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吓死你

他重新整理思路,随後将目光鎖定在“會議紀要”上。結合新聞上事故發生的日期,找出當年、當月的會議紀要,內容并不多。

記錄者筆體很亂,二人逐字逐句地搜尋。忽然,溫寒把手裏的本子攤在烏善小眼前,指尖按着一個名字:“找到了,叫胡文賦。”

烏善小立即接過,皺眉讀道:“妥善安撫胡文賦的妻女,盡量不要影響生産計劃。針對這次叉車組的事故,做出深刻反省,勸退55歲以上的工人……”

所以,胡文賦是叉車組,年齡至少55歲了。

“接着翻,看能不能找到胡文賦的照片。”烏善小從桌下爬出來,舉着臺燈靠近文件櫃。

“做什麽?”

“有用,非常大的用處。”

良久,他從櫃子深處抽出一個壓扁的文件盒,标簽為“xx年員工風采展示”。他吹去上面的浮灰,打開一瞧,裏面是一沓10寸照片,全是各部門的員工合影。背面有膠痕,應該曾粘貼于宣傳展板之類的地方。

銷售部,設備部……他逐張翻看,終于看見了運輸部叉車組,目光落在一張黝黑滄桑的面孔。

沒錯,就是他了。

照片裏共有四人,餘下的都是三四十歲的青壯年,唯獨他兩鬓花白。他在微笑,但陽光刺眼,眉宇緊皺不展,故此顯得滑稽而苦澀。

烏善小收起這張照片,将文件盒歸位,又把其他文件原路擺回,關好櫃門,放好鑰匙。做完這一切,他和溫寒從一樓洗手間翻出辦公樓,借着夜色溜了。

他在草叢裏找到自己的褲子,邊穿邊自我調侃:“好家夥,這場面像剛剛野戰了似的。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哈哈。”

溫寒忍俊不禁,說:“我現出真身之前,得光着。”迎上烏善小疑惑的目光,他解釋:“因為我太大了,會直接把衣服撐爆。”

“那不挺酷的嗎,轟一下衣服碎片飄滿天,自帶特效。”

溫寒大笑,問接下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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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市裏。”

烏善小拿出手機,想叫輛車。結果價格高得令人咋舌,便打消了念頭,提出到主路去搭車。溫寒沒有異議,于是二人沿着大路走,朝每一臺經過的車招手。

當揮動的手不經意間碰在一起時,烏善小發現男人的手很熱,這表明腎功能很棒。

大多數車都毫不減速,回應他們的只有尾燈和尾氣。倒是有臺小轎車停了,司機是位年輕女性。對方猶豫一下,大概是不敢随便讓兩個男人上車,抱歉地笑笑,開走了。

烏善小覺得她做的對。

最終,他們搭上一臺面包車。回到繁華鬧市,烏善小請司機停在一條老街,随後走進街上唯一的殡葬用品店。

店面有些破敗,門旁貼着“花圈墓地殡葬用品一條龍”的條幅,承載了人們關于另一個世界的所有想象。

“先飛,我終于知道你打算做什麽了,”溫寒投來贊佩的目光,“你想吓死王老板。”

“不會吓死,他死了,誰來給工人賠償。”烏善小從褲袋掏出照片,望着那張刻滿風霜的笑臉,“胡老哥,抱歉,我不是故意利用你。事辦成了,你家也能拿到應得的賠償。”

片刻後,烏善小抱着一個古樸莊重的小花圈走出來,臂彎挎着的黑塑料袋裏,是銅錢形白紙錢和一束線香。花圈為白底黃花,正中貼了胡文賦的黑白照,從員工合影截取打印的。

“明天,我會跟蹤王老板的車,看看他每晚在哪過夜。”回家路上的閑聊中,烏善小說出接下來的計劃。

“到時候,用我幫忙拿着這些道具嗎?”溫寒問。

“不用麻煩了,”烏善小掂了掂花圈,有點不好意思,“你都陪我跑一天了,明天我讓白清波幫忙就好。”

“不麻煩,”溫寒淡淡地說,“有事随時聯系我。”

“好……等等!”烏善小猛然止步,盯住一臺剛剛經過的黑色豪車。他緊追幾步,看清了車牌號,赫然就是王老板的座駕。

“不等明天了!你先回你的酒吧,幫我拿着東西和衣服。”匆匆說完,他閃進一條昏暗的小巷。一轉眼,一只喜鵲沖出巷口,緊随黑車而去,化為茫茫夜色中一道淩厲的剪影。

大約20分鐘後,車子拐入某小區,停進一棟多層住宅的獨立車庫。不多時,走出一對男女,十指緊扣動作親昵。烏善小飛飛停停,尾随其後。

男人中等身材,其貌不揚,挺着懷胎五月的啤酒肚,細小的雙目透出精明。女人年輕靓麗,墨發雪膚,左手指間閃着一點亮芒,想來是新買的鑽戒。

“今年生意不好做,下次過生日,給你買鴿子蛋。”

“不用啦,你多陪陪我就好。”

喜鵲目送二人走進與車庫同棟樓的某單元,很快,位于五層的住宅亮起燈光。它停落在窗外,确認過後,便離開了。

飛到溫寒的酒吧,它咚咚地用嘴叩門,啄木鳥似的。很快,門開了道縫。它閃身而入,變回人身後飛速穿戴整齊,興奮地說:“我知道那逼住哪了,走,搞他!”

