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獨發
沈灼帶着曹瘋子逃進密林深處,四周霧氣濃郁,憑目力難以視物,沈灼只能靠神識探路。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什麽地方,直到那股危機感淡去,再也察覺不到追蹤的氣息,他才敢停下來。
曹瘋子受了重傷,意識不清,沈灼拿出丹藥給他療傷。他把自己帶出來的高階丹藥一股腦地用在曹瘋子的身上,沒有絲毫吝啬。
看着曹瘋子呼吸平穩,逐漸緩過勁來,沈灼才松了一口氣,背靠大樹坐下。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裏不久前還懸挂着淩霜雪親手給他系上的玉佩,他以為是師尊挑剔他的衣着,卻沒想到那是一個護身法器。
墨衣的攻擊被玉佩盡數抵消,沈灼只受到一點小小的沖擊波,但他依然受傷不輕。這個傷勢來自最後一劍,那是可以無視修為施展的劍法,靠的不是靈力雄厚,而是一個悟字。
此劍霸道,對身體的負荷也不小。沈灼遭到反噬,胸膛內氣血翻滾,呼吸間刺痛感明顯。他摸出丹藥吞下,壓制住傷勢後起身小範圍地巡視周圍的環境。
濃霧凝聚不散,陰氣集結,哪怕頭頂挂着一輪烈日,千儀山內也像是一個大冰窖,寒氣一絲絲地冒出來,順着人的肌膚往骨頭縫裏鑽。
沈灼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麽地方,神識探出一定的距離就開始受到限制。好在附近沒有大型妖獸的氣息,他和曹瘋子暫時安全。
沈灼退回曹瘋子身邊,拿出幾塊靈石在周圍布下簡易的防禦陣,随後神識進入小世界。
小世界由随身空間升級,除了一開始把沈灼整個人都拉進去外,之後的日子裏沈灼的使用可以自行選擇是神識還是本身。
沈灼身上帶的傷藥幾番消耗下來逐漸告罄,他準備挖點藥材在等曹瘋子醒來的間隙裏煉兩爐做為補充。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灼發現神識進入小世界後,周圍的濃霧出現詭異的變化,它們逐步逼近,又在防禦陣外打轉。
沈灼心生警惕,藥材取出來後并沒有立刻煉藥,而是做做樣子,試探這些濃霧。眼見沈灼分心,一縷霧氣飄進防禦陣,人性化地繞着他嗅了嗅。
沈灼眉心發燙,朱砂印記像是沾了水霧暈開,邊緣變得沒有那麽清晰。濃霧驟然彈開,直勾勾地盯着沈灼的眉心,下一刻,整個濃霧翻滾,沈灼聽見尖銳刺耳的尖叫。
像是嬰兒的啼哭,轟地一下在他耳邊炸響。
那聲音穿透耳膜直擊神魂,哪怕沈灼有所防備,還是被震的不清,眼前陣陣重影,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頭暈犯嘔。
濃霧急劇翻滾,像是在熱油裏滴了一滴水,頃刻間就炸開,一個個模糊的影子從濃霧中凝聚,似人而非人,頭大身小,長手長腳,仿佛沒有骨頭一般扭行如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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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摩肩接踵,密密麻麻地從四面八方聚攏。
沈灼這才看清,一直纏|繞在他身邊的哪裏是迷霧?分明就是這些東西融合在一起。
沈灼瞬間炸裂,頭皮發麻。
他認得這是在落神澗附近飄蕩的類妖,沒有人知道它們從何而來,又有什麽弱點,只知道它們沒有阻礙,無視防禦,可以穿越任何東西,包括修身的肉身。
它們看似不會攻擊人,卻會把人帶入噩夢之中,無盡輪回,無法逃離。
類妖這東西,一只就夠人頭疼,更別說現在出現在沈灼眼前的數以萬計。沈灼連打的心思都沒有,迅速把地上的曹瘋子扛起來,強行利用獸火突破一條道路,頭也不回地沖出去。
類妖哀鳴嘶吼,聲如嬰啼,在濃霧中如魚得水。
沈灼是片刻都不敢耽擱,更不敢再往濃霧中闖,神識探尋濃霧薄弱之地,扛着曹瘋子一路狂奔。
在沈灼看不到的地方,一只雪豹從濃霧中闖出來,追着他的身影嚎叫,可是怎麽也追不上,到最後不得不停下來。
嬌嬌委屈的嗚咽,扭頭看向身後,一襲白衣的淩霜雪從類妖中走出。在他額間有一個和沈灼一樣的印記,只是他的沒有沾染霧氣被暈染,邊緣清晰可見。
瞧着嬌嬌追不上,淩霜雪也不着急,他安撫道:“嬌嬌乖,我們跟在後面就行。”
嬌嬌歪頭,雖然它不知道為什麽主人就在前面,大美人卻不選擇現身,但聽大美人的總沒錯,而且主人扛着傻大個跑的飛快,它都追不上。
淩霜雪駐足環顧四周,濃霧不會阻礙他的視線,他不用神識也能看的很清楚。
蛇行的類妖有些忌憚他,沒有前進,也沒有繼續追趕沈灼,而是齊刷刷地轉頭看着淩霜雪,哀泣之聲越來越高,最後形成聲波攻擊,古木震顫不止,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攔腰斬斷。
嬌嬌有些難受,淩霜雪走到它身邊,振袖一揮,聲波攻擊被打散。
那些高亢的嬰泣之聲變得扭曲猙獰,交織成一句徹骨冰寒的怨毒惡言:“淩霜雪,你不得好死!”
