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陪你一會兒

這時，一道清瘦身影從門前閃過，又退回來，隔着櫥窗盯着溫寒，目光冷銳。

幾秒後，柯道長推門而入，請溫寒出示身份信息。後者規規矩矩地露出手腕的妖印，烏善小偷眼一瞄，和白清波一樣，也是銀色，代表了自由。靠，他明明也有前科，世界太不公平了。

“曾用名：十郎，現用名：溫寒。灰狼，以前是淺山嶺的狼王，後畏罪潛逃，被某上仙點化，改邪歸正。”柯道長漠然讀罷，望向溫寒，“別在我的地盤搞事。”又對烏善小說：“他要是找你麻煩，就聯系我。”

“好的道長，謝謝關心。”

柯道長擺擺手，眉心微蹙，又細細盤問了幾個問題，看向溫寒的眼神充滿戒備。

烏善小理解他的做法。當初，天界的學術界在讨論妖類管理方法時，曾提出一個理論，叫“野性難馴”。比如，食肉動物天生攻擊性更強，犬科兇野、貓科狡詐。鳥類天性溫順活潑，但頭腦略顯簡單——烏善小不認可這一點。

柯釩是個負責任的新手督察員，自然會對這只大灰狼格外留意。結束問話離開時，他步履虛浮，應該是辟谷餓的。

烏善小擦着櫃臺，嘟囔：“你說，像他這個年紀，不是應該在上學、談戀愛、打游戲才對嗎，當道士多無聊。”

溫寒調侃：“人家可是有編制的，跟你這個臨時工不一樣。”

烏善小撇撇嘴，把免費送冰淇淋的展架搬出來，立在門口。溫寒怔了怔，看向自己手裏花錢買的：“你怎麽不告訴我，馬上就開始做活動了？”

烏善小哈哈一笑：“我這個人比較随性，是上一秒剛剛決定的。”

“你是不是很無聊？再陪你呆一會兒。”溫寒随手拿了張宣傳頁，在角落的小桌坐下，邊吃邊看。

活動開始後，店裏熱鬧起來。烏善小拿出較小的挖球器，挖冰淇淋時，手上稍稍卸了力，挖得不實，這樣能節省成本。

溫寒就坐在那看他忙，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麽。

“這家冰淇淋很好吃，我請你！”一道少女的聲音穿透玻璃，清朗悅耳。

“不要，太貴了。”和她同行的少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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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在免費送哎！快來，快來！”

說話聲倏然大了，兩個穿着校服的身影先後走進店裏。少女走在前，急切而腼腆地捏着少年的衣角，催促他快走。

二人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少女紮着高高的馬尾辮，神采飛揚，非常漂亮。少年曬得黝黑，但依然是個小帥哥。

雖然都是穿着校服，但少女的短袖襯衫和齊膝裙熨燙平整，潔淨如新，書包也新穎漂亮。少年的校服則有些髒污，鞋子也很破舊，書包則是買東西的贈品。

“可以随便選嗎？”少女明眸閃動，笑吟吟地掃視菜單。

“嗯，選吧。”烏善小點點頭，沒提加入會員的事，目光落在略顯局促的少年身上。他想了想，垂下手，悄悄把挖球器換成大號的。

“你吃什麽口味？”她問身邊的少年。

“和你一樣吧。”對方低聲答。

“要不一樣的多好，這樣我們可以換着吃，每人都能嘗到兩種。”

少女沉吟幾秒，選了芒果和提拉米蘇。烏善小實實在在地挖了兩個大球，裝在紙盒裏，插上兩個小勺遞過去。

她挨個兒嘗了嘗，把提拉米蘇的給了少年，瞄着對方的表情說：“吃到一半時我們交換，我不嫌棄你。”

“哦。”後者小心地抿一口冰淇淋。

“我們走吧！”少女微微蹦跳着走向大門，回眸一笑，“你是不是很無聊？再陪你呆一會兒。”

少年依舊寡言，只輕輕“嗯”了一下。

烏善小心弦一動，看向閑坐在角落的男人。方才，此人似乎也說了同樣的話。來不及多想，他的注意力就被兩個孩子的談話內容吸引。

“對了，你爸爸的工傷賠償給了嗎？”

“沒，我媽今天又去那廠子了……”

二人邊聊邊走，轉眼間聲音就被玻璃門隔擋，消散于喧鬧的街頭。待烏善小追出去時，他們已經沒影兒了。

這時，伴着一陣“突突”聲，一臺舊摩托貼着晚高峰的車流緩緩駛來。見騎手沒戴頭盔，烏善小在對方經過時喊道：“戴上頭盔！”

摩托車猛然一歪，差點翻了。騎手剎住車，慢悠悠地瞥過來：“喊什麽，吓我一跳。”

“小石？”烏善小看清對方的臉，正是動物園的飼養員，不禁嘿嘿一樂，“好巧，快來，我這正做活動呢。”

“不了。”小石那刀子般冷硬的面孔浮起一絲笑，拿起挂在車把的頭盔，“沒想到，你還挺熱心的，有意思。”

“來吧來吧，免費的！”

盛情難卻，小石無奈地笑笑，鎖好車跟在烏善小身後進門。加入會員群後，他瞄一眼角落的溫寒，接着掃向菜單，問：“桃子味的有嗎？”

“有，這款。”烏善小又拿起小號挖球器，指向冰櫃中的一款産品，“桃桃青檸，黃桃、水蜜桃加一點點檸檬，能吃到黃桃果粒。”

烏善小挖了個有點空虛的球，小石拿在手裏嘗了一口，表情漠然，但是吃第二口時的迫不及待出賣了他的真實感受。

“這兩天……動物園工作忙嗎？”問出這個問題時，烏善小喉頭一陣酸脹。根據最新規定，若連續三個月業績不達标，百鳥園就将是他餘生的歸宿。

角落傳來嗤嗤的笑聲，試圖強忍卻沒憋住的那種，高壓鍋排氣似的。烏善小知道是溫寒在嘲笑自己，讪讪地甩去一記眼刀。

“還好，每天都是那些活兒，給水給食，防疫清潔。”吃着東西，小石的話多了一些，“對了，以後你別去動物園了。”

烏善小不解。

“你經常喂的那只相思鳥，今天被一個小孩兒丢石頭砸中，重傷不治死掉了。”

啊？！大胖死了！縱觀他的一生，漫漫幾百年，雖算不上波瀾壯闊，但就因為這麽、這麽一塊石頭謝幕了？

烏善小倒吸一口涼氣，愕然捂嘴，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将落未落楚楚動人。他的反應令小石有點尴尬，慢慢退了一步，好像在說：看好了，我可沒欺負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