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面獸心
入秋以後的B區總是陰雨連連,一月不見幾天太陽,雨後溫度驟降,讓人不禁擔心起入冬後的生存條件,搜集過冬的物資也自然而然成為易瑞等人外出的主要任務。
自從離開穹頂,在B區一所電子園區安身之後,成池已經足足兩個月游蕩在外,若不是偶爾搜集物資時能撞見,易瑞幾乎以為他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了。她還記得當時渾身是傷的成池和白楊出現在暫駐地時,兩人燒得意識模糊,卻下意識在人群中找尋什麽東西。
“小雨呢?小雨在哪兒?”易瑞穿過人群,抓住成池扭曲骨折的小臂。
驗傷的老醫生被暴起的成池撞倒在地,警戒的人群朝他豎起槍口,随時準備鎮壓也許正在變異的野獸。
易庭瑞的警告聲響起,易瑞權當聽不見,她奮力掙脫周圍人的拉拽,紅着眼把暴走的成池扣在地上,嘶啞着一遍又一遍地質問,“為什麽他沒和你一起回來?人呢!我問你他人呢?”
成池滿身傷口,鮮血不斷湧出,他目眦盡裂面目猙獰,意識不清地用喉嚨發出破碎的音節,類似傷病的野獸在掙紮哭咽。
易瑞在周圍人的驚呼中擡手揍人,一拳一拳落在成池眼眶和顴骨,指骨染血,毫不留情。
“他被帶走了。”白楊終于出聲,“在橋上,被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
林行雨被帶走後,成池跟着沖進屍群殺紅了眼,若不是白楊拉着他冒險跳進江裏,兩人早就被屍群撕扯地一點不剩。
易瑞不在場,她不清楚帶走小雨的到底是人還是喪屍,但只要是還有找到的希望,那麽她就不會停止尋找。
成池更是,從能下病床的那一刻起便離開園區,單槍匹馬在外四處游蕩,沉默陰郁地像尊煞神。
他身體裏正燒着一把火,燒得他五髒翻騰百骸滾燙,那些灼人的火苗叫嚣着要跳出他的**,失之所愛的憤怒勢要燒毀周圍的一切。
“你現在的樣子可真夠難看。”易瑞與他交換情報,B區的搜索已經到邊界,成池的精神狀态也到達一個邊界,他嚴重缺少睡眠,滿臉胡茬狼狽不堪,一雙眼睛冷得像刃,刀鋒淬火過後一般利,看向人時冷漠得可怕。
成池不回答,他擦幹淨刀刃上的血漬,收起地圖提起背包,朝着B區與A區交界處去。
他的背影落在易瑞眼裏,簡直像匹飽經風霜将要垂暮的孤狼。
邊界處多得是廣袤的牧場,地廣人稀的地方連喪屍也少得多。成池踩在木樁上,打眼一望盡是生滿雜草的平地,遠處人高的蘆葦叢裏,偶爾被秋風翻出幾只埋頭不動的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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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右膝的骨傷時不時傳來鈍痛,成池點支煙,含在幹裂的嘴皮間,任由劣質嗆鼻的煙味沾了全身。
林行雨向來不喜歡煙味,只要他拿出煙盒做出一副要抽煙的姿态,林行雨便要瞪着一雙小鹿眼,踮腳搶煙,要是這時候他把煙舉高些,林行雨便貼他更近,是伸手就能攬腰把人虛抱在懷裏的姿勢。
其實他哪裏舍得在林行雨邊上抽煙,不過是耍些小把戲,逗着林行雨離近些,好聞聞他身上的氣味兒。
林行雨身上總有一股蜜桃牛奶味,是成池從一處滿是喪屍的超市裏找到的沐浴露,他拼死拼活從喪屍堆裏帶出個這玩意兒,沒少遭受同伴意味深長的打量和調侃
一群臭佬懂個屁。當時的成池極為張揚地朝他們豎中指,滿腦子都是家裏只穿汗衫和熱褲的香香寶貝。
煙霧朦胧的視線裏,一只棗紅色的馬駒甩着尾巴出現,成池丢掉煙頭,一瘸一拐朝它靠近。
明顯是曾經屬于牧場的馬,性格溫順,背上還挂着凝了血的馬鞍。
成池沒有目的地,也就随着這匹馬晃悠,也許是因為習慣,它帶着馬背上的陌生男人來到曾經主人的住處,那是一處農場主的木屋,被一圈喪屍圍着,也不知裏面是否還有幸存者。
成池沒有閑情靠近,也沒有心力救人,他幾次輕踢馬腹牽引鞍繩,馬兒卻仍望着那座孤島般的木屋,凝望着不肯輕易離去。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成池俯下身,拍拍它的脖子,“我得去找個人,他實在是太重要……你就乖乖幫我這個忙,行嗎?”
