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
萬寶樓作為玄門最大的商行,産業遍布大陸各地,不僅擁有絕對的商業話語權,在消息收集方面也有自己的消息網,無孔不入。
萬寶樓明樓暗樓兩分,明面上是光鮮亮麗,暗地裏便是脫離準則,這一正一邪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在段家人的手中被平衡的很好。
明樓封匣,暗樓便開了暗市,那些往日見不得人的交易都可以在這裏進行,在這裏,生死有命富貴由天,一切行事準則不受世俗的約束,殺人越貨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這裏也并非法外之地,段家有段家的規矩,實力為尊之下也要遵守段家的底線,若是犯了段家的忌諱,潛伏在暗樓各處的暗衛就會出手。
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暗衛各個身手矯健,出手便是雷霆手段,鐵血堅毅,猶如冰冷的殺人機器,只聽從暗樓首領的調遣。
暗樓以月為期,但最熱鬧的還是臨近尾聲的時候。無數人聚集而來,他們在暗樓進行交易和買賣消息,之後不久便是第一場拍賣會。銜接之下,方便大家脫手得到的東西。
沈灼之前便說要帶淩霜雪去暗樓逛一逛,此刻正是時候。沈家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門下的煉藥師和弟子各自休假離去,沈骁也讓大家去玩一玩。
這些年暗樓裏湧出不少好東西,因為來路不正明面上不好脫手,便宜了在暗市淘金的人。
聞人且早就聽說過萬寶樓的暗市,如今更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在沈骁的首肯下慫恿沈灼同行。沈灼明面上沒有答應他,暗地裏已經和淩霜雪約好前往。
暗樓酉時開市,其位置不在地面而是地下,萬寶樓建立了特殊的傳送陣,在地下構建空間,足足有半個花錦城的大小。
繳納一定的靈石便可以得到通行令牌,憑此物進入傳送陣。沈灼兌換了六枚通行令,但他并沒有急着拿給聞人且和曹瘋子,而是讓他們等一等。
不一會兒,溫如寧帶着公輸彤前來,之前因為闵叔的事,公輸彤回了萬寶樓,直到今日溫如寧親自上門邀約,請她同行夜游,她才出門。
溫如寧給淩霜雪行了個禮,笑說自己來遲了。
沈灼道:“大師兄說笑了,我們也才到,現在正是時候。”
沈灼遞上通行令牌,六人一起進入傳送陣。
在他們走後不久,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為首那人是個容貌溫婉的女子,溫柔賢淑。
她手臂挽着一位清秀的持劍青年,态度親昵暧|昧。在她們身側還有一人,手上拿着純黑色的鑲金邊折扇,模樣看上去和女子有幾分相似,但眼中笑意冰冷,薄唇無情。
他們三人同行,身後跟着一群護衛,彼此間的氣氛卻有些尴尬。
女子率先上前,卻只兌換了兩枚通行令,看都不看身後跟着的一群人,挽着身邊人就進了傳送陣。
手拿折扇的青年頓了頓,臉上的笑意已經徹底變成了冰冷的殺意,暮色之中,他藏在黑暗中的神情閃過怨毒之色。
“大公子,小姐怎麽可以這樣對你?”身後的人出言打抱不平,憤恨道:“為了一個被逐出墨家的廢物,她這一路上就沒給過我們好臉色。”
這一行人正是遠道而來的墨家衆人,墨卿語半路追上江淩,讓江淩和聞人且他們分開後,帶着他一路游山玩水,走的很慢很慢。
而此次和墨卿語一同出門之人乃是墨家的大公子,墨遲笙。說起這個墨遲笙,在玄門有着不小的兇名。他是墨家精心培養的下任繼承人,天賦出衆,年紀輕輕就有着鐵血手腕,把自己手上的勢力掌管的牢不可破。
在原著中,他和江淩棋逢敵手,打的難舍難分。他有着墨家的卑劣和虛僞,是一頭徹頭徹尾披着羊皮的狼。
