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頓飯在低氣壓的氛圍下慢慢接近尾聲, 由于時遷不動聲色的到來, 楊喬墨也只好乖乖的跟着程諾安走。蘇窈見狀,不由得也開始收拾東西, 打算跟着楊喬墨走。
“做什麽?”許繁年看她自顧自的收拾東西, 明顯一副打算離開的神色, 于是出聲詢問:
“走啊, 我蹭程諾安的順風車。”蘇窈回答得很自然。
許繁年一雙眸子悠悠的轉向程諾安, 後者像是收到訊號似的,立刻說:
“不順路,我去城北。”
他是真的不順路,蘇窈住城南, 他和楊喬墨住城北。
程諾安的話剛說完, 許繁年便說:
“我最近都住幽蘭苑。”
和蘇窈不僅順路,而且很近。
蘇窈瞬時間騎虎難下,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時遷卻說:
“一起吧, 阿年送完我們最後再送你。”
蘇窈心裏哀怨了, 關鍵時候教授替她做好了決定,她也只能認命的答應了。
送完宮笑黛和時遷,車裏只剩下了蘇窈和許繁年,兩人都安靜的不說話, 蘇窈覺得時間異常煎熬, 坐立難安, 好在許繁年首先打破了沉默, 但是, 他的話題還不如不說。
“蘇窈,高中的時候你很怕我?”
她的名字被許繁年喊出來的時候尾音略微拉長,帶着些許意味深長,每次都魅惑人心。
“不啊!”她不是怕他,只是沒有勇氣。
許繁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那就好”。
氣氛再度陷入靜谧,蘇窈尴尬的擡手摸了摸後頸,開口問:
“你大學怎麽去冰城了?”作為那一屆的理科狀元,他的成績可以挑帝都任何的大學,可他去了她一直想去的城市,确切的說,他去了劉欣宜一直想去的城市。
蘇窈和劉欣宜關系還沒惡化的時候,有次課間休息她們聊天,劉欣宜問她以後想去哪所大學,蘇窈說她想去冰城,劉欣宜說她們兩個想到一塊去了,她想在大學,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去看璀璨的冰雕,漫步雪中,然後,一起白了頭。
蘇窈對于她的話輕輕笑了笑,也不說話,她們不同,她想去冰城,只是因為她對那個城市有着別樣的情愫,說不清楚為什麽。
高考志願她自然是填的冰大,只是想不到許繁年也是,不出意外,他們又要在一所學校了,當時她心裏還竊喜了好久。
但是,意外還是來了,當劉欣宜一臉嬌羞的跟她說,她也報了冰城的學校,分數雖然夠不上冰大的熱門專業,但是一般的專業她還是沒問題的,蘇窈才知道他是因為劉欣宜,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自此,她便不再抱希望了。
錄取結果出來後,他們三個都如願被錄取了,只是她不聲不響的選擇放棄了。蘇窈跟家裏說她不想去冰城了,她要複讀,本以為爸媽會反對,卻意外的都很支持。
如今,他和劉欣宜也沒走到一起,蘇窈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免又多想了,她只是想知道,這些年,是不是她一廂情願,可是又怕得到答案,就算不是她一廂情願又怎樣,他們已回不到當初的模樣了。
所以,她問完就後悔了,她剛想說“當我沒問”的時候,許繁年低低的嗓音萦繞在她耳邊。
“我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的話讓蘇窈一怔。
“蘇窈,我喜歡你。”
蘇窈扭頭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光景,忽然濕了眼眶,她此時寧願是自己一廂情願,有時候人真是一個矛盾體。
車子剛好遇上紅燈,許繁年忽然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忽然扣住了蘇窈的手臂,只見她還是側着頭望着窗外,他不禁覺得有些燥悶,但還是放緩了語氣,問她:
“你呢?”
