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怎麽是你?!

不知不覺間,夜色籠罩下來,如同那條垂在床邊的黑裙。

他叫了份外賣,結果吃出一個小蟲子。他把它拈在指尖盯着看,想起自己曾經的老婆和孩子。

被神女淚砸中後,他和自己的喜鵲老婆沒有共同語言,難以交流。它每天只惦記找蟲子,而他喜歡飛去城裏,在市井之間聽人說書、聊天。一窩孩子都長大後,老婆就跟別的鳥跑了。

他不再變老,活了很久,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們老死,孩子的孩子也老死……他忘了很多事,但那種刻骨的無奈和悲涼記憶猶新。唉,有了慧根,也不見得是好事啊。

他輕彈指尖,擦了擦手,百無聊賴地查看收來的卡片。哼,低俗,設計得也不如自己有水平。

11點左右,他接到第一個電話。

“午夜悄、悄、悄悄話啊?”男人聲音很粗,似乎不是他的目标。

“對。”他微微夾着嗓子。

“怎麽收、收費?”

“這個不一定的,要看您的需要,您住在哪裏呢?我們見面談吧。”

盡管對方可能不是他要找的人,但他還是決定上門看看,也算提前演練一下。

問出房號之後,他戴起假發,穿好工作服,才發現自己沒準備合适的鞋子,便趿拉着旅館的拖鞋前往,袅袅婷婷地穿過走廊,停在一間房門前。

敲開門,是個大腹便便、一身葷油的中年男人,整個人被褲腰帶勒成個葫蘆。紫色的厚嘴唇油光锃亮,似乎剛吃了肥肉。

“大哥您好,叫我小小就可以。”

“這麽快?”男人打量他,渾濁猥瑣的雙眼掃過俏麗的臉蛋兒,在修長白皙的手臂和小腿流連幾秒,又看向他黑裙包裹的纖腰,滿意地點頭,“進來。”

他慢慢走進門,試探道:“我能感覺到,您被女人傷害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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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只有我傷害女人,沒有女人能、能傷害我。”男人磕磕巴巴,急不可耐地問,“都有什麽服務項目?”

“就談心聊天喽,像心理醫生一樣,名片上不都寫了嗎?不然,你以為我是做什麽的?”烏善小抱起手臂,倚坐在電視櫃,從對方急色的樣子可以看出是個慣犯,堕落了有些年頭了。

他無意多留,便胡謅亂扯,“看你想怎麽聊,分小聊中聊大聊,豪華聊,抓耳撓腮發自肺腑地聊,包夜聊天十萬。”

“啥,十萬,就聊天?你嘴是金、金子做的啊?”男人愕然,“聊、聊個屁的天,看不出來我、我說話結巴?”

“嗯,那就有緣再見了。”

烏善小長發一甩,朝房門走去,被男人橫臂擋住:“火都勾、勾起來了,你倒要走,那可不行。”

他臉色一沉,微微側過頭,用冰冷的眸光釘住男人。而後緩緩摘下假發,撩起裙子低吼:“讓開,小心老子揍你。”

男人倒吸一口涼氣,連退幾步,撞在牆上。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烏善小快步離去,感覺腰部傳來震動——裙子沒口袋,他只好把手機掖在內褲後腰處。

回到房間,他接起電話。那端沒有任何聲音,他主動問道:“您是想找人談心嗎?”

幾秒後,對方淡淡地“嗯”了一聲。

“您貴庚?”

“二十多歲。”

青澀腼腆,也不問價格,八成是目标!他心中一喜,忙問清房號,特意等了十分鐘才過去。敲響房門後,他用手指梳理假發,撥了撥空氣劉海。

腳步聲漸近,門開了。一股雖不濃烈,卻辛辣狂野的古龍水味直沖鼻腔,混合着淡淡的煙味。

他擡頭微笑,迎上室內的光線:“大哥您好,我——我槽——”

“晚上好啊,小鳥。”男人穿一件白背心,手臂的肌肉發達流暢,搭在門框的手指間夾着他的粉色名片,“還記得我嗎?”

烏善小沒回答,左右看看閃身進屋,咣當一下關起門,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你怎麽住在這兒?!”

“我剛搬過來,家裏還沒收拾好,沒有床墊。”溫寒打量他的裙子,遞來一瓶冰飲,“還記得我嗎?”

烏善小接過飲料,因尴尬和羞恥而原地轉圈,不知不覺間暴露了鳥類的本性。他拔高音調,又急又快地說着:“解釋一下,我是正經做冰淇淋的個體戶,今天只是為了積分才打扮成這樣。你應該了解吧?有前科的妖精,錯誤不嚴重的,都成了臨時工。”

“回答我的問題,還記得我嗎?”溫寒也提高音量,不緊不慢地問。

烏善小平靜下來,點點頭:“溫十。我好像還救過你呢,結果你都沒說聲謝謝就走了。噗,win10,哈哈。”

男人也跟着笑了:“謝謝,現在說不晚吧?”

“所以,你……該不會是來報恩的?”烏善小知道不可能,不過還是問了一句。

“不,我來進修。”男人把粉色卡片舉在他臉邊,淩厲的眉峰微微一挑,“哇哦,你好敬業,居然把自己印上去了?真是幹一行愛一行。剛才我一進門,就看見曾經的淺山嶺第一美人躺在門口,一時興起就打電話問問。”

這話聽着有點古怪,烏善小不禁問:“一時興起……起的是什麽興趣?”

“假如你看見認識的人,出現在那種小廣告上,不會好奇嗎?”

“是正經的談心、聊天,請你尊重我。”他嚴肅地糾正道,“我寫的很清楚。”

“怎麽收費?”溫寒從褲袋裏摸出一個銀色方形小酒壺,輕輕抿了一口,又舔去唇上殘留的酒痕。

“都寫了啊,免費。”這是他的法寶,烏善小想,有點好奇這酒壺有何特別之處。

“那你陪我談談吧,請坐。”溫寒坐在床邊,拍了拍床單,“少小離家老大回,也沒什麽朋友,怪孤單的。”

“我忙着呢,改天吧。”

“那你不是真的善良,樂于助人,你只是想要積分。”

烏善小一愣,迎上男人清澈卻深不見底的雙眸,随後讪讪地率先移開視線。他始終覺得自己算是個好人,雖然現在每做一件好事,他都會去看積分動态。若與期待不符,則會覺得失落。

可是,功利主義的善良,也是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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