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其實公安局的那位相親對象說得并沒錯,白桃的父母年紀是大一些了,因為她還有一個三十八歲的親哥哥。當年剛出生的時候因為一棟老房子動遷,戶口落在大伯家,到現在也沒遷回來,所以那人沒查到。
這位哥哥大自己十一歲,從小就在外上學不在家,每次回家都要查白桃的作業,對她輸出做人的道理,所以在小白桃心裏,她這位親哥結合了自己老媽的**唠叨并且帶上自己老爹并沒有的爹味,從小看見他就跑。
憋着嘴并不開心的顧白桃去上班,同一時間,撐着額頭畫圖到淩晨才要睡的秦歡收到一條道歉微信。
喬婉:抱歉,以後不會随便碰你了,別生我氣好麽?
前一天在紅星小學的辦公室,喬婉攬了她的腰。換一個人可能會以為兩個女人關系好,秦歡卻不動聲色地避開,神色挂着不鹹不淡的笑,熟悉她的人卻知道,這是生氣了。
“喬總,我記得,我不曾答應過你什麽。”
喬婉看她神色,不在意地收回手,道:“是,我心急了。”
她說着這樣的話,看上去卻并沒有道歉的意思。
秦歡清淺的笑也消失了:“喬總,你這樣,挺沒意思的。”
拒絕的話,她早說過,礙于她的面子,私下說的。但喬婉直接就當做她沒說過。
喬婉:“你沒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你只是沒想明白,我等你想明白。”
秦歡還要說什麽,趙校長就進了辦公室招呼她們去吃飯,她便咽下了火氣和口中的話,恢複了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回到酒店她就關了機,工作到淩晨才把手機打開,一眼就看見了喬婉的微信。
她單只手将頭發捋到一邊,揉着額角,退出了微信,不予回應。
喬婉太偏執,她不能和她來硬的。
不回應,不妥協,找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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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多的時間裏,白桃每天端着水杯在窗臺前晃來晃去好多次,卻再也沒在操場上見到過秦歡。
這天晚上放學,趙校長找顧白桃去辦公室。
“曲野晚上在‘11號’安排的飯,教育局領導和市裏的領導吃個飯。顧老師你跟着陪一下吧。”
這種飯局讓她去不是第一次了。顧白桃長得好看,又是新入職的研究生,去年剛評了學校優秀教師,算是重點培養對象,校長每次要和上級領導吃飯都愛帶着她。是正常的酒桌交際,不會勸酒,一般都是校長自掏腰包請客,加深感情或者談點事情。
顧白桃跟趙校長也不客氣,苦着一張小臉:“我酒量太差了,每次都喝多。”
老趙這個人總體算是不錯,比較關心愛護自家學校的老師,聞言撓撓自己沒剩幾根頭發的腦殼:“那我護着你點,不讓你喝白的。”
顧白桃撇嘴:“老趙的嘴,騙人的鬼。”
老趙:“沒事,咱們一般也不勸酒,再說教育局的李科長可喜歡你了,多少老師在領導眼皮底下露臉都沒機會。”
顧白桃心想,你們确實不勸酒,關鍵我不頂用,我一瓶啤酒倒,這可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急着升職,總湊到領導眼前算什麽事兒。
話雖如此,顧白桃還是挎着張小臉跟在老趙後面,坐着曲野的車去參加飯局。
曲野:“桃子你放心,我今天一定不讓你喝第二瓶。”
顧白桃:“上次你也這麽說。”
“11號”是H城比較好的幾個私房菜之一,牌子又小又隐蔽,裏面基本都是對吃喝有講究的老饕,因為城市太小,在任何一個知名的飯店,都有可能遇見熟人。
所以當顧白桃在這裏見到秦歡的時候,已經喝了一瓶啤酒的腦子裏并不奇怪,反而萌生出:“啊,果然在這裏能看見你。”這樣的想法。
秦歡是去洗手間的時候看見顧白桃的。
她謝過服務生的指引,離開那個各懷鬼胎的包廂。
在這座城市裏她的應酬自然不是自己的朋友,不是住建規劃部門的領導,就是工程公司的領導,有時還夾雜一個令人頭疼的喬婉。
秦歡在對外人的時候神情一向是疏離的笑容,此時唇邊也挂着這樣的笑去洗手間,她不急,走得慢,所以才一眼就看見當時站在洗手間門口的洗手臺,背對着她的顧白桃。
她對她的背影很熟悉,一眼就能認出來。
秦歡腳步一頓,然後更加緩慢地往洗手間走,路過的服務生朝她露出奇怪的目光,沒見過有人把去廁所走成逛街的。
靠近了,秦歡發現,顧白桃在洗手,很認真地洗手。兩只手上打滿了洗手液的泡沫,一下一下地慢慢搓。她的神情也是認真的,似乎是在解決一個非常複雜的數學題,臉頰卻粉紅得厲害,可愛又好看。
顧白桃正好喝到一瓶啤酒,出來上洗手間。平心而論今天曲野和老趙都很照顧她,不過她還是不太想再回去喝第二瓶了,左右想想也沒什麽辦法,覺得不如就在這裏一直洗手。
但是手洗多了,也是會累會酸的。
顧白桃不太清明的腦子洗着洗着就開始觀察起自己的手指,嗯,平平無奇。
不像那個誰,天賦異禀。
所以人家是1,自己是0.
