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定被拉到之前那劇組，李大超正在跟導演說着什麽，眼角餘光看到徒弟們把江定找回來了，連忙拉着導演過來，指着江定說：“看看這小子怎麽樣！”

江定猜着了點，沖着李大超點點頭，來的路上這幫李家班的小徒弟們已經把他們的家底都報了個幹淨，李大超以前當過特種兵，退伍之後機緣巧合給幾部大電影當了武指，後來就索性自己開了個李家班，專門培養打星，小徒弟沒混出頭之前都從武替開始，在娛樂圈人脈還挺廣。

“李先生好。”江定跟對方打招呼。

李大超打量他一眼，開口：“咱們過兩招？”想了想又說，“要不這樣，你沖我打兩拳。”他琢磨自己這力道，萬一真打到對方可能會出事。

江定看了一眼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導演，又對李大超說：“您想讓我打出什麽效果？”

李大超愣了一下：“嗯？”剛要說話，被這邊的導演拽了拽袖子拉到了一旁。

導演姓張，年紀不大，三十多歲，他認出了江定，臉色頓時不太好：“老李，你不知道這人是誰啊？”

李大超雖然跟導演制片熟，但是對明星的了解卻只限于一些大紅大紫的名人，反倒不知道江定的事，因此奇怪地問：“啊？你認識他啊？”

張導皺眉：“哎呦，你真不知道啊？這人……他不吉利，走哪兒哪兒出事！前兩年還進了醫院的，硬讓人劇組賠了十好幾萬，咱們這小制作，可沒錢供這尊大佛。”

李大超眨眨眼，又回頭看了看江定，他是當過兵的，最不信鬼神之說，一揚手：“嗨！小張你這人，年紀不大，怎麽跟老頭兒似的還迷信呢？”

張導搖頭：“你信我啦！”

“嘿！我這暴脾氣！我就偏不信了，這小子我可是打算讓他替趙秦的，除了他我這兒也沒別人給你挑了。”李大超幹脆耍起了無賴。

張導也是個脾氣軟的，被這麽說了，想到他們這種小制作能請到李家班這樣的武術團隊已經很難得了，要是他跟李大超硬杠，這位要是撂挑子不幹了事小，萬一李大超出去說他迷信挑人什麽的，那他以後難混。

于是只好硬着頭皮點頭：“那……那你讓他試試。”

李大超這人随性慣了，見張導答應，回頭對江定說：“你剛剛那意思，是你能按我的要求打出效果來？”

江定點點頭說：“可以試試。”

李大超一聽，又打量他一遍：“練過的？”

江定又點點頭：“嗯，練過。”

“武替和群演可不太一樣，你要不先聽我們講講，試一試？”李大超看着江定，對方長得過分好看，身體狀況卻并不像是練過武，甚至還有些病弱的樣子，不禁有些猶豫，不過他已經在張導面前替這小子開過口了，他也不能這麽快就打自己臉，于是就決定先讓這小子先聽聽他們講動作，然後估且試試。

李大超招手讓徒弟們過來一起聽他重新講動作。

“你們幾個，從左邊過去，砍他正面，然後，你得擡劍擋，然後往後退，這時候，你們幾個從後面磕他膝彎，你……哎，你叫啥？”李大超“你你你”了半天之後，終于覺得自己都糊塗了，連忙問他名字。

“江定，江河湖海的江，定國□□的定。”

“行，江定，你就往下折腰，折腰會吧？”

“會。”

“好，你們先試試。”他示意徒弟們站好位置，然後回頭準備告訴江定應該站哪的時候，發現江定已經站在了那裏。

李大超沖一旁的張導擠了擠眼，張導舉起小喇叭，叫了聲開始。

幾人立刻按設計好的動作開始，江定側身站在場中間，是主要拍攝機位，略低頭，避開了正面，當三柄劍當頭劈來的時候，他迅速往後撤了兩步，身後的攻擊也到了，他膝蓋一彎整個人往後折倒，然後速度極快的騰空翻躍到了後面那人的身後，伸手一掌把對方推向了前面那撥人的劍鋒……

“我艹！”被他推的那位看着将要刺到眼前的劍尖，吓得驚叫，就覺得後脖領被人拎着往後一拽，前面的人也已經收了手，雖然是有驚無險，這位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定給他背上輕輕拍了拍，說了句：“不好意思啊，吓着了吧？”

這小武替才十七八歲，驚魂未定地點點頭，愣了半天才開口說了句：“定哥你可太牛了！”