盡管此刻面上已有殺意,墨遲笙出口的話還是那麽得體動聽,仿佛是在為墨卿語和江淩着想,忽略他的神色,完全看不出生氣的模樣。
“小妹和江淩青梅竹馬,若非家裏不願,他們二人也不會分開這些年。江淩拜入幻月仙宗,在宗門大比上大放異彩,如今已是一位出衆的青年才俊。過往之事,是我墨家對不起他在先,你們也別總拿過去說事。小妹心疼他亦是情理之中,莫要再嚼舌根。”
墨遲笙合上折扇,輕拍手掌,道:“既然小妹不希望我們跟着,那就讓他們自己去逛一逛。你們也散了吧,在段家的地盤上,不會有不長眼的人。這暗市有趣的很,難得來一次,一直跟着我就沒意思了。”
身後的護衛面面相觑,他們從來不會違背墨遲笙的意思,墨遲笙這樣說,多半是不願意他們在身後跟着,自己要去做別的事。護衛們心領會神,紛紛行禮退下。
墨遲笙目含冷色,兌換了令牌進入此間。
暗市內別有洞天,燈火通明,恍若星河倒灌人間,星光如聚,旭日猶在。放眼望去,長街如林,鱗次栉比,樓臺亭閣臨河而立。
河中畫舫無數,花燈繞頂,靜靜地立在河中,偶爾能瞧見其上壁影窈窕,妩媚生輝。似有人在其中推杯換盞,醉生夢死。靡靡之音不絕于耳,紅綢翻飛,被浪春潮。
聞人且初來此間,被眼前的花紅柳綠吸引了心神,沈灼只來得及叮囑他兩句,讓他小心行事,必要之時可以求助段家。
聞人且環顧四下,也不知道聽見去多少,看着身後成雙成對的四人,拽上曹瘋子就溜入人群中,很快沒了蹤影。
溫如寧難得和公輸彤有這樣的機會聚在暗市之中,事情說開以後,他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思,和沈灼說了兩句就先帶着公輸彤離開了。
等他們都走的沒影了,沈灼轉頭看向身側一言不發的淩霜雪。
明亮的燈火下,淩霜雪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底掀起了波瀾。他以為的暗市便是暗為主,明為次,有着晦暗不明的光,有着混亂的秩序,斷然不是眼前這幅模樣。
一個傳送陣便隔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世間早已不再有千年前的無力,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斷努力,他們大陸也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着。整體實力的提升才能帶動整個大陸升級,再也不是當初會被人入侵的弱小模樣。
身為界神,淩霜雪不由地感到欣慰。千年前的戰争能夠換來今日的和平和繁華,為道義而亡的那些人,也能瞑目了。
沈灼對淩霜雪伸出手,這一|夜沒有人能夠打攪他們,這是屬于他們的夜晚,在這混亂而絢麗的地下世界,抛棄世俗的眼光,來一次沒有負擔的同游之約。
淩霜雪猶豫了一下,把手搭在沈灼的掌心。
今日他們二人都是一席白衣,上面繡着金色的暗紋。一個是器宇軒昂,陽光明媚。一個看似疏離冷淡,眼底卻蘊藏着溫暖的光。似融化的春雪,剝離了那層冰冷,便是春風般的柔和。
暗市經過不斷的發展,早已擁有成熟的規模,看上去和尋常的集市沒有什麽兩樣。只不過這裏沒有凡人,來往皆是修者。
長街上,店鋪琳琅滿目,就連吃食也別具風格。沈灼帶着淩霜雪融入人群中,衣袖遮掩了交握的手指,兩個人并肩而行。
燈火落入人間,明亮橙黃的光溫暖和煦,一點點鋪開,美不勝收。
他們二人走的慢,一點點看過去。沈灼給淩霜雪講解暗市的一些規矩,偶爾見淩霜雪有喜歡的東西,他們便會停下腳步。
暗市交易的東西并非都是有市無價之物,因為這幾日來往的人群中不乏道侶夜游,所以也有一些讨人歡心的小玩意兒。
淩霜雪瞧見一盞靈燈,煉器的人心思靈巧,普普通通的一盞燈也雕刻的十分精美,看上去像是一枝梅花,白雪皚皚,繁花滿枝頭。
“這位公子可是喜歡這盞梅花燈?”賣貨的修士帶着鬥笠,看不清面容,聲音粗糙,像是個中年人。