溫寒将道具用黑色大垃圾袋包好,正要打車,烏善小卻說時間還早,而後掃開一輛共享單車,把東西固定在車筐。

他跨上車,瞄一眼自己的冰淇淋店。白清波正坐在門口玩手機,同時兼顧着隔壁的“嗳嘿嘿”,兼職員工小石則在盡職地打掃。

“我發現,你有點摳門兒。”

溫寒的話勾回他的注意力,他輕哼一聲,蹬動車子,與男人并騎:“這叫節省。我又要掙積分,又要維持生活,買衣服、買彩票都要錢的啊。像剛才買花圈之類的,全是自掏腰包,領導又不給報銷。”

“如果這不是你轄區裏的事,你還會管嗎?”

這是個刁鑽的問題,烏善小嘆息着搖頭,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世界上沒那麽多如果,這個詞想多了會煩惱。”

“你的夢想是什麽?”

“我就想變成自由身,能中彩票最好,中不了也無妨,你呢?”

男人的回答莫名其妙:“以後你就知道了。”

悠然騎行大半個鐘頭,到了王老板和情人的愛巢。他們說自己是超市送貨的,成功進入小區,又以忘帶鑰匙為名,請三樓的住戶幫忙開門。

在樓梯閑坐到夜半時分,烏善小朝溫寒借打火機,在王老板門前點燃線香。香很劣質,彌漫的刺鼻氣味令人心神不寧,成功在嗅覺上渲染出詭異的氛圍。

香燃盡了,他讓溫寒躲好,自己現出原形,以喙啄響防盜門。

咚,咚,咚。

“誰啊?”伴随一陣拖沓的步子,王老板推開門,聲音帶着睡意和些許惱火。烏善小輕巧一躍,隐入門與牆形成的夾角。

“啧,聽錯了?這什麽味啊,跟進了殡儀館似的……”王老板吸了吸鼻子,納悶兒地低語,随後關起門。

烏善小隐約聽見他和情人聊了幾句,估摸着他已經躺好,便再度敲門。

咚,咚,咚。

清脆響亮的敲擊聲,回蕩在午夜樓道,叫人心頭發顫。

“咋回事,誰啊?!草,大半夜的搞什麽!”王老板憤懑地嘟囔,邁着沉重的步子,噔噔快步來到門前,猛然開門。回應他的,自然只有聲控燈映照下的走廊,空蕩寂靜,浮動着詭異的焚香味。

王老板愣住,不安地舔舔嘴唇,又小心地朝防盜門上方瞥一眼。他身後傳來情人緊張的問話:“誰啊,你老婆?”

“不知道,可能是耗子。”

“這是什麽味道呀,誰點香了……”

王老板剛合上門,門鎖還未回彈,第三次敲門聲驟然而至。

咚,咚,咚。

房門的震動,直接傳導到他手裏。他大叫一聲,一腳踹開門,抄起放在玄關櫃的長柄鞋拔子淩空揮舞幾下,徒勞地喘着粗氣。

聽動靜,女人也下了床。她不敢靠近,在幾米外發出哭叫,連問他在做什麽:“怎麽回事啊,我有點害怕……”

“沒事,有人在胡鬧,八成是樓下那小崽子。明天我找他家長去,什麽東西,有人生沒人教的玩意兒。”王老板又朝門外瞄了幾眼,用力關起門。

隔了一會兒,估計房裏的男女稍微放松,即将重返夢鄉,烏善小搞壞聲控燈,讓溫寒把花圈端端正正地擺在門口。又在地上撒些紙錢,第四次敲響了門。

“啊!”門裏傳出女人短促的尖叫。

這次,王老板的腳步在門口躊躇良久,似乎在盯着門鏡看。濃厚的黑暗中,烏善小輕聲冷笑,繼續啄門。

“剛剛,是不是有人在門外笑?”女人帶着哭腔問。

“沒有,你聽錯了。”王老板的聲音喑啞顫抖。

“門外有什麽?”

“看不見,燈壞了。”

“還是別、別開門了。”

似乎想在情人面前逞能,王老板不顧勸阻,到底還是開了門。這次,他開得很慢,整個人身體後仰呈防禦姿态,左手緩緩推門,右手提着一把菜刀。

門內明亮的燈光,一點點照亮滿地紙錢和花圈,以及當中的黑白照片。

“啊呀我的媽呀——鬼啊啊啊——”女人發出肝膽俱裂的慘叫,連滾帶爬地朝卧室躲。王老板一動不動死盯照片,認出那上面的男人後,他倒吸一口涼氣,猛退幾步,噗通跌坐在地。

緊接着,他又撲出門來,一邊低聲咒罵,一邊歇斯底裏地揮起菜刀砍向花圈。烏善小眼看着一百來塊錢被亂刀砍碎,紙屑紛飛,多少有點心痛。

異響驚動鄰居,對門開了道縫,探出半個腦袋。看見發瘋的王老板,又慌忙關緊門。

待王老板回屋後,烏善小覺得今天的表演差不多了,讓他們緩一緩,明天再繼續。那女人一直在哭,哭聲中夾雜着王老板的安慰,說沒什麽可怕的,并認定是仇家搞他。

“逗死我了,哈哈哈。”騎車回去的路上,烏善小樂不可支,“明天,我可就登堂入室了。折騰這孫子幾天,不信他吐不出錢來。”

午夜車流稀疏,他心情舒暢,提出和溫寒比賽騎車。他翹臀懸空,一通猛蹬,不時回頭瞄一眼,和男人你追我趕,笑聲灑了一路。

作者有話說:

預告

男孩要以暴制暴,小小慌忙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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