一旁，李大超也驚得瞪大了眼，他猜到江定身手不錯，但沒想到他身手能這麽好，在沒有任何借力的狀态下直接騰空翻躍不是件容易的事，再回上剛剛拽回小徒弟的那個反應速度，李大超暗自拿自己當年在部隊時狀态最好的時候比了一下，發現自己可能還是差對方一大截。

他回頭看向張導：“這人你用着，過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不是你能請是起的人了。”

張導瞪着眼，半天說不出話，他是對江定這個早有耳聞，剛出道的時候因為長得帥，紅得特別快，但是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只要是他參演的劇都會出事，一開始別人也沒注意，直到開始有人受傷……影視圈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有心人把事故發生時的情況捋了捋，說是只要出事，江定必定在附近……

有人私下懷疑江定養了什麽邪門玩意兒，到後來江定自己都受了傷，又有人猜是江定養的那玩意兒瘋了，噬主了……不管這事兒是真是假，反正是沒有人敢再請江定拍戲了。

說起來這事已經過去一兩年了，江定也早就泯然衆人，沒什麽動靜了，現在突然又出來，甚至還拿出這麽一手本事，張導細思極恐，哪還敢再說不讓人進組的事，自己請的武指團隊，哭着也得用下去。

于是，楊羽清看到江定的時候，這位老兄身白衣，頭上戴着插滿珠翠的假發套，臉上脖子上都抹了□□，化妝師把他的五官往女主的眉目上照樣畫了畫，遠遠一看——高挑美人兒，除了平胸，哪兒都好看。

“噗……”楊羽清站在窗邊，二樓不算高，正好看得一清二楚，嘴裏含着的一口水噴出來大半。

“我去！清清你怎麽了？！”助理吓了一跳，趕緊抽了紙巾給他擦。

楊羽清接過紙巾擦着嘴角，強忍着笑意問助理：“那下面在拍什麽？”

助理往下看了一眼，說：“在拍個網劇，金雞文學網的玄幻小說改編的，小制作，張凱升這人摳門又自負，演員沒找幾個當紅的，倒是在服化道上拼老命，武指硬是找了李家班的來，最近還在拿誠意做文章，準備炒一波熱搜……”助理小道消息靈通，倒豆子似的把隔壁劇組的八卦抖落了幹淨。

楊羽清看着正在跟幾個黑衣人假模假式打鬥的某人，衣袂紛飛間已經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那柔韌的身形令楊羽清不由得想入非非……趕緊搖了搖頭，打住打住，這可不是他能随便肖想的人。

“清清，你問他們幹嘛？”助理好奇的問他。

楊羽清擡下巴點了點下面打得正歡的一群人：“李家班的團隊還是挺好的，以後要是有要武替的劇本，可以找他們。”

助理有些吃驚地說：“你以前不是說，李大超太兇了，以後再也不想跟他們合作了嗎？”

楊羽清一愣，這才想起原主有一部戲是跟李家班合作過的，不過他面上神色不動，只是認真的說：“人是挺兇，不過想來想去，比他們家好還便宜的也沒幾家了。”

助理點頭：“這倒是。”正說着，休息室門被打開，一個女孩進來說：“楊老師，請跟我來吧。”

楊羽清點點頭，跟着女孩出了休息室，來到隔壁的練舞房。

這會兒這裏被當成了試鏡室，導演和制片人以及原作都坐在一張長桌後面，楊羽清進去的時候，裏面的人還沒有結束試鏡表演。

“商漠臣，你今天若走出這扇門，便從此是我的敵人，再見時，我必取你項上人頭！”男人的聲音中包含憤怒和痛苦，一只手半伸在空中，仿佛正拉着什麽人的衣袖，手指微微顫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松開。

男人面對着導演和制片，楊羽清看不到他的臉，倒也并不在意的在靠近門邊的一張小凳上坐下來，安靜地等待着。

導演看到楊羽清的時候，嚴肅的神色松了松，朝他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後對着正在表演的人說：“好了，先到這裏，你對應方這個人物的理解很到位，我猜你看過原作。”

男人将半伸的手放下，整個人松馳下來，點頭，語氣中帶着七分恭敬和三分張揚：“是的，我本來就是《瞬芳》這篇小說的書粉，這本書我看了不下三篇，所以知道它要影視化的時候就非常想參與進來，我個人認為，除了作者，我可能是最了解應方這個人物的人了。”