白桃想着就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委屈,當0就很弱氣,她也想當1.
1怎麽當來着?
秦歡站在顧白桃斜後方,抱着胳膊興味盎然地看她,然後就看見顧白桃直着一雙眼睛舉起兩只沾滿了泡沫的手,仔細觀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後開始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做起莫名其妙的手部運動。
秦歡:“……”
誰能告訴她,這個女人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麽?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在洗手臺前做這種對姬佬來說無異于在公共場合頂胯的猥瑣動作,不會是可愛的人民教師顧白桃能想出來的內容。
自己一定是誤會她了。
顧白桃還在滿腦子黃色廢料,一下一下地動着手指,突然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好像是來自秦歡身上的白檀香。
胳膊被人輕輕拉了一下,顧白桃沒站穩,朝人踉跄一下,被人穩穩地扶住胳膊。
她蒙頭蒙腦地看拉她的人是誰,耽誤她腦內做1.
“有人。”
顧白桃看清了拉她的人就是剛剛在自己腦內身下做0的秦歡,不禁彎了眼睛:“你來啦!”複又看看洗手間的門口,那裏站着一個穿着講究氣場強大的漂亮女人,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們兩個看。
喬婉看秦歡:“認識的朋友?”
秦歡把顧白桃扶好站穩,自然地收回手:“工作原因,見過一面。”
喬婉又看了顧白桃一會兒,而後對秦歡說:“出來這麽久,怕你有什麽事,所以來看看。”
秦歡假裝沒有聽到喬婉話裏的埋怨,輕巧道:“我能有什麽事。”
說完,她便往洗手間門口走去。喬婉見她沒有與顧白桃再說什麽話,神色也緩下來,和她并肩往外走。
“喝得多嗎,要不要給你點些解酒的東西吃?”
“不用,吃飽了。”
“你不喜歡裏面,我陪你出去吹吹風,過幾天有幾個朋友過來……”
兩個身高腿長的女人走在一起,從後面看賞心悅目,顧白桃看了會兒,後知後覺自己剛才短暫地被自己的幻想對象扶了一下,然後她就和別的女人走掉了。
果然是個穿裙子不認人的完美p友。
自己最近總是想着她,一定是因為,這女人是她這輩子的第一次,多多少少總是待她與別人不同的嘛,這也怨不得自己。
何況,自己只會做0,做0好爽,秦歡如果做了0,搞不好也會更願意想着自己。
等飯局結束,顧白桃裹着羽絨服,大圍巾,站在店門口和老趙曲野一起送領導。
李科長:“和顧老師吃飯就是高興。”
顧白桃挎着張小紅臉:“謝李科長喜歡李科長趕緊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把人送走了,老趙說她:“奇了怪,學校那麽多能喝的老師,領導就喜歡看你這幅挎着臉喝酒的模樣。”
曲野也笑:“主要是顧老師不情不願的樣子特別有意思。”
哪裏有意思了,怎麽會有人覺得不情不願的樣子有意思呢,想不通。
曲野找了代駕,顧白桃坐在副駕,老趙曲野兩個男人坐後座,先把老趙送回家,顧白桃一邊打着哈欠醒酒,一邊把手抄進褲兜裏。
裏面有一個捏成一團的小紙團。
顧白桃一臉迷惑,把小紙團拿出來,擺弄半天,打開看了。
曲野:“顧老師的家我記得在水岸莊園吧……”
顧白桃慌慌張張:“啊,是。”
曲野把人送到小區門口,自己也跟着下了車:“挺晚了,我送你到單元門口。”
顧白桃:“不不不不用。”
曲野:“……”
她目送教導主任的車離開到離開視野,然後馬上點開打車軟件,在點“确定呼叫”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小紙條上,寫了酒店的名字和房間號。顧白桃27年的人生裏,認識的人裏和酒店産生關系的,也只有和秦歡一個。
自己這樣随叫随到,千裏送p,顯得太随便了?
