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英格蘭的夏天是溫柔的，長年累月的陰雨天氣在夏天也沒有改變多少。
一個星期內連續出三天太陽就能算是不錯的天氣，尤其是在我家附近的小區裏，每一位行人幾乎都穿着合體的長褲和長裙。
而當飛機剛抵達美國洛杉矶的時候，我們都傻眼了。
洛杉矶的夏天很熱烈，烈日火旺火辣地烤在地面上，随處隐藏的蟬在炙烈暑季燃燒似的鼓噪嘶喊。
爸爸穿着一身整齊幹淨的麻瓜西裝，如今正用随身的手帕不斷地擦拭額角的汗珠；媽媽倒是選擇了一身裁減合身的絲綢裙子，長度不短，但是材質很清爽。
最慘的就是我了，我随手套了一件嚴實的薄衛衣，穿着長長的牛仔褲，一頭散亂的發絲被汗黏在我的脖頸，整個人像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
值得慶祝的是，我們剛下飛機，媽媽聯系的車就來了。我們迫不及待地擠進這輛開着空調的小汽車裏，司機則幫助我們将行李塞進後備箱。
“朱迪，你怎麽從沒告訴過我們洛杉矶這麽熱？”在行駛路上，爸爸忍不住從副駕駛回過頭問道。
“哎呀。”媽媽心虛地露出一個笑容，“我忘記了，因為我有很多年都沒回美國了呀。”
即使有空調，我也被熱得心煩意亂，布萊恩被抱在媽媽懷裏，已經脫掉了厚厚的襪子和長褲，惬意地打着小呼嚕。
我嫉妒地看了他一眼，只能盡量把頭放在中間的位置，接受空調風的安撫。
據媽媽說，在我還沒到1歲的時候，他們就帶着我回到過美國。當時不僅是為了看望我的外公，也是為了躲避神秘人的爪牙，而我一點也不記得這回事，我對外公所有的印象，就只有來自于每半年一次的通信和照片。
汽車逐漸從熱鬧的商業街駛進安靜的住宅區。外公住在一個離市中心不遠不近的社區裏，這裏的房子顏色缤紛，而且各有特色，我剛剛還看見一個外表酷似城堡的房屋。
外公家的房屋非常大，完全是麻瓜形式的審美，方正的米色屋頂搭配純白的石磚牆面十分養眼，前院的草坪維護得也很好，還有不少園景盆栽。
車門剛開鎖，我就立刻沖向了大門，我真不想穿成這樣在室外待着。爸爸在司機的幫助下取出了後備箱的行李，媽媽抱着布萊恩慢慢地跟在我身後。
我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就有人應聲。白色的大門開了，一個美豔成熟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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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女人看見我後有些迷茫，但她擡起頭端詳了我身後的爸爸媽媽後，她又驚喜地把門完全打開，“是朱迪嗎？朱迪和……傑克？那是布萊恩？哦！你一定就是凱莉了！小甜派！”
她伸出手大力地把我拉進她柔軟的懷抱，我被悶壞了，在她的懷裏我更加熱得出不了氣，我蹬着腿被媽媽用力撕扯出來才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
“您是哪位？”媽媽警惕地問道，爸爸見狀快步上前把我們都攔在身後。
“是誰在外面？”我又聽見了男人的聲音，一個擁有花白頭發、高大健壯的老人探出頭看向我們，臉上浮現出驚喜，“哦！這不是朱迪和傑克嗎？我以為你們是明天的飛機呢，快進來！”
起居室裏蔓延着一種無言的尴尬，外公坐在單人沙發椅上，而他的女朋友坐在扶手上歪歪地靠着他；我們坐在長條沙發上，爸爸摟抱着呢喃的布萊恩小幅度晃動，媽媽一臉嚴肅地看向他們。
“溫蒂知道這事兒嗎？”媽媽問道，她指的是她的妹妹，我的溫蒂姨媽。
“當然，而且她也很理解，很支持。”外公反唇相譏，臉上帶着嘲諷的笑容，“需要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她嗎？”
“你……”媽媽噎住了，她深呼吸吐出一口氣，強裝鎮定地對其他人說道，“請原諒，我要和爸爸單獨談談。”
他們倆前後進到了餐廳裏談話，爸爸也找借口去給布萊恩喂奶了，只留下我和外公的女朋友坐在這裏。
“凱莉，對吧？”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很熱情地說，“叫我羅莎莉好了，你想要去後院的泳池玩會兒嗎？”
我倒是覺得羅莎莉很貼心，她很明顯看出了我現在熱得不像話，不過卻沒有明說。但是……我能怎麽辦呢？我必須得和媽媽同一戰線才行。
“不用了。”我用很冷漠的語氣說，然後悄悄地把衣領撩開扇了扇風。
羅莎莉的熱情肉眼可見的沮喪了，她紅着眼眶低下頭喃喃道：“我就猜到你們一定不會喜歡我……我真後悔聽了瑞安的話……早知道就先去住酒店了……”