導演笑着點頭：“嗯，你的表現力很強，不過我們還需要讨論一下才能再給你結果。”

男人點點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忽然說：“請問，我能不能旁觀一下楊先生的試鏡表演？”

導演愣了一下，看向後面的楊羽清，後者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于是他說：“可以的。”

男人微微躬了一下身，然後轉身準備到後排坐下時這才看到楊羽清，他愣了愣朝對方笑着打招呼：“楊老師，原來您已經來了。”

楊羽清也朝他笑：“傅先生客氣了，老師這詞可不适合你我。”說完，不跟他多說，站起來走到場地中央。

導演這時正在跟制片還有作者輕聲談着什麽，見他準備好了，剛要開口，就聽制片人忽然開口：“楊先生看過《瞬芳》這本書嗎？”

楊羽清搖搖頭：“書沒看過，不過我看過劇本。”

制片人神色微妙地笑了一下：“那請你把剛剛傅先生表演的那段劇情也表演一下吧。”

導演輕聲說：“不是說好，抽簽表演嗎？”

制片人随意地說：“也沒多大影響吧，就演這段吧。”

導演還想說什麽，作者忽然開口說：“就演這段吧，我也想看看。”

導演張了張口，但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楊羽清并不在意，這是個古裝電視劇，講的是古代的某個王朝交疊的時代，名士猛将湧現，諸方勢力粉墨登場，所謂“瞬芳”指的就是這些有才情，有魄力，有野心的人在這亂世中炫麗的綻放，而後凋落的故事。

他将表演的應方就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是個胸懷天下的謀略天才，而劇情中出現的另一個人是他的至交好友商漠臣，兩人因為觀點不同，最終分道揚镳。

楊羽清要表現的就是商漠臣決定改投另一方勢力，而應方苦勸無果後，兩人決裂時的劇情。

當導演讓他開始表演之後，楊羽清先背過了身，然後，整個身形微微佝偻着，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梁，緩緩伸手，一手虛提，一手虛接，做了個倒水入杯的動作。

放下酒壺，他轉過身，面含微笑，向前面并不存在的商漠臣舉杯，緩緩說道：“漠臣兄，今日你若走出這扇門，便從此是我的敵人，再見時，我必取你項上人頭！”幾乎完全一樣的一句話，他說得輕緩，平靜，仿佛毫不在意。

制片人微微皺眉輕輕哼了一聲：“就這？”

導演斜瞪了他一眼：“你仔細看他的眼睛。”

站在“商漠臣”面前的應方眸中泛着淚光，眼角微紅，說完這句話後，又停了一秒，他好像再也無法忍受，擡手舉杯一飲而盡，借遮擋酒杯的動作洇幹了眼裏的水霧，而後垂手擲杯，目光冷厲了下來，短短瞬間，應方已經決定将曾經的摯友當成敵人，再不肯給絲毫顏色。

制片人張口結舌，不得不說，楊羽清的表演層次要比傅雪飛豐富得多，情緒的漸進處理也極其到位，如果說傅雪飛表達出了應方情緒的結果：憤怒，那麽楊羽清則将人物情緒發展的全過程都演繹了出來，他一個人就是一臺戲。

高下立判，作者已經直接向導演點頭示意：“就他！他就是應方！”

制片人看了坐在一旁的傅雪飛一眼，然後轉開了視線，對楊羽清表示：“看來你更适合這個角色。”他只是答應東歸影視給傅雪飛一個機會，并沒給過任何保證，加上楊羽清和傅雪飛咖位相當，都是如今的頂流男星，兩個人的戲路也相近，既然明顯楊羽清更好，制片人覺得沒必要為了這個得罪人。

從試鏡室出來，助理已經收拾好了，兩人下樓準備離開的路上，楊羽清的手機響了一下，點開，是導演發來的消息：“等着簽合同吧。”

楊羽清回了個笑臉和一朵花，按滅了手機。

走出辦公樓，楊羽清沒急着離開，他對助理說：“你先回車裏去，我逛逛，一會兒就回來。”

助理應聲，先走了。

楊羽清走過去的時候，江定正在跟另外幾個武替讨論着什麽，他們的打戲拍得越來越順，李大超甚至都不用指導，江定可以按劇本描寫，直接把打鬥場面設計出來，打得又酷炫又好看，而女主只需要補幾個特寫就完事了……

江定說着說着，感覺到了一股視線，他側頭，就看到了站在花壇後的楊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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