馬兒擡起前蹄,原地踏步幾遭,最終還是轉身離去,從鼻間發出一聲長鳴——
“籲——”
許是有誰經過,門外傳來漸行漸遠的馬鳴,小部分喪屍跟随着這聲音散去了。
“小晟,媽媽在這,你再堅持堅持……”一位農婦牽起孩子落在床沿的手,她的聲音沙啞好似哀鳴,一雙疲憊無望的眼睛看向床尾兩位神秘的陌生人,顫顫巍巍開口,“有沒有辦法救救他……求求你們,他才五歲,他才……”
林行雨皺起眉頭,伸出手腕就要拔刀。
“做什麽?”林行舟奪回那一截滿是劃痕的纖細手腕,滿是不贊同的神色。
“我要救人,你放開。”林行雨試圖抽回手,潔白的手臂內側紅了一片。
農婦聽見林行雨的話,一雙眼睛燃起亮光,她正要站起身,便見那高個男人黑着臉強硬地将小先生扯出了房間。
林行雨哪裏敵得過他的力氣,又踢又踹也掙紮不了分毫,小臉憋得通紅,于是口不擇言地開始罵人:“冷血鬼!沒心肝!怪人一個……”
“別鬧了。”林行舟幹脆一手抓住他兩只手腕,語氣生硬不容商量,“你說你要救那個男人,我答應了,現在他死了,你又要救他兒子,你把自己的血當水是嗎?”
“我答應讓你出來,和你回A區,一路上你救了多少人你數過嗎?你的臉色有多難看你知道嗎?”林行舟手上力氣愈大,表情卻極力保持溫和,“寶寶,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嗯?”
林行舟還保持着笑意,只是額角隐隐露出青筋,這是他壓制怒氣的标志,也是林行雨最忌諱他的時候。
上周他嘗試逃跑時,林行舟抓住他,也是這幅表情,接下來足足三天,他們兩粘地跟連體嬰兒似的,就連上廁所也……總之就是不堪回首,林行雨算是怕了他。
對付這種人,不能來硬的,就得來軟的。
“我得救他。”林大佬咽口水,打算豁出去了,他兩只手一擡,抓住林行舟手指尖,撒嬌似的左右晃晃,連聲調也放得又輕又軟:“沒問題的,最後一次好不好?哥哥?”
林行舟低頭望着這只可愛鬼,手上頓時放輕了力氣,他縱容般地嘆口氣,虎口包住林行雨柔軟的下巴,五個指頭陷在軟糯的臉頰肉裏,“我去吧,用我的血。”
“泥度寫也苦以嘛(你的血也可以嗎)?”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什麽?不可能吧……這是什麽bug嗎?】
“可以哦。”林行舟朝他笑笑,彎腰側頭咬了咬他蜜桃似的臉頰肉,便往房間裏走去。
林行雨揉揉被林行舟沾得有些冰涼的臉頰,覺得這也不是沒有邏輯:“你想啊,他都能不被喪屍攻擊的,就連我只穿着他的外套,也能不被攻擊,照這個邏輯來說,他的血說不定比我還有用呢?”
【可是設定上……】
“系統,別提設定了,你的設定什麽時候完全準确過?”
【唔……】好吧,你可愛你有理。
屋裏傳來婦人道謝聲,林行舟一邊整理着袖口,一邊緩步出來。
林行雨不确定是不是在他臉上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厭惡。
“寶寶,都處理好了,我們繼續走吧。”林行舟脫下外套給他披上,動作熟練表情溫柔。
錯覺吧……林行雨朝他點點頭,又向婦人與小孩告別,在走出一定距離後開槍,引走了木屋邊的喪屍。
“你為什麽不早說你的血也有用?”林行雨随手扯下狗尾巴草,調皮地往林行舟耳朵上放。
“我不太喜歡陌生人。”林行舟配合地彎腰,任由那兩只小爪子在他頭上搗亂,“你會覺得我太冷漠而讨厭我嗎?”
林行雨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在那片純粹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和三觀,只要你不去傷害別人,我不會讨厭你的。”
這個世界上多得是不同的人,惡意存在于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地影響着他們的行為,而人性則是一把度量尺,約束着人們是否把惡意付諸實踐。
這個世界有那麽多的黑暗和不幸,但光明和美好總是多過苦難的。
林行雨相信善良與美好,也相信人性,所以他不會因為林行舟的冷漠而厭惡他。
“寶寶太溫柔了,這個世界也有人面獸心的家夥。”林行舟伸手替他整理鬓發,冰涼的指尖撫過溫熱的耳垂,是截然不同的溫度。
“但是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
“小晟?”農婦牽來馬匹,打算帶着兒子離開這個地方,“小晟,我們要走喽!”
剛才還在房間鬧着要自己收拾行李的小孩,此刻卻安靜地出奇。
農婦有些擔心,她害怕那些喪屍會再次回來,于是腳步匆匆地來到兒子房門外。
“咕嚕咕嚕——”
留出縫隙的門內傳來奇怪的聲響,還有一股撲鼻的、濃烈的血腥味。
農婦緩緩推開房門,木制的門扉傳來吱啞的慘叫。
散亂放着玩具的床鋪上,五歲大的男孩正麻木着臉,低頭認真地掏着自己肚子上的血窟窿,等到髒器流出,他便抓起來,往滿是血紅的嘴巴裏送。
“小晟……”
婦人顫抖的聲音傳來,男孩擡起頭,鼻間終于傳來無比新鮮美味的肉味,于是跌跌撞撞向聲源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林行舟就是個利小雨主義,壓根不在乎別人死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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