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陳怡并沒有真的出門去打麻将,畢竟幾個小時根本不夠她打過瘾的,她只是去了另外專門存酒的房子喝了點酒順便拿了點東西回來,所以陳楚圓回屋時,正好就撞見了她。

她看了看曲深玉頭上的花環,又看了看陳楚圓,然後像是被戳中了笑點一般,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在陳楚圓憤怒地視線下還忍不住逗她:“喲,你那鏟了不下上百次的薔薇竟然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陳楚圓拳頭硬了,有點惱怒,大聲道:“關你什麽事?!”

鏟了上百次……?

曲深玉茫然地看了看陳楚圓,她好像意識到了點什麽。

陳怡還在笑,像停不下來似的,以至于陳楚圓根本沒想起去關注曲深玉的反應,伸手就把沙發上的抱枕扔了過去,然後氣沖沖地遙控着輪椅去坐電梯上樓。

小時候陳楚圓恐高不敢爬樓梯,家裏就加裝了電梯,現在她上樓倒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曲深玉下意識就想跟過去,卻被陳怡給拉住了:“你別上去,現在上去那不是給她當出氣筒嗎?等會兒我自己上去喊她下來。”

她把陳楚圓拉到沙發上坐下,狀似無意感慨道:“以前啊,丸子她一不高興就把花園給鏟平種別的東西出氣,就像跟薔薇有仇似的,真沒想到竟然還能派上別的用場,別說,襯你還怪好看的。”

陳怡也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陳楚圓小時候那會兒喜怒無常,愛好一會兒一變,所以她鏟花根本沒人在意,畢竟她從小就愛折騰,他們早習慣了。

卻原來,有些事竟然是早有預兆。

曲深玉手不由緊了緊,繃着下颌輕輕道:“這樣啊。”

“可不?”陳怡想也不想道,“丸子以前心情好就在後花園裏寫作業,心情不好就去揪着薔薇花發洩,就沒一朵看着完好無損的。”

曲深玉突然一下子就覺得臉上臊了起來,她好像、可能、也許大概知道她為什麽會揪着薔薇發脾氣。

陳怡偷瞟她,清了清嗓子:“小曲啊,你看你現在這樣怪好看的,媽幫你拍一張留個紀念?”

曲深玉聞言有點局促,暈暈乎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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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怡大喜過望:“快!把我相機拿過來,走!咱們回花園拍!”

陳怡女士是個業餘的攝影愛好者,小時候陳楚圓每回有什麽重要場合都是她負責記錄的,後來陳楚圓覺得她光拍自己醜照了就不讓她拍了,她這才許久沒拍過人像。

後花園的薔薇開得正豔,印襯着曲深玉毫無瑕疵的臉,帶着點含蓄的笑,連看着鏡頭的目光都是柔軟的。

陳怡手一頓,心裏忍不住嘆氣,陳楚圓剛出生那會兒,她以為陳楚圓以後會成為這樣溫柔體貼的小棉襖,可惜在帶孩子的第一天她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陳楚圓嬰兒時期就十分霸道,稍有不滿意之處就扯着嗓子大哭,小肉手還揪着人不讓走,那會兒陳怡嫌麻煩還想喂她奶粉,她一喝就知道不對,不喝也就算了,後來陳怡重新喂她,她吃完就一扭頭不搭理她,氣得陳怡心口疼。

不過,若是陳楚圓真的長成曲深玉這樣,陳怡大概也不會高興,畢竟情緒外露成陳楚圓那樣,足以證明她從小就沒什麽煩惱,不然哪能那麽肆無忌憚。

她拿着相機找好角度按下快門,心想,也許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也算是互補了。

另一邊,陳楚圓氣鼓鼓地瞪着房門,竟然沒人來找她?

這個仇她記下了!

