溫晗面色頹敗如玉山将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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