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陳楚圓這樣瞪着,曲深玉原本焦躁的心情反而奇異的被撫平了下來,她伸手,重新握住陳楚圓的腳腕想給她沖洗傷口,但卻被對方敏捷的躲了過去。

陳楚圓縮在座位上,忿忿不平地瞪了曲深玉好一會兒才示意她過來,理直氣壯地攬着她的腰睡了過去,傷口則完全被忘在了一邊。

她覺得反正身上的塵土都留存下來這麽久了也不差這一會兒了,所以等到醫院再去處理也是來得及的。反正她是一點都不想讓曲深玉碰了,自己既疼得難受,對方看得也難受。

飛機救援的速度很快,确切的說是等待救援的人很多,所以很快飛機就裝不下人飛了回去,陳楚圓和曲深玉被送往醫院,終于等來了專業人士來清理傷口。

相比于其她受災群衆來說,她們其實并沒有受多嚴重的傷,哪怕是傷得最嚴重的陳楚圓都只是皮外傷,只要沒有傷口感染,過幾天就結疤好了。

然而不嚴重歸不嚴重,痛也是真的痛,陳楚圓嬌生慣養,到了醫院不僅眼淚憋不住了,反抗的意志也憋不住了。

給傷口上藥可比受傷那會兒疼多了,陳楚圓知道自己老老實實接受着傷口處理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問題是她根本沒法控制住自己本能的身體反應,醫務人員猝不及防之下都差點被踹到。

專業的醫護人員為此覺得有點頭疼,其實最難處理的就是這樣的病人了,意識清醒,傷得不重卻疼,這就很容易導致患者不配合,畢竟生理反應是很難控制得住的。

醫護人員正考慮要不要喊一個力氣大點的護士将人按住,就突然見對方正襟危坐起來,不僅臉上沒有了跟小孩看到一般如出一轍的恐懼,反而還‘勇敢’的催促她:“醫生,你快點。”

醫生:“…………”

不管怎麽說,病人肯配合都是好事,身為剛實習沒多久的醫生,他們都被拉來處理一些傷得不嚴重的患者,因為确實實習沒多久的緣故,不僅幹活慢經驗也不足,好在這種時候也沒人在意這些。

她低頭處理着傷口,對方抖得實在明顯,顯然是對疼痛比較敏感或是嬌生慣養的類型,所以她盡量讓自己處理的速度加快。

曲深玉只有手在搬東西的時候受傷了,很快就處理好了傷口來找陳楚圓,看着她受罪,眸子裏便重新蒙上了一層霧氣。

陳楚圓擡眼看她,繃緊的下巴流露出幾分忍耐來,兇巴巴地:“哭什麽?我都沒哭!”

然而下一秒,在醫生用鑷子取出一顆碎石子時,陳楚圓眼淚立刻就飙了出來,“醫生,我覺得要不你還是給我打麻藥吧。”

實習醫生:“……現在麻藥應該已經吃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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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下什麽物資都是會短暫吃緊的,尤其是醫院,什麽都缺。

陳楚圓生無可戀,在災難發生時,誰都拚死拚活,一切生理需求在活命面前都得靠後,而如今塵埃落定,那些在災難下被刻意忽略的感官便找了上來,讓陳楚圓覺得自己一丁點痛都忍受不了了,她本來就是嬌氣的,能忍這麽久才發作已經是極限了。

嗚咽了一聲,陳楚圓把頭埋在曲深玉腰腹間,她其實不太想讓別人看見自己有多狼狽,尤其是曲深玉還在看着,那多有損她的形象?

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曲深玉心疼得不行,但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看着。

因為有曲深玉在場,陳楚圓的傷口處理起來比之前要順利得多,很快醫生便道:“好了。”

“謝謝,”陳楚圓禮貌地說了一句,才說,“您可以離我遠一點嗎?我現在看到您就忍不住腿打顫。”

她把害怕說得理直氣壯,醫生為這個活寶無語了一下,跟一同被派過來的醫生交換了一下救治區域,但事實上,哪怕她走了,陳楚圓也還是怕。

緩過勁來,後怕跟恐懼就接連浮出水面,陳楚圓現在連周圍的情況都不想看,耳朵裏卻仍聽得見周圍的哭聲、痛呼聲和醫護人員匆忙的腳步。

曲深玉用手背将她的耳朵捂住:“別怕。”

她彎腰蹲在陳楚圓面前,忍不住低頭親吻她,陳楚圓眼睛早就哭腫了,抽抽噎噎的:“我要回家!”

J市這次震級不小,地震又來得突然,毫無防備之下受傷的人不少,大小醫院都已是在超負荷運轉,還不時有支援的人趕來。

陳楚圓在當地醫院初步診斷無礙後,連夜被私人專機送回了C市,還将幾個需要去C市轉院做手術的也一起載走了。

離開了受災嚴重的地區,陳楚圓頓時覺得心裏好受了許多,因為沒有人會想要見到那樣的場面。

本來陳楚圓人是想直接回家的,但家裏不放心,還是打算讓她在醫院先住院觀察一天。

曲深玉自然也留了下來,她傷得最輕,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只是讓她在做一些需要動手的事時有些不便,并不影響平常生活。與之相比陳楚圓反而要嚴重一些,她赤腳在山裏奔跑,傷口又沒有第一時間被清創,因此有着輕微感染的症狀。

當然,對陳楚圓來說,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主要還是疼。

為此陳楚圓吃了止痛藥後仍還是折騰了半天才睡着,可止痛藥又只能管一時,以至于她半夜還是被疼醒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這種疼有些類似于陳楚圓曾經拔智齒,都是疼到她恨不得把附近的肉都給挖了去擺脫那一切。

陳楚圓又忍不住想哭了,她還想把曲深玉給踹下床去,憑什麽她就能睡得那麽安穩?