嬌嬌憤怒低吼,淩霜雪道:“聒噪。”
聲出法随,無形的力量風卷殘雲般橫掃四下,類妖被斬殺碾碎,又一次化為霧氣,歸于平靜。
“我徒弟還小,放你們出來透透氣,不要當他好欺負。”淩霜雪冷冷地說着,霧氣翻滾,是驚懼。
嬌嬌擡起爪子拍散面前的濃霧,仿佛是在附和淩霜雪的話,低聲怒吼。
我主人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欺負他我就咬你們。
嬌嬌龇牙,尾巴一甩,又開始追着主人跑。
淩霜雪看着前行的路,神識覆蓋整個中部,镯子上的金鈴晃了幾次,發出一點暗啞的聲響。
再往前就是落神澗,衆生埋骨之地,妖花遍野。淩霜雪腳下的步伐沒有猶豫,神色卻不在輕松,他眉頭輕蹙,裝了心事。
大概是以前狼狽習慣了,現在面對這樣的倉惶逃竄,沈灼很快就調整好心态,甚至還有一點苦中作樂的趣味。
身後的類妖逐漸安靜下來,被沈灼扛在肩上的曹瘋子也在颠簸中醒來,大概是被沈灼的肩膀頂着腰腹,身體下垂的緣故,他有些頭輕腳重,眼冒金星。
喉嚨裏血腥味濃烈,曹瘋子連忙大叫,讓沈灼先把他放下來。
沈灼聽見聲音卻沒有動,道:“曹師兄你忍忍,一會兒就好。”
曹瘋子忍住吐血的沖動,一路搖晃直到沈灼真的找到一塊沒有霧氣凝聚的開闊地帶,他把曹瘋子從肩上放下來,曹瘋子剛站穩就一陣頭暈目眩,沒忍住嘔出一口鮮血,癱坐在地。
沈灼一驚,抓住他的手號脈。丹藥補充了曹瘋子的靈力,卻沒有完全修複他的傷勢,他看上去不太好。
曹瘋子對自己的身體有數,他并不沮喪,道:“沈師弟,你別皺眉,我還撐得住。”
沈灼沒吭聲,他在儲物袋和小世界裏翻了翻,又找到一顆傷藥,想也不想地扔到曹瘋子嘴裏,讓他吞下去。
丹藥入口即化,讓人連吐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曹師兄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死。”
曹瘋子是不放心沈灼才跟來千儀山,他本可以不趟這趟渾水,所以沈灼不會放棄他,就算是克制自己的傷勢,他也會想辦法給曹瘋子續命。
曹瘋子捂着自己的脖子,看樣子是想把藥吐出來。對于沈灼的果決,他即感動又無奈。
“沈師弟,追殺我們的可是墨家的人?”意識到自己很難改變沈灼的主意,曹瘋子也不糾結,轉而問起剛才的事。
那兩個人全身黑衣黑袍,連模樣都遮遮掩掩,身上也找不到任何表明身份的标志,但他們一開口,只差把墨家兩個字貼在身上。
曹瘋子不是傻子,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出來。只是他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墨家竟然敢在幻月仙宗的地盤上肆無忌憚地出手對付沈灼。
沈灼默認了曹瘋子的話,嘆氣道:“抱歉,曹師兄,這次是我連累了你。”“你要是這樣說,我可就生氣了!不幹人事的是墨家,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和我都是被追殺的倒黴蛋,道什麽歉?”曹瘋子并不覺得自己是被沈灼連累,反而痛罵墨家道:“墨家就沒一個好東西,上梁不正下梁歪,從根子上就爛掉了。”
墨家屹立不倒是早期劍走偏鋒,拉起一串不敢背叛的盟友。他們給墨家造勢,給墨家生錢,卻沒給墨家拉聚好名聲。這是墨家和沈家的不同,也因此墨家被沈家死死地壓了一頭。
曹瘋子的家族也有幾分勢力,對此自然知道一二,他罵上頭越想越氣,在沈灼的安撫下才平靜下來,他詢問自己昏過去的事,沈灼簡略提及。
聽到類妖肆虐,曹瘋子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類妖無比詭異,在千儀山的記錄中雖有身影,卻沒到密密麻麻的地步,所以玄門也不怎麽研究對付它的方法。
要是像沈灼說的那般,千儀山外圍肯定也會受到波及。
可是沈灼沒有欺騙曹瘋子的必要,懷疑之後,曹瘋子心裏也開始嘀咕。他撓了撓頭,猜測道:“或許類妖的出現有時限性?”
沈灼搖頭,這個他也不确定,等下恢複體力後他還得繼續出去探尋一番。
曹瘋子思索着,擡頭瞥見沈灼眉心的印記,心裏壓下去的好奇心又冒起來,遲疑道:“沈師弟,你眉心的印記是怎麽回事?”
“印記?什麽印記?”沈灼一臉茫然,他只覺得自己的額頭時不時地發燙,并不知道有什麽印記。
他幻化出水光鏡一照,那仿佛朱砂勾成的紅痕映入眼簾。
沈灼驚訝不已,以為不小心沾到了什麽東西,他伸手去擦,卻是一點用也沒有。正當他奇怪時,印記再度發熱,心髒驟然狂跳,一股無形的力量攥住心脈,沈灼只覺呼吸困難。
他難受地大口大口喘氣,猛然看向身後一望無際的迷霧。
在那個未知的方向,有東西正在迫切地召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