秦歡和另外一個女人離開的背影浮現在眼前。
顧白桃皺皺鼻子,把手機揣在兜裏,哼一聲,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她還不高興了呢。
水岸莊園是本市地段最好、建築品質也非常好的小區之一,住在這裏大部分都是這座城市裏的有錢人,曲野曾經開玩笑問顧白桃家裏是不是特有錢,顧白桃實話實說:“以前動遷下來的房子……”
同事們就懂了,水岸莊園小區外側有一排是原來住戶的動遷樓,顧白桃住在那裏。
她剛走到家門口,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她站住,摸出手機打開。
未知號碼:“還有多久到?”
顧白桃撇嘴,幹嘛呀,你自己說走就走裝不熟,現在想起我了讓我把自己送去讓你爽,我才不要。
她打開家裏院子大門,氣哄哄地穿過小院子回了家。
顧白桃打定主意不理那個女人,于是回家之後就開始批改學生作業,等打着哈欠去洗過澡以後躺在床上,才把手機拿過來,看看她的那個p友有沒有等不及。
果然,有一條短信。
未知號碼:“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短信是九點半發的,現在十二點了。
顧白桃瞪大眼睛,又眨眨眼睛。
去,還是不去?
都這個時間了,自己如果出門徹夜不歸,會被爹媽扒一層皮吧。
正好,讓她等吧,反正她還有其他的女朋友嘛,找誰做不是做。
也許自己拒絕她一次,她從此以後就會和自己斷了聯系,不過是一個不聽話的床伴罷了。她又不是不可以找別人。
顧白桃腦子裏想着想着,又慢慢地不太高興,皺巴着一張臉把手機放一邊,決心不理她醞釀睡意。
半個小時以後,她裹着大羽絨服悄悄打開大門,用最輕的聲音,盡量不讓任何一個生物聽見。
一邊走在寒冷的空氣中,顧白桃一邊想着,那女人八成只等了幾分鐘就跑了,自己就是出來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穿過小區的水系、中庭,她連跑帶颠地跑到小區大門,遠遠地看見一輛車,安靜地停在小區門口。
顧白桃:……不是吧,秦歡這女人,這麽yu求不滿?為了和自己睡一下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她又不缺女人。
顧白桃莫名其妙地走到小區大門,越到跟前,越能分辨出就是那輛騷包的祖母石綠奔馳。對秦歡為什麽在她小區門口等三小時這一點實在想不通,但是來都來了,便吭哧吭哧走到車窗前,敲敲汽車玻璃。
不一會兒,車窗降下來,車裏的暖氣蔓延出來,白桃臉頰一熱,連帶着看秦歡疲倦得似乎是睡了一覺的眉眼也順眼了許多。
顧白桃:“你怎麽還在這裏呀?”
秦歡看看她,也沒有說你怎麽這麽晚才出來之類的話,稍微醒醒神,笑了一下說:“上車。”
顧白桃:“不啦,很晚了,明天我媽如果發現我不在家,會生氣的。”
秦歡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不像是不高興,但也沒有說什麽。
顧白桃雖然不知道秦歡哪裏來了興致非要今天跟自己滾床單,但是不管怎麽樣,她在這大寒風天裏等了三個多小時,這空調燒得油錢都不知道多少呢,心便軟了,仿佛之前氣哼哼覺得她穿上裙子不認人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軟下語氣道:“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下次……找個時間,我補償你。”
秦歡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認真地看她,仿佛在确認她說的話,然後笑起來,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