蘇窈微微擡頭把眼淚憋了回去,然後勉強扯了一抹微笑,轉頭說:
“以前喜歡過。”
許繁年一雙深不見底的幽邃眸子緊緊盯着她,讓蘇窈無處可逃。
“現在不喜歡了?嗯?”
蘇窈搖了搖頭。
他忽然伸出手擡起她的下巴,整個人充滿誘惑,“不喜歡,你哭什麽?”
蘇窈一把打開他的大手,嘴硬着:“誰哭了?我沒哭。”
許繁年被拍掉的手重新握回方向盤,啓動了車子,另一只手臂搭在降下的車窗上,慢悠悠的跟着前面的車子往前挪着,一個專注着開着車,一個安靜的坐着,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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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欣宜在商場遇到蘇窈後,俨然沒了繼續逛的興致。她腦子裏全是剛才許繁年絕塵而去的車尾以及恰逢遇上的蘇窈,她不受控制的猜測着,是不是蘇窈已經知道了什麽。
大學畢業那天,她從冰城飛杏城,由于大雨的原因,飛機被迫半夜降落在帝都,本來飛機延誤已經讓她精疲力盡了,又遇上大雨,索性她直接在帝都機場附近住了下來,等大雨過後再改簽。
可是,當她拿着房卡剛要開門的時候,隔着兩個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熟悉的身影從她身後閃過,衣衫不整,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認得,這是她曾經的同桌,和她喜歡着同一個人的蘇窈。
出于某種私心,她擡腳走到了那間房前,房門微合着,她輕推開來,站在窗前那抹身影她異常熟悉,臺燈的微光打在他揪在一起的眉心,手指間的香煙任由它燃盡。她的闖入引來他的微怔,片刻後,他說:
“就當沒看到,不要告訴她。”
後者她自然可以做到,既然蘇窈不知道,她也不會蠢到去多嘴。可是她做不到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以後,雖然許繁年人在國外,但他的心始終在國內,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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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蕭蘭自打碰見蘇窈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她回到家,許國文也剛好從外面回來,兩人在家門外恰巧碰見,許國文見她面色凝重,擔心的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時蕭蘭擡頭看着許國文,不知道如何開口說剛才遇到的人,她只輕聲問了一句:
“老公,你還記得溫婉嗎?”
許國文咋一聽到這兩個字,整個人怔住了,有多久他都沒聽到陳溫婉的名字了,許國文算了算,有24年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今天突然聽到老婆提及這個名字,心裏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怎麽突然提起她了?”
“我今天在商場看到一個小姑娘,和她長得真的很像……”
她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完,許國文就猜到了她想說什麽,直接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你想多了,世界上這麽多人,有相像的不足為奇。”許國文甚至舉例說,現下當紅明星誰和誰傻傻分不清的例子,他雖這麽安慰着老婆,許國文還是沒忍住,問到:
“在哪裏遇到的?”
“商場。”時蕭蘭忽然又說:
“她說她父親是蘇海昌,是不是就是前段時間家裏辦滿月宴的蘇家?”
許國文對蘇家是了解的,同在杏城,又同在一個圈子經商,他自然有幾分了解,既然蘇家的女兒,恐怕是自己老婆多想了。
“你想多了,蘇家女兒和小兒子可是龍鳳胎。”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時蕭蘭似想到什麽,又說:
“對了,阿年和她還是同學。”說罷,時蕭蘭便撥通了許繁年的電話,她迫不及待想要求證什麽。
許繁年手機揣在風衣的口袋,他沒有聽到隐隐傳來的鈴聲,整個人慵懶的坐在沙發裏,眼睛盯着茶幾上的盒子發呆,裏面一只蝴蝶耳釘異常顯眼。
去美國之前,他本意也是打算偷偷和她告個別,那是他沒有料到的事情。
這是那晚之後蘇窈落下的,他悄悄的收了起來。在國外,每每想她的時候,他都會拿出來看很久,越是睹物,越發思人。
鈴聲無休止的響着,打亂了他的思緒,他背靠着沙發,一手随意扯開領帶,一手從口袋掏出手機,看到顯示,幹脆利索的按了接聽。
“兒子啊,你從帝都回來都不進家了嗎?”時蕭蘭的語氣明顯有些不高興,她之前一心盼着許繁年能回國,現在他是回來了,但她還是見不到人。
許繁年頭微低,看了一眼手表的時間,輕聲說:“正打算回去吃晚餐。”
時蕭蘭那頭聽到許繁年晚上回去吃飯,挂了電話就去廚房囑咐阿姨做他喜歡吃的幾道菜。
許繁年到家的時候看着母親臉色有些不太好,他以為是在生他的氣,出聲安慰到:
“最近公司有個項目剛啓動,有些忙。”
“國慶節,公司都不用休息嗎?”