花燈是好看,淩霜雪也有興趣,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接觸過這種小巧精致的東西,那顆平靜的心不免有了退意。
“師尊喜歡,那便買下來。”沈灼見淩霜雪回避了視線,拿出靈石遞給店家,道:“花燈給我吧,我們要了。”
店家見是個爽快人,動作也利索,收了沈灼的靈石就把花燈取下來給他。那花燈做成花枝的樣子,嬌豔欲滴,仿佛是折了一只紅梅在手。
沈灼把花燈遞給淩霜雪,道:“師尊,送你。”
淩霜雪還沒來得及拒絕前一句,說自己也不是特別喜歡,東西就到了眼前。他擡頭看着沈灼,明亮的燈火下,他眼如寒星兩點,微微低垂看人的時候,鴉羽般的睫毛跟着垂下來,顯得情深如許,教人不禁面紅耳赤。
淩霜雪沒說話,默默地接過那盞花燈。他白皙的手腕上,金色的镯子配着這紅豔的梅花,煞是好看。
沈灼看的一愣神,突然想起來上次昏迷後醒來,淩霜雪抱着一束桃花的樣子。繁花配美人,不管是哪一樣都好看。
長街上人潮擁擠,淩霜雪施了個小法術護着懷裏的花燈。
這一路上只要是他看中的東西,哪怕只是多看了一眼,沈灼也會把它買下來,拿不下就放進儲物袋,一點也不在乎到底有沒有用。
一開始淩霜雪還能由着他,但漸漸的就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有一種被人無限溺愛的錯覺,自己好像是個玩弄人心的妖,一舉一動皆是引誘他人的魅惑。
一個閃神的功夫,淩霜雪多看了一支玉簪幾眼。沈灼二話不說就要問價,淩霜雪連忙拉住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今夜是帶着我體驗一把當敗家子的感覺嗎?”
淩霜雪仔細算了算,雖然都是些零碎的東西,單個看上去不值錢,但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沈灼花錢如流水,甚至都懶得和人讨價還價,這敗家的行為終于讓淩霜雪忍不住了。
沈灼笑道:“有什麽關系,只要師尊喜歡。”
“可那些不過是我覺得有趣罷了,用不上。”淩霜雪道:“你這樣,要是我看的是胭脂水粉,你也買?”
淩霜雪不過是簡單的打個比方,可等他把話說完,沈灼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奇怪。他狹促地看着淩霜雪,臉上憋着笑。
他握住淩霜雪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在一間古怪的鋪子前面停下腳,道:“師尊若是有這愛好,我也不介意。”
沈灼停下的地方還真是一間胭脂水粉鋪子,但和民間的胭脂水粉不同,這些都是靈藥研磨而成,有一些還有改容換貌的功效,只是騙騙凡人還成,騙修者就要看使用者自身的實力。
鋪子裏的女修十分熱情,不管是誰上門都能說一串好話。她的聲音綿軟動聽,讓人覺得很舒服。
淩霜雪哪裏料到沈灼會這般戲耍他,一時間不免就有些生氣。可還不等他那點火氣冒出頭來,沈灼就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懷裏一帶,笑道:“師尊別生氣,只是你提醒了我,是該替娘親挑點禮物。”
沈灼這話轉的及時,知道是為了葉瀾溪,淩霜雪的臉色稍微好看一點。他跟着沈灼進了鋪子,兩個大男人都不懂這些,便請女修幫忙介紹。
女修詢問了是何人使用,給沈灼推薦了不少。沈灼也懶得挑,幹脆都買了。
女修看他出手闊綽,再看看旁邊的淩霜雪,眼神暧|昧地在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眼神微亮,頓時笑容滿面地問道:“公子,你要了那麽多的胭脂水粉,不再選一點香膏嗎?”
“香膏?”沈灼不解地問道:“那是什麽?”