但她現在卻偏偏又不能踢人,腿不能用手也不能用,真想把人弄下床就只能拿頭頂,那樣也太不優雅和美觀了。

而且,是她主動要求曲深玉上來的,因為陳楚圓确實有點害怕不想一個人睡,現在把人踹下去多少有點不地道。

陳楚圓在地震時可以保持冷靜,因為她當時認為自己可以站出來承擔責任,畢竟她遇事向來都不怎麽慌,是曾經見過大場面的人,可事後就不一樣了,說到底,碰上這種事誰會不怕啊?

她疼得睡不着覺,所以哪怕曲深玉也是受害者,陳楚圓也忍不住想要把對方折騰醒陪自己一起睡不着覺,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就感覺到曲深玉擡了一下胳膊。

她的動作幅度其實很小,但因為是在同一張床-上,陳楚圓感應得很清楚。

她沒睡。

陳楚圓清晰的得出了這個結論,于是便撐着胳膊把頭伸了過去,順手按亮了燈:“你不睡覺……”

後面的話還沒能說完她就發現曲深玉在哭,紙巾還按在眼睛上,朦胧的水意在眼中就像破碎的水晶,讓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

陳楚圓頓時說不出話來,這人哭起來怎麽還沒聲啊,她醒了這麽久都沒感覺到,心口像是被水淹沒的海綿一樣,充滿了說不出的澀意來,她忍不住嘟囔起來:“你別哭啊,你也疼?你按鈴把護士叫進來啊,光哭有什麽用嘛。”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曲深玉,畢竟覺得難受就叫護士過來給點止痛藥嘛,她剛剛都打算喊人過來了,曲深玉幹什麽偷偷摸摸忍着,那多難受。

曲深玉蜷了下手指,一個也字便讓她覺得心口的窒息感仿佛随着渾身的血液朝着四肢百骸蔓延了出去,帶着根本無法克制的洶湧之勢。

陳楚圓努力的試圖安慰她,打算去按鈴,曲深玉卻伸手抱住她:

“陳楚圓,我心疼。”

她這樣說。

陳楚圓覺得自己似乎被電了一下,讓她短暫的失去了反應能力,過了會兒,她才不自然的別開臉去。

這樣的甜言蜜語,讓她有一點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曲深玉看着她,長卷地睫毛被打濕後,楚楚可憐的意味更濃了,陳楚圓抿了下唇,看着她矜持地擡了擡下巴,讓自己維持着平常高傲的姿态,開口卻有些軟綿綿的,坦率又直白地說:“你要是心疼,那你親親我嘛。”

陳楚圓想,光說有什麽用,安慰安慰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啊,畢竟哪有光動嘴不付出實際行動的?

還要她這個傷患去提醒,真是笨死了!

曲深玉遲鈍地眨了下眼才有所動作,唇瓣輕飄飄的落在她指尖,陳楚圓的手心還有着濃烈的藥味,可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就這樣反反覆覆地、輕輕地将柔軟的唇瓣貼了上去。

陳楚圓指尖一抖,然後就緊緊的繃住了,連帶着身體也一起緊繃了起來,但她還是鎮定地輕輕提醒她:“喂,曲深玉,你親錯地方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親在傷口附近又不能讓疼痛飛走了,恰恰相反,感官反而會因此更敏感,所以那叫冰火兩重天,既痛又癢。

陳楚圓擡了擡下巴,露出修長的脖頸,像個不太有耐心的老師:“親這裏。”

曲深玉慢半拍的應了聲,她很安靜,也很乖,果真笨拙地俯身壓了上來,從耳根順着她繃緊的脖頸,既輕且柔的一路吻了下去,沒有絲毫侵略性,就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濕潤的長睫偶爾會掃過陳楚圓的皮膚,激起不明顯的戰栗。

陳楚圓一開始還矜持躺着,可她親的真的太溫柔了,就像是在往火堆裏不斷添柴加火的人,讓火苗竄得老高,卻又不去讓薪柴有足夠的時間去燃燒和熄滅,這讓陳楚圓最後忍不住擡手制止了曲深玉。

她現在确實沒心思關注自己痛不痛了,但她更急躁了。

曲深玉睜着朦胧的眼看她,陳楚圓咬了一下她嘴唇:“笨死了。”

“對不起,”曲深玉輕輕道歉,面頰帶着淡淡的粉,“我該怎麽做?”

這樣的言語在這樣的場景下被說出,更像是在烈火澆油,讓陳楚圓都覺得她是想引誘自己做更出格的壞事。而且明明她是想讓對方安撫自己的,卻反而把自己給折騰出來一身汗。

陳楚圓兇巴巴的把她扣在床-上:“像這樣。”

她親了一下曲深玉的眼睛,很快就移開了,在她的唇瓣上來回用力地碾了好幾遍,曲深玉安靜地看着她,她大概知道接下來要遭遇什麽,不自覺蜷了下指尖才輕輕抱住她,伸手扯開了扣子。

明亮的燈光落在潔白的病床-上,她的眼睫重新染上濕意,輕輕-顫着,發出一聲難忍的氣音,不自覺淺淺喚着她的名字:“陳楚圓……”

陳楚圓說:“你該換個稱呼了。”她想了想,才道,“寶貝?”

“……嗯。”

陳楚圓氣急敗壞:“我是讓你喊我寶貝!”

曲深玉眸中流露出不明顯的羞赧:“寶……貝?”

陳楚圓高傲的揚了揚下巴,對方真的按她所說這樣叫了,她卻反倒是不應了,不知又在置什麽氣。

曲深玉輕輕叫她:“陳楚圓……”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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