時蕭蘭分明不信他的話,許繁年無奈,只好把目光移到許父身上。
“他有自己的打算,你就別跟着瞎操心了。”
“打算?他怎麽不打算給我帶回來一個兒媳婦?今天逛街還是欣宜陪我去的,我實在不明白你看不上人家哪點。”時蕭蘭一口氣說了好多,兩人明明有親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基礎,但她這兒子愣是看不上眼。
換作以前,許繁年肯定會強調一句“不合适”,現在的他倒是越發不想再回答一樣的問題了,況且,他的态度已經很明确。
許繁年索性默不作聲低頭削着蘋果,時蕭蘭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差點氣個半死,忽然,她換了一個口氣說:
“我今天在商場看見你同學了。”
許繁年手裏的動作也沒停,只擡眸看了一眼許母便又垂下了眸子,漫不經心的問了句:“是嗎?”
時蕭蘭坐到他身邊,拍了一下他的手,不滿的說:
“一會就吃晚餐,削什麽蘋果。”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三個女孩一起的,漂亮的很,都是哪家姑娘呀?”
時蕭蘭還是沒有忘記今天主要的目的,話題繞來繞去,最後很自然的繞到了這個上面。
許繁年猛然聽到這句話,手裏的動作忽然一頓,才意識到母親說的“同學”是誰了。他眉尾上揚,聲音也帶着些愉悅,問:
“您看上哪個女孩了?”
許繁年的話讓時蕭蘭微微一愣,這方面的問題,她兒子很少接話的,現在不僅接了,還饒有興趣的樣子。
“關鍵是你們,我看上有什麽用。”她倒是看上欣宜了,可他看不上啊,所以,問她做什麽。
“您別亂想了,我心裏有數。”
這話時蕭蘭聽了八百遍了,心裏早已不起波瀾了。
“上次參加滿月宴的蘇家是不是蘇窈家裏呀?”
許繁年倏的從母親嘴裏聽到“蘇窈”兩個字,不禁感覺詫異,“您知道她?”
“今天在商場裏碰到的呀,另一個女孩說你們都是同學。”
時蕭蘭覺得他有點大驚小怪,不就是她知道女同學名字麽。可她還想問什麽的時候,許繁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句算是回應了她,她被這一個音節氣的不輕,就這少言寡語的德行什麽時候才能讨着媳婦。
時蕭蘭:“蘇家在冰城有沒有親戚呀?”
許繁年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話,當初他擅自修改高考自願這件事,在他們家鬧的很不愉快,“冰城”兩個字在許家差不多是個禁忌,現在由母親提起,而且和蘇家有關,他不由得滿心疑惑。依他的了解,她沒有親戚在冰城,他一邊想着一邊若有所思的問:
“應該沒有。”
晚餐也差不多做好了,許國文适時說到:
“別想了,吃晚餐吧。”
許繁年總覺得父母有事瞞着他,問到:“怎麽了?”
時蕭蘭潛意識裏還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于是笑了笑,随意的說:
“沒事,就是覺得她像我冰城的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