淩霜雪也順勢看過來,不知為何,女修的笑容讓他有點不舒服,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女修就看着他們笑了起來,遞上一盒香膏道:“當然是修煉房中術時不可少的輔助之物,能讓你們雙方更得樂趣。”
沈灼本來已經接了東西,聽到女修這話一哆嗦,香膏盒落回桌子,敲擊出清脆的聲響。
淩霜雪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陰沉之中不免冒出一點赧然之色。他和沈灼進了鋪子以後就松開了彼此的手,也不知道那女修是怎麽想的,會把他們理解成道侶。
女修見二人神色不對,驚訝道:“我看錯了嗎?我還以為……”
在女修看來,沈灼和淩霜雪十分般配,同樣的衣服,同樣的腰間配飾,形影不離。而且沈灼選東西的時候,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淩霜雪的身上,他下意識地看着他,眼底全是笑意。
女修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看的懂他們的情緒,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失誤。
淩霜雪沉聲道:“你看錯了。”
女修讪笑,沈灼臉上的笑意也是一頓。他收了之前買的胭脂水粉,把香膏盒拿起來。
淩霜雪看見他的動作,轉身就走。
女修見他生氣,連忙歉意道:“對不起,害你們鬧誤會了。”
沈灼輕笑,他拿着香膏一番打量後,把東西還給女修,道:“沒關系,只是這東西我是用不上了。”
沈灼怕淩霜雪真的走遠了,放下東西就要去追他。他剛轉身,鋪子門口就走進來兩個人,其中一人瞧見沈灼一愣神,欣喜道:“沈師兄。”
沈灼擡眸,站在他眼前的是江淩和墨卿語,江淩的臉上是欣喜和意外,而墨卿語則是一抹來不及壓下去的惡意。她笑容僵硬地和沈灼打了聲招呼,挽着江淩的手越發的收緊。
沈灼不動聲色,道:“江師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之前就聽兩位師兄說你和墨家一道,這一路上可還安好。”
江淩的面色有些奇怪,看上去一言難盡。但顧忌墨卿語還在自己旁邊,臉上的笑意依舊很明顯。
“還行,只是來的慢了些。本來我還想找個時間去沈家府上拜訪,但看樣子又要擱下了。”
墨卿語拖着時間,暗市之後就是年節。江淩自知和沈灼的關系還沒好到可以這個時候上門打攪的地步,只能等年後。
“你既然來了,沈家歡迎你,你想什麽時候去沈家都可以。要是不介意,在沈家過年也行,正好其他師兄也在,大家聚一聚。”沈灼看出江淩的為難之處,不計前嫌地發出邀請,果不其然看見墨卿語的臉色陰沉下去。
江淩有些受寵若驚,眼神都亮了起來,道:“真的可以嗎?”
沈灼含笑,道:“當然,那就說定了,我在沈家等你。”
沈灼不給江淩拒絕的時間,也不給墨卿語插話的機會,直接把這件事定下來。
江淩很開心,但他身側的墨卿語就不是了。她臉色陰沉地能滴出水來,看向沈灼的眼神藏着惡意,好心情一掃而空。
但畢竟是在江淩面前,她那點惡意來的快隐藏的更快,她維持着僵硬的笑意,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好像完全支持江淩的決定,善解人意。
沈灼說還有事,給了江淩沈家的位置就沒和他們二人多言,匆匆離去。
長街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淩霜雪已經走的沒影了。沈灼站在街頭,他眺望四方,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處尋起。
淩霜雪的反感讓他所料未及,明明沒有排斥他的親昵和靠近,願意把手交到他的掌心。他以為他起碼是有一點願意的,卻沒料到提起情事,他會反應激烈。
沈灼嘆了口氣,正當他苦惱之時,他瞥見長街的另一邊亮着一盞梅花燈。淩霜雪握着花枝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他。
他的确走了,但走了之後發現沈灼遲遲沒有跟上來,以為是自己矢口否認傷到沈灼,猶豫之下便折轉回來。
他生氣的不是香膏,而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論這種事,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沈灼暗下去的眸光又亮了起來,他站在原地沒動,就這樣和淩霜雪隔空相望。街頭擁擠的人群中,他們的眼底都只有彼此,光影錯落,他們沐浴着燈光,朦胧似幻,面上的神情叫人看不真切。
時光靜谧而逝,短暫的僵持之後,淩霜雪朝着沈灼步步而來。他手捧梅花,神情淡然,每一步落下和沈灼的距離就更近一些。
他當然可以等沈灼靠近他,但想到剛才沈灼并沒有第一時間和他離開,他的心裏莫名的有一點失落。一個人主動久了,也會累的。他朝着沈灼走去,仿佛是一種對他們之間關系的妥協。
在情愛之中,只有彼此不斷地靠近彼此,才能永不分離。
淩霜雪停下腳步,他和沈灼此刻不過兩步之遙,他站在原地,問道:“你為什麽還在這裏?”
沈灼面帶笑意,他把剩下的兩步走完,道:“小孩子丢了,都知道在原地等大人回來。我把師尊弄丢了,當然也要在原地等師尊回來。不然我和師尊錯開了怎麽辦?我怕你回來見不到我,更怕我離開找不到你。”
淩霜雪喉嚨一緊,道:“倘若我不回來呢?”
