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年的夢

“這,我不是花匠。”

原肆談吐自然,貴氣天成,白秋再眼拙也不會認不出眼前的小孩是少爺。

只是他鬧不清楚這少爺是玉茗的弟弟還是玉茗的兒,玉茗沒跟他說自己有兒。

白秋規整好壺和茶杯,走到原肆身前,“你要找的人不在院子,這裏就我一個,沒別的。”

“你不是花匠嗎?”

原肆挑了挑眉,擡頭望了望月洞門上刻的芳菲苑,“這是我家的花圃,你不是花匠,幹啥住這?”

“我……”

“肆兒,你怎麽來了?”

白秋還沒回答,玉茗就帶着兩個小丫頭過來,原肆看到玉茗馬上恭敬地行禮,白秋這才知道玉茗有娃,且娃都這麽大了。

這一節,玉茗從未跟他提起,倒不是說他有心打聽,而是最基本的家庭情況,白秋都毫無保留告訴給了玉茗,玉茗卻始終瞞着他,到了今天,白秋對玉茗的了解,也僅是知道對方家裏在做生意。

“這位是白秋,娘的客人,你見了要問好,不能沒禮貌。”

玉茗板起臉教訓原肆。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原肆,一秒變成了小花貓,奶聲聲地跟白秋問了好,随後腳底抹油迅速溜走。

玉茗讪讪地解釋道:“這是我不争氣的兒子,沒沖着你吧?”

白秋搖搖頭,說:“沒有。”

躊躇了一會,忍不住問:“老管家今天能不能來?他腿腳不方便的話,不如我出去一趟,把狗接回來?”

“你別折騰啊,這種事下人辦就好。”

“啊,那麽,十八裏街那邊呢,市頭怎麽說?”

“這個啊,忘了跟你說,市頭這幾天因病告假了,等他病好了,你的事我再慢慢安排。”

玉茗輕笑着,攬着白秋又走回了芳菲苑,“你急什麽,秋弟,說了事交由我來辦,難道你不放心?”

“當然不是!只是,畢竟是我自己的事,總不好全麻煩姐姐。”白秋尴尬地應道。

他感到有些晃眼,太陽逐漸高起來了,他起的早,起床後就吃了幾塊糕,肚子空空,叫日頭一照,頭暈的很,玉茗适時把他扶進屋去,差小丫頭送上了小菜米粥,盯着白秋吃了,白秋吃完,剛好是中午。

他瞅着大門沒動靜,便又問了一遍老管家有沒有來,這一回,玉茗索性不回答了,反而支使着白秋幹事,一會說自己餓了,叫白秋去小廚房給她做面條,一會央白秋和她一起剪紙,剪紅紅的貼到窗上去,也不說這麽做有何意義。

白秋忍着疑問陪着剪了幾個,玉茗把它們貼在窗上,水鴛鴦,秋大雁,還有一個是母猴抱着小猴,白秋那麽好的脾氣都給磨沒了,在玉茗要求他剪第四個時扔了剪刀。

“姐姐,要不你還是讓我出去吧!有些事,我得自己看了才安心。”

玉茗還剪着,聞言擡頭掃了白秋一眼,“咋,嫌姐煩了,不愛幹姑娘家的事?成,那你出去溜溜,小梅,帶秋公子去山水亭那邊逛逛,喂喂魚。”

“姐,我不是這意思,我想出去。”

白秋心焦的眼眶都泛了濕,抓着玉茗的手,像是喜歡撒嬌的小孩。

玉茗卻眼一橫,把剪刀也扔了。

“不是我不想你出去!而是你出去,在這種時候,容易出事!唉,我都不該告訴你,你膽子那麽小,我怕把你吓壞了,可你是個坐不住的。好吧,我實話實說,昨天夜裏你剛來我這住一宿,就一宿,你在三七胡同的那個宅子,後牆就被人寫了血字!應該是後半夜賊人去弄的,前院老管家說一點聲也沒聽着,第二天,是家丁看到才說給他。我已經報官了,秋弟你這次得罪的是個狠角色,不光騎在了你臉上,也騎在了我臉上。我看他們是沒尋着你的人拿房子出氣,要讓他們找到你,不定會對你做出什麽,我是擔心你才不讓你出去,別以為我想關着你!瞧,這不又讨嫌,我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一天了,你連話都不愛和我說,屁股沒坐熱就想跑,秋弟,你就那麽不想面對我?你覺得我不好,覺得上官嫣然好,是不是?!”

“沒有,姐,你說哪去了!可是,這屋子咋還讓人塗上血了?天吶,跟唱戲本似的,太離奇了!人家戲本裏是有殺父之仇才這樣,我就一開面攤的,能結多大的仇啊?他們幹啥這樣對我?”

白秋絕望地抓了把頭發,眼淚徹底繃不住了,“本來就折了攤子,這些天賣面存的票子也被拿了,在十八裏街的名聲臭了,我早就是一無所有,為什麽還要趕盡殺絕呢?我倒想再見見他們,我想問問,我究竟把他們如何了,叫他們這麽恨我!”

“這個讓官府去查,保不齊也不是沖你。唉,誰想會出這種事,好秋弟,你就聽我的,乖乖在家裏躲幾天,等衙門那邊有進展了,不用你,我都得問,非把前因後果查個水落石出!”