我被她嗚嗚咽咽的哭腔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我真的很少見到一個成年人在小孩面前哭成這樣！
“你……你別哭了！”我慌慌張張地說，“我去就是了，可是我，我沒有帶泳衣。”
“我早就準備好了。”她猛地擡起頭，眼角還有淚珠，唇角卻噙着笑意。“我在看到你們的信件時，就已經買好了你們全家人的生活日用品。”
緊閉的餐廳門裏傳來隐隐約約的争吵聲，爸爸帶着哭鬧不止的布萊恩躲進了衛生間，而我滿頭是汗跟在羅莎莉的身後走到了二樓的客房。
“快看看你喜歡嗎？”羅莎莉興奮地翻找出好幾套小孩的泳裝鋪在床上，她連續舉起好幾件在我身上比劃，“我早就想要一個可愛的小女兒……不對，你應該算是我的……孫女？”
等一下，這個關系是不是代入的太快了些？我被她逼到衣櫃角落，默默的想到。
擺在我面前一共有三套泳衣，我随便挑了一件紅色的，她還不停地誇贊我品位很好，紅色也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不得不說，換上這套布料很少的泳衣後我變得涼快了許多，我身上的毛孔都能呼吸了。
羅莎莉激動地拍起了巴掌，她用一種很誇張的語調贊嘆：“你真是一個發育很好的姑娘，想必你的身高一定是遺傳了你的外公瑞安。”
我露出一個假笑，強忍住和她搭話的想法，亦步亦趨又跟着她來到後院。
她解開了外面套着的襯衫外套，露出同樣穿着比基尼的內裏，一頭就紮進了泳池，大量濺起的水花撲打在我的身上，涼意頓時蔓延。
“快來——凱莉，和我一起游泳。”羅莎莉快樂地笑起來，她以漂亮的蝶泳游到我的面前，用殷殷期盼的目光看向我。
算了，我都已經穿上泳衣了。我這麽想着後退了幾步，助跑起來像個炮彈似的跳進清涼的、閃耀着水花的藍色泳池內。
不知不覺我就和羅莎莉玩起來了，她真的很明白如何調動小孩的情緒，我在她的帶領下痛快地在泳池裏追逐游了好幾圈，還相互潑水，潑得我滿腦袋濕漉漉的。
“這麽說來，瑞安一直說你在蘇格蘭讀寄宿學校，是真的啰？”羅莎莉問道，她是一個麻瓜，完全不知道外公和我們家的身份。
我胡亂點點頭，她擰着眉頭說：“噢，可憐的姑娘。他們怎麽舍得把你一個人放在那麽遠的寄宿學校呢。”
“那麽，那是一個類似于天主教徒的基督會女子學校嗎？”她靠過來興致勃勃的打聽。
是一個梅林教徒的巫師學校。我在心裏回答，但嘴上只能說：“不是的，學校裏男生和女生都有。”
“唔。”羅莎莉費勁地思考着，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那還可以，你在學校有什麽在意的男孩嗎？”
“什，什麽？”我瞠目結舌地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話題就拐到這裏。但在我的腦海裏有了一個朦胧的影子之前，溫蒂姨媽出現了。
“嘿，羅莎莉。”溫蒂姨媽從後院繞了進來，她萬份驚喜地朝我們跑過來，“凱莉！你們不是明天的飛機嗎？！”
嘩啦！我瞬間就從泳池裏一躍而起，帶着一身的水撲向這個戴着眼鏡，棕色頭發的小個子女人：“溫蒂姨媽！我們想給你們個驚喜嘛！”
和我印象中的溫蒂姨媽完全一樣，她如今和赫敏更加相像：亂糟糟的棕色卷發，充滿睿智的眼神和一身的榮譽。
她獲得過梅林爵士團的三級勳章呢！
見我們激動地抱在一起又跳又笑，羅莎莉也笑着說：“我去給你們準備飲料！”然後離開了後院，我迫不及待地問她：“你現在還在魔法國會工作嗎？我可以去參觀嗎？”
“噢，我現在不在那兒了。”溫蒂姨媽用浴巾把我裹起來，一點一點的吸淨我頭發裏的水。“我現在在加州理工應用物理系做助教。”
“呃，什麽？”我開始聽不懂了，但不妨礙我理解她是在麻瓜大學裏工作的意思。“為什麽啊？”
“嗯，凱莉，也許你還不明白，但是關于學習是沒有止境的。”溫蒂姨媽又露出了和赫敏相同的表情，“我找到了屬于我學習研究的方向，而且你能相信嗎？麻雞在物理學上的研究真是無與倫比的厲害！”
我敢相信她一定會和赫敏相談甚歡。
“溫蒂？進來！”媽媽注意到了後院的動靜，她一把拉開落地門，對着溫蒂姨媽咆哮道，她身後的外公正無奈地扶着額頭。
我和她相視着聳聳肩，在溫蒂姨媽進入并且關門前，我聽見媽媽大喊道：“你怎麽能不告訴我他要和一個淘金女郎結婚？！……”
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我再次轉過頭，看見滿地都是碎裂的玻璃渣，明黃色的橙汁傾倒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冰塊也散落在附近，羅莎莉的背影消失在房子的轉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