“我不知道,因為師尊回來了。”沈灼搖頭,他說他沒有想過,亦或者是想過了,但是不願意告訴淩霜雪那個答案。他垂眸看着淩霜雪,眼底的笑意還有着揮之不去的低落。
淩霜雪心裏有點難受,他避開沈灼的眼神,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你不準買那種東西。”
沈灼微微挑眉,順着淩霜雪的話道:“我沒買。”
淩霜雪的眼神斜掃而來,眸光流轉,似乎不滿意沈灼這個答案,道:“如果我不反駁,你真的要?”
沈灼沉默,答案自然是不會。他自己就是煉藥師,不需要買,他可以自己練。但面對淩霜雪的追問,這最簡單的答案沈灼卻說不出口。
他直直地看着淩霜雪,問道:“我若是真的想要,師尊又當如何?”
“你敢!”淩霜雪怒目而視,話剛說完,對上沈灼帶着玩味的神情,忽然品出兩分不對。意識到自己被沈灼言語調|戲,淩霜雪臉上的怒意剎那間變成一片緋色,嗔怒道:“你……”
他想罵又覺得不妥,磨了磨後槽牙道:“我說的是這香膏。”
沈灼不禁笑了起來,道:“我說的自然也是香膏,師尊莫不是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沈灼得了便宜還賣乖,淩霜雪臉上的羞意越來越明顯,紅潤之色甚至蔓延進了衣襟內。他惱羞成怒,一甩衣袖就又要丢下沈灼離開。
這一次沈灼當然不會又讓他輕易離去,他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邊一拽,直接攬入懷中。
人群擁擠,你來我往,倒是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沈灼心念一動,黑焰自影子裏飛出來,她吞噬了周圍的光影,讓兩個人落入昏暗中,越發的不起眼。
沈灼拿走淩霜雪手上的梅花燈,他單手摟着淩霜雪的腰,湊近淩霜雪的臉,眼神描繪着他的眉目,把每一寸都深刻在腦海中。
淩霜雪覺得危險,那眼神一點點挪移,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在他臉上撫|摸。他想避開,但稍有掙紮,沈灼的手就攬的更緊。
沈灼的臉慢慢地壓下去,距離越來越近,眼看他們的唇就要撞上。淩霜雪推拒沈灼的胸膛,僵持片刻,還是偏開了頭,眼眸半阖。
昏暗中,淩霜雪睫毛低垂,遮去了眼底的神色。
心跳聲不受控制,哪怕偏開了臉還是能感受到那灼熱的氣息呼在身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師尊,我很高興你回來找我”
沈灼在淩霜雪的耳邊輕聲道,淩霜雪側過臉,從耳朵到脖頸的地方一覽無餘。沈灼的吻落在淩霜雪的頸邊,那輕柔的觸感讓淩霜雪渾身一顫,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轉過頭來。
他以為親|吻便是親密無間的事,潛意識裏回避,害怕那種上瘾般的感覺會讓自己沉|淪。沒想到沈灼來這一下,明明比親|吻輕,卻讓人心悸,敏|感不已。
局面超出他的掌控,他的冷靜就會有所波動。
沈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仗着遮掩了氣息,其他人不會注意到,反而更加肆無忌憚。
淩霜雪卻不能完全忽視人群,他能感覺到每一個人走過的腳步聲,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聲音發顫道:“你先放開我。”
“我太開心了,所以師尊再讓我抱一抱吧。”沈灼這話只有歡喜,沒有任何的情|欲。他伏在淩霜雪的肩上,貪戀他的氣息,不想松開手。
從胭脂鋪子走出來看不見淩霜雪那一瞬間的失落,在看見淩霜雪回身的剎那都變成了歡喜。他可以期待在淩霜雪心裏,自己不僅僅只是一個徒弟,淩霜雪也會在乎他的心情,就像他在乎淩霜雪那般。
撒嬌般的舉止讓淩霜雪升起的冷硬又淡下去,他沒再說出拒絕的話,哪怕無法抑制內心的緊張,還是由了沈灼的性子,讓他多抱一會兒。
等沈灼抱夠了,願意松手,黑焰乖乖散去,淩霜雪整理自己的衣襟,頭微垂,臉上的紅暈還未淡去。
他素來不愛束冠紮發,發間只有一根玉簪,簡單地绾了一半的青絲。此刻長發垂在肩上,泛紅的耳垂從發間露出少許,紅豔欲滴。
沈灼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貪戀地描繪,舍不得挪開。淩霜雪整理好衣襟,拿回自己的梅花燈,收入儲物镯,道:“要回去了嗎?”