她開着輪椅調了個頭,回去把門反鎖,這才回來,挑剔地打量了眼四周,床上的玩偶已經被唐馨收了起來,牆上挂着的手工藝品也不見了。

她走到桌邊看了眼上面擺着的東西,頓了一下,把筆筒也扔進了櫃子裏,只留下了幾本書和厚厚的記仇本還擺在上面。

陳楚圓打開電腦,發洩般的去找文件裏的問題,吹毛求疵的打回去好幾份。

直到中午時,才有人來敲門:“丸子?”

門外人喊了一聲,見沒人答應,淡定地拿鑰匙開門,門剛打開,就有東西被扔了過來。

陳楚圓憤怒道:“你怎麽還有我卧室的備份鑰匙?你太過分了!”

陳怡把枕頭放回床上,輕輕佻了挑眉:“那不然呢?我這把老骨頭了你還想讓我像以前那樣翻窗戶?”

陳楚圓瞪她。

陳怡不以為意,道:“我最近剛得了一瓶麗斯忒莊園産的紅酒,你要不要?”

陳楚圓驀地靜了靜。

她有點拉不下臉來,陳怡順毛撸:“我一會兒給你放酒窖裏,走了,下去吃飯。”

陳楚圓冷酷無情地看着她,冷笑一聲:“我才不要!”

她一有底氣就更作了,陳怡不以為意,她拿出手機道:“看看這是什麽?”

陳楚圓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視線便不由自主凝住了。

屏幕裏,曲深玉蹲在在薔薇花叢裏仰頭看着鏡頭,面頰紅潤,頸間暧昧的痕跡比身旁的花還要更鮮豔幾分,影影綽綽的光影打下,顯出幾分缱绻來。

陳楚圓震怒:“你拍得什麽呀?!”

“你有膽子做還怕被別人看到?”陳怡教育她,“你看看你,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那可是醫院,受傷了都讓你停不下折騰,怎麽能在醫院做那種事呢?”

“我沒做!”陳楚圓氣得臉都紅了,“你、你思想怎麽這麽龌蹉!”

陳怡愣了一下,她突然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陳楚圓起來,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說:“是嗎?算你還知道分寸,平常沒白教你。”

陳楚圓十分警覺:“你剛剛那眼神什麽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

“…………”陳怡女士失語了一會兒,幹笑道,“怎麽會呢?我們丸子怎麽會慫呢是吧?肯定早就該做的都做過了是吧?媽沒別的意思,年輕人節制點挺好的,是吧?哈哈、哈哈……”

她只有找借口時才會自稱為媽,平常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陳楚圓笑了一聲,表情格外□人。

陳怡不敢說話了,好一會兒她才拿出身為家長的勇氣來:“行了,照片我發你了,咱們下去吃飯吧。”

陳楚圓抱着手臂,忽然冷不丁問道:“曲深玉晚上睡哪兒?”

陳怡聞言眼神微動:“當然是睡客房了。”

陳楚圓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窗外:“她睡我這兒。”

陳怡想拖長嗓音“哦——”一聲,但她忍住了這種沖動,她看出來了,這次旅游和路途中發生的意外确實讓她們關系更近了一步,但還沒到那一步,不過看這情況,有些事估計也是水到渠成的。

她有點惆悵,唉,看來最近家裏都不能正常熄燈了。

陳楚圓家吃飯的餐桌是個小餐桌,一家人都圍在一起,顯得比較溫馨。

陳怡和楚阜寧慇勤的給曲深玉夾菜,一會兒讓她嘗嘗這個,一會兒讓她嘗嘗那個。

陳楚圓捏着勺子,看着自己碗裏的腐乳,想殺人的眼神藏不住了。

她竟然被冷落了!

只有曲深玉注意到了陳楚圓憤怒的視線,她将自己面前的菜往陳楚圓面前推了推,陳怡這才注意到陳楚圓沒動幾口的飯,問:“腐乳還不夠開胃嗎?”

她身體不好、心情不好時都容易沒胃口,礙于有曲深玉在,陳怡也不好去圍着她轉去喂她,那顯得有點太媽寶了,到時把小曲給吓跑了怎麽辦?

壞人姻緣可是要遭雷劈的!