看白秋精神渙散,玉茗馬上又做起了好人,她親自扶白秋把他扶到床上,掖好被,點上安神香。

“睡吧。”

日頭稍微有些偏西,玉茗就坐在床尾這麽哄,白秋心裏攢着好多疑問,可綢被一蓋,他手一擡,腦瓜都在晃,玉茗近在眼前的臉也變得模糊。

他哪裏知道,剛玉茗點的根本不是安神香,原隋今晚就到了,玉茗準備把他當成禮物送給原隋。香是迷魂香,裏面還摻雜了催情粉,她想要今天就把生米煮成熟飯,等到白秋成了原隋的人,他就是想逃又能怎樣?原隋的手段比她只會多不會少,他是要麽不提,提了就必須馬到成功!玉茗也一樣,這人她要麽不帶,帶進來就得按她的步驟走。

她知道白秋想問什麽。

小兔子是挺呆的,卻不是真正的傻瓜。她說的話,灑的漏她心裏門清!她想,白秋肯定是想問,那些人若真要對付他,為什麽砸攤子當天沒對付,等到砸了攤子後再搞這些下三濫?他肯定想問,被塗了血字的牆,寫的是什麽?

這些問題一旦問出來,玉茗保證自己答不出。

事是她安排的,血字是她編的。

她把白秋困在窖裏,白秋永遠無法證實,把白秋放出去,白秋立馬就能認清,所謂的報複、仇怨,都是戲,是王婆做給潘金蓮的戲。

玉茗沒啥不敢承認的,自己這步棋走的又陰又賊,然而她走都走了,就不能不一條路走到底。

所以她才放上了催情藥,讓催情藥、迷藥去侵蝕白秋的腦子,把白秋變糊塗。

這事她愧了白秋,以後她當妻,白秋當妾,她會好好彌補。

玉茗坐在床尾,眼睜睜看着白秋頭暈腦脹地入了夢,便喊丫頭來。

小梅小蝶一進來,玉茗就問:“窗紙貼的如何?”

小梅小蝶說:“整張窗都貼滿了。”

玉茗又問:“讓你們買的大紅錦被買了嗎?”

小梅小蝶點頭,玉茗指着白秋身上蓋的,“你們一會把它換下來。”

“炊房白秋剛做的茶餅,我沒動,爺回來了你掐着時間熱,掐着時間送,說小姨娘特意給他做的。小蝶,你看着原肆今晚早睡,不用出來迎接他爹,你明了吧,我是不讓他來花圃搗亂。你們兩個,是我從娘家裏帶來的,今兒就做這一件事,可別給我辦砸了!要是辦砸了,我可不顧及多年的主仆情分,把你們一捆給踢出去,以後都不行再近我的身,聽清楚沒?”

“聽清了。”小梅小蝶跪下。

小蝶跟着玉茗時間久,膽大一點,瞄了瞄床上已經人事不省的白秋,再瞄一瞄神情明顯焦躁的自家主母,很是迷惑地開口:“夫人,你說的事,我們都會去辦,只是有一事小蝶不明,原爺納小,你不攔着也就算了,怎麽還親自往裏招?那是個男的,要讓老夫人知道,老夫人不得怪你?你這是引狼入室!是不是原爺差你這麽做?原爺不心疼你,你可以跟我們說,我們去告訴老爺,老爺是知府大人,一定……”

“住嘴!誰準你們在這嚼舌頭了?”玉茗沖過來給了小蝶一耳光,“不許去爹面前胡說!也不許對小姨娘不敬!你們爺從來也沒逼我做什麽,這些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小蝶哀道:“小姐!我,我看您委屈。”

玉茗說:“我不委屈。該委屈的是你們爺,和床上睡着的白秋。”

這話不假,當初,要不是宋知府,她擠破腦袋也進不了原家的門,不是說門第上她低于原家,而是同位去挑,原隋俊逸風流,有的是貌美多嬌的千金小姐可選,身為大家大院的長子,也有的是資格往回娶一個又一個妾。

她不能生,原隋大可以找借口休了她讓她成為全清豐縣的笑柄;她驕橫,原隋也大可以不理睬她,把她擱在屋裏,叫常年寂寞把她鎖成一個怨婦。無論哪一種都沒有今日的體面,她是當家主母,家裏未來接班的長子是養在她膝下的,出門在外有旁人在,原隋從來都為她撐臉,這麽多年別說是妾,就連個暖床的丫頭都不曾納過。

人要懂得感恩,不知道原隋和白秋的那一段,她可以給原隋找別的,知道了,她就必須得找白秋。

一個成功男人要什麽?當財富、名望、權力,這些都已經擁有了,那個擁有一切的人便會立即成為一個少年。對少年來說,最美的便是少年時期沒圓上的夢,玉茗要為原隋把這個夢圓上。

白秋是男的,多好!繼承,争寵,這些問題她通通不用去想,她這一時惡人,換的是丈夫無限的尊重和感恩,她值!不值的是白秋,玉茗到最後也沒搞清楚白秋現在喜歡的是誰,她只盼這份喜歡不重,放下也比較輕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