沈灼回神,道:“不急,我再帶師尊去個地方。”
沈灼伸出手,這一次淩霜雪避開了。許是剛才的燥熱還沒褪|去,他這會兒不想太過親密。
沈灼了然,只是往淩霜雪身邊挪了挪,和他并肩而行。
沈灼這次帶淩霜雪去的是個小型的交易場所,不同外面的燈火通明,這裏整體偏暗。進去之時,還有人遞上來兩張鬼面具和鬥篷。
淩霜雪接過瞧了一眼,上面有粗劣的隐藏陣法,大概是做的人不怎麽用心,潦草的很,只能随便遮一遮。
沈灼帶上了自己的面具,見淩霜雪拿着東西發呆,便接過去,擡手給他系上,道:“師尊有所不知,這裏是一個淘金的暗場,裏面的東西多是在明面上無法出手之物。只要膽子夠大,看上了就可以随意叫價。”
明面上不能出售的東西,一些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一些是來路不正。
段家有一個特殊的規定,來路不正的東西中,殺業過重之物,不可在此交易。這是因為此前出過一樁因為殺人越貨引發的血案,段家暗樓也折損了一批力量,對方惹上的瘋子敵友不分,見人就殺。
沈灼和淩霜雪走進去,外界的聲音一空,陰冷感撲面而來。一條不大的巷子裏,來往的人都是鬼面具加鬥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這裏沒有喧嚣之聲,大家都在安靜地挑選自己看上的東西。
沈灼怕人多和淩霜雪走散,再度握住他的手。這一次淩霜雪沒有掙開,反而在他耳邊低語道:“跟着我。”
這裏不同外間,氣息陰郁繁雜,殺意和戾氣混雜其中,根本就很難分清誰是誰。淩霜雪一改懶散的态度,神情戒備。
沈灼察覺到他的緊張,輕撫他的手背,傳音道:“師尊不用擔心,這裏有段家的人守護秩序。”
暗市之中,這種暗場最容易生出亂子。不僅是暗衛在這裏,暗樓的首領也會在此坐鎮。
如今暗樓被段炎淳交給了段無雲,此刻他正如沈灼所說,在這暗場不起眼的屋脊角落,斂去了全身的氣息,負劍而立,身姿挺拔,一席黑衣襯的面容更是冷肅。
他一向不茍言笑,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個鐵血首領,沒有人情味。
不過今日這沒有人情味的人可比以往柔和多了,因為在他身邊的屋脊上還坐着一個人。這人面若好女,盤膝抱酒,正喝的盡興。
段寒舟拽了拽段無雲的衣袍,仰頭看着他,笑道:“你都盯了那麽久了,不累嗎?要不要來喝兩口?”
“這幾日魚龍混雜,不可松懈。”段無雲不喜歡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但在段寒舟面前總會稍微退讓一二。
段寒舟只是笑,他繼承了娘親的好容貌,這張臉在燈火間明媚生輝,就像是暗夜裏幻化出來的妖|媚,吐氣如蘭,欲引身邊人春宵一度。
他給自己灌了一口酒,随後站起身拉過段無雲,直接親上去。段無雲下意識地回應他,被他渡了一口酒,瞳孔驟縮,身體很快燥熱起來。
但他定力驚人,哪怕受了段寒舟的撩撥,此刻呼吸微喘,也沒有更過分的舉動。
段寒舟笑着推開他,擦去嘴角的水漬,挑釁道:“你不喝,我就只有用我的辦法讓你喝。”
段無雲眼神微暗,冷酷道:“酒意會讓人遲鈍,你別鬧。”
“會讓人遲鈍的只有酒意嗎?”段寒舟微仰頭,喉結滾動,面帶潮紅,染了水光的唇格外誘|人。
段無雲挪開了視線,倒是沉得住氣。
段寒舟并不洩氣,他勾住段寒舟的腰帶,直接把人壓倒在屋脊上。他跨坐在段無雲的腰上,手指滑過他的胸膛,笑道:“我剛才好像看到沈灼和他師尊進了暗場,你說我是不是看錯了?”