陳怡拿手肘捅了捅楚阜寧,他恍然:“地下室還有幾個泡菜壇,丸子,跟哥……跟爸一起去看看哪個更合你胃口?”

把人支出去才好跟她說清楚厲害關系,畢竟哪有人這麽大了受個傷還得要家裏人哄着喂才能吃得下東西的,除了自己家裏人,誰看了估計都得覺得她是個巨嬰。

所以要是被準伴侶看到了,萬一打退堂鼓了怎麽辦?

然而陳楚圓一點都沒有理解他們的好意,她被氣哭了:“我現在就只配吃泡菜了嗎?”

“我手那麽痛,我連勺子都握不住你們都沒看到嗎?”

她憤怒地扔下勺子:“你們自己吃去吧!餓死我算了!”

陳怡連忙站起來,哪能真讓她走,因為她的話還趕緊拿起她的手看了看:“不對啊,怎麽又滲血了,你又幹什麽了?”

陳楚圓:“…………”

她一下子就不說話了,還把臉別到了一邊,陳怡眼神突然變了變,捏住她耳朵,小聲問:“那花環不會是你自己編的吧?”

陳楚圓沉默,裝沒聽見。

陳怡神色有些微妙,她傷的是手腳又不是腦子,怎麽人還傻了,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她心裏嘆了口氣坐到陳楚圓旁邊,小心翼翼夾了塊紅燒肉:“嘗嘗?”

陳楚圓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擋得住紅燒肉的香味含恨咬了一口。

楚阜寧則忍不住看了眼低頭扒飯的曲深玉,她這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他看了眼理直氣壯抱臂的陳楚圓,沉痛的想,算了,有些事本來就瞞不住的,他家閨女本來就是又事精又巨嬰。

不用自己動手,陳楚圓心裏總算舒服了點,不情不願的吃了起來,她胃口确實有因為受傷而變差,她是個極任性的人,曾經拔智齒因為想吃火鍋、麻辣兔頭等原因,兩個星期就能拆線的傷口愣是兩個月才見好,就沒有幾天是安生的。

小時候就沒人能管得住她,長大後就更不用說了,只有她自己吃到教訓了,才會克制住自己的行為。

當然,如果家裏人因她而心傷,她也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只是這樣的情況極少,因為她任性時都是躲着人的,家裏知道時都已經木已成舟了。

曲深玉吃得不慢,很快就走了過來:“阿姨,我來,您去吃飯吧。”

陳怡愣了一下才把碗遞了過去,她瞅了瞅對方的神色,雖然知道她眼瞎,可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還真有外人能像他們這樣慣着陳楚圓啊?

她有點失語,難道她就沒覺得丸子像個巨嬰嗎?要知道,他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她是,只是沒想去糾正而已。

曲深玉倒沒什麽感覺,陳楚圓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很早就知道了,更別提這還是因她而起。

她極少制止陳楚圓的行為,她不聽勸,也任性,哪怕自己的行為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她也會由着自己性子來,不會去理會別人的勸說,甚至還會因此生氣。

所以大多數時候,曲深玉哪怕知道她做得不對也只是在一旁看着。

可現在曲深玉覺得,她也許是該勸一勸的,不該像以前那樣放任,至少,她現在如果哭一哭的話,陳楚圓應該不會一點都不動搖的吧?

等喂完飯,曲深玉把陳楚圓拉到一邊,輕輕親了一下她手背:“還疼嗎?”

“疼!”陳楚圓不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人,誰關心她她就能向誰傾述,事是自己做的,事後會覺得委屈的也是她自己,此時也是如此,“我以後再也不去摘薔薇了!”

陳楚圓甚至覺得自己當時肯定是腦子出問題了,不然怎麽會想不到讓別人動手,自己忍着痛在那兒編?

曲深玉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不用摘,它一直都在你手心,随便你怎麽揉碎。”

陳楚圓窒了窒,她嘟囔道:“別跟我說這種奇怪的話。”

曲深玉垂眸,輕輕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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