段無雲喉結滾動,這裏雖是幕天席地,但因為地勢高,光線暗,除非刻意放出神識查看,不然根本注意不到這裏的動向。
相對的,站在這裏,可以把附近的一切盡收眼底。不需要眼睛一直盯着,探出神識也是一樣。
段無雲心性堅定,神識完全可以一分為二,應付段寒舟的同時,也不會耽誤自己的巡視。
可他越是如此,段寒舟就越喜歡撩撥他。他撫上他脆弱的喉結,臉上笑意更深。
身體脆弱又敏|感的地方被人握住,段無雲也不敢輕舉妄動。
段寒舟氣息輕吐,道:“回答我。”
段無雲的呼吸漏了一拍,道:“你沒看錯,是他們二人。”
随着段無雲開口,喉結在段寒舟的手指下輕輕震顫,強烈的刺激讓段無雲的眼神更暗。他握住段寒舟作怪的手,低聲警告道:“別鬧。”
段寒舟卻不管他,拿過一旁的酒猛灌了一口,因為喝的急,有些來不及吞咽就順着嘴角流下,滑入衣襟中,浸濕了胸|前的衣服。
段無雲的呼吸一滞,明明知道段寒舟是故意壞心眼地撩撥他,腦海裏還是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不宜的畫面,定力有了松懈。
段寒舟察覺到他起了反應,大笑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起身,拿出鬼面具往臉上一戴,披上鬥篷溜了。
段無雲躺在屋脊上深吸一口氣,靜等被撩撥起來的氣息平複下去。等他站起身,又是那個冷酷的劍客,毫無破綻。
段寒舟入了暗場,很快便尋到沈灼和淩霜雪的氣息。
沈灼沒有想要的東西,倒是幫淩霜雪看了好多煉器的材料。淩霜雪多年不曾煉器,以前收集的那些東西年歲久遠,有些都不知道放在儲物镯的那個角落裏去了。
上次幫沈灼煉制防身的靈器都是在宗門內就地取材,做了一整套衣服,包括護腕,玉佩和玉冠。那身衣服沈灼只在宗門大比上穿過一次,後來就沒動了。
這次認真想給沈灼練個東西,在收集材料方面,淩霜雪自然更用心。
此地交易不乏亡命之徒,急于将手中的東西脫手,所以價格方面可以壓低,一路走來淩霜雪收到不少好東西。
眼看就要走完這裏,淩霜雪神念一動,忽然被旁邊一個不起眼的攤販吸引了注意力,手上的金镯也跟着發出兩聲脆響。
那是一個坐在牆角的黑袍人,面前擺着一張破破爛爛的毯子,上面零星地擺放着幾樣東西,而吸引淩霜雪的便是随意丢棄在最角落的灰色石頭。
看樣子他是覺得巷子裏風冷,拿石頭壓一壓毯子的邊角,免得它被吹跑。
淩霜雪把沈灼拽過去,他沒急着問石頭,而是簡單地掃了一眼黑袍人的其他東西。都是些煉器的材料,品階各不一樣,但用處比較有限極端,一般很少有人用的上。
這人不簡單。
淩霜雪在心裏暗暗評價了一句,在暗市交易這些東西,這人不是性子古怪,就是實力深不可測。
沈灼對煉器的材料一知半解,但他手上的白焰突然激動起來,在他耳邊叫喊道:“主人主人,好東西呀,那塊石頭聞起來好好吃。”
白焰的話音剛落,那個黑袍人就猛地擡頭,鬼面具下一雙陰鸷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沈灼。
明明看不見神情,沈灼卻能感覺到他面具下那張臉正盯着他笑意猙獰,仿佛是一頭饑餓的蠻荒野獸看上了可口的獵物。
沈灼渾身一僵,血液都凝固了。
淩霜雪輕撫衣袖,化解黑袍人那一身煞氣。沈灼緩過勁來,捂着手腕,讓白焰藏入體內。
黑袍人那一眼,直接看穿了沈灼,更讓沈灼心驚的是他竟然能感知白焰的存在。
淩霜雪護着沈灼,面色不善,周身氣息變得淩厲,那股劍意若隐若現。
黑袍人微頓,知道遇上了敵手,稍稍有所收斂,又縮回去,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淩霜雪握住沈灼的手,怕他剛才身體有損,給他渡了一股氣息過去。金镯晃動,鈴铛聲若有似無。
那黑袍人仿佛是聽見了,微微偏頭,随後看向淩霜雪,啞聲道:“這位道友,可是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