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好,我叫江明彥。◎
繼張惠和周震鬧分了之後,鋼廠家屬院又有新的談資了,第二天上班,關系好的人交頭接耳熱鬧的不行。
“聽說了嗎?”
“啥呀?”
一個婦女興奮地跺腳:“你還不知道?昨晚上啊,情人坡那邊,袁副廠長家閨女……”
旁人驚呼:“還有這事兒?”
“真不怕被舉報耍流氓送進去坐牢?”
“嘿嘿,兩個人處對象,這事兒誰說的清楚?”
袁曉婷昨天還在為張惠壞了名聲高興,今天就輪到自己了。她媽覺得這事兒不能拖,既然都這樣了,趕緊和向家商量,把喜事兒辦了。
“這事兒能這麽辦嗎?啊!人家欺負了你姑娘,你還上趕着把人送去,人家怎麽看你姑娘?以後不欺負死她?”袁光祖氣的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于雪皺眉:“你沖我兇什麽兇?這事兒又不是我讓她去幹的,蠢的上了人家的套,這下好了,落得進退不得的下場。”
“這是你當媽的該說的話嗎?是你親生的嗎?”
袁光祖氣不打一出來:“女兒你一手帶大的,這些女人家的事情,你都沒好好教過?”
“好啊姓袁的,當初你在外當兵,幾年不回來一趟,孩子我一個人辛辛苦苦一手帶大,你不記我的好,現在還挑我的錯是吧。”
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來,袁曉婷崩潰:“你們別吵了!”
袁曉婷尖叫大吼,袁光祖和于雪停下來。
“與其嫁給向陽,不如嫁給周震,他知道真相,不會嫌棄我。”
“不行!”
袁建軍反對,他不耐煩道:“你以為周震是什麽好人?”
“他怎麽不是好人了?”袁曉婷不服氣,周震不過是沒個好出身罷了。
袁曉婷以前其實看不上周震,只有一張好臉算什麽,進不了城,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都在泥裏找食。
周震進了鋼廠後,袁曉婷才把周震看在眼裏,但是,也就那樣吧。
一直跟着她玩兒的曹桂香也是農村出來的,她知道曹桂香喜歡周震,也一直暗中推波助瀾,就想看看曹桂香搶走周震,張惠怎麽哭。
昨天晚上向陽發狂撕扯她的衣裳,她大聲尖叫,被路過的周震救了之後,周震一直安慰她說不是她的錯,還送她回家。
現在想想,周震這個男人除了長相好之外,腦子也挺聰明,知道怎麽往上爬,同時心地還很善良。
袁曉婷覺得,周震就是差個機會罷了,和她結婚,有個當副廠長的老丈人,周震就沒有短板了。
仔細想過之後,袁曉婷越發覺得自己想得對。
袁建軍焦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咱們爸是副廠長,就算不嫁給向陽和周震,也有的是男人上趕着娶你,你不用把昨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不,我就要嫁給周震!”袁曉婷鐵了心了!
“我怎麽就跟你說不明白呢!”
兄妹倆吵了起來,袁光祖和于雪兩口子冷靜下來,他們兩夫妻以當父母的眼光來看,女兒嫁給周震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低嫁,以自家女兒不吃虧的脾氣,肯定能在夫家過的如魚得水。
再說了,以後結了婚,等鋼廠分了房子,小夫妻倆肯定就在城裏過日子,整天在他們眼皮下,周震不敢對他們女兒不好。
袁光祖不想在家待,他要去親自看看周震是個什麽樣的人。
周震不傻,一連幾天碰到袁副廠長,他知道是為什麽。
這幾天他一如往常,勤快幹活兒,能幫把手的地方幫把手,态度也熱情。更關鍵的是,他不是最近才這樣,他一直就是這樣的。
除了和張惠分手鬧出一些不愉快對他名聲有礙,他也可以解釋成兩個人性格不合。
一連半個月觀察下來,袁光祖覺得,周震這個人有些小心思,大節處沒什麽毛病,也會做人。
照袁光祖看,周震要真是塊木頭,他還看不上。
人呢,就是這樣,既要又要,既要人家人品好,又要人家會為人處世。
周震不是個老實人,但是比起向陽,袁光祖覺得,這人還行。
人就是怕比較,一個欺負人家的閨女的流氓,一個是救了人家閨女的好青年,袁光祖明顯偏向周震。
向陽爸媽是衛生部的人,不争氣的兒子鬧出這麽大的事情,向陽爸媽知道後把小兒子打了個半死,趁天黑帶着孩子上門認錯。
袁光祖不吃這一套,這個仇,他記在心裏。
袁光祖當過兵,退伍的時候已經是連長了,他的戰友也不是普通的小兵,認識的人脈比向家強出幾倍去。
袁光祖一言不發,不能賭上女兒的名聲去告向陽耍流氓,暗地裏讓向陽沒了工作,讓向陽他爸看好的升職機會花落別家還是能做到的。
向家在倒黴,周震卻是紅光滿面。
袁建軍看周震越發不順眼。
在袁建軍看來,周震是個适合同流合污的好幫手,但是周震當他妹夫他萬分不樂意,以後家裏有他插一手,他都得防備着。
可惜,家裏四口人,除了他,都覺得周震不錯。
真實的反對原因袁建軍不敢說出來,說出來他怕他爸要和他斷絕父子關系,就這麽着,周震和袁曉婷處對象了。
周震心想事成,平時工作中更加注意和女同志的關系,以前那種順手幫女同志一個小忙,給帶點東西什麽的事情,他都推了。
袁曉婷十分滿意周震的态度,唯一讓袁曉婷不高興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周震有個張惠這樣的前對象。
好在沒人在她面前提起張惠,她也眼不見心不煩。
周震當然不會自找沒趣,為了不和張惠碰上,甚至連子弟小學那邊的路都很少走。
雲頂縣就這麽大,這天休息,周震去食品站和張惠碰上,兩個人點了點頭。
“恭喜啊,終于當上領導家的金龜婿。”
在周震眼裏,張惠笑起來,比之前更美,說話也更加難聽。
“也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對象。”
張惠笑了笑:“放心,肯定會找個比你好的,家裏還沒拖累的。”
胖胖拉了拉姑姑的裙擺,指着前頭的大水盆,奶聲奶氣地說:“有魚擺擺。”
“那我們就先走了。”
食品站的人越來越多,張惠怕別人踩着胖胖,一把抱起來。
胖胖快活地笑。
張惠無奈:“你看你,沉的壓的我手疼,一會兒下來自己走。”
“好呀好呀。”
姑侄倆走遠了,周震還站在原地,內心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遺憾。
他真的,曾經想過和她結婚。
張惠如果知道周震有這感慨,只怕要回去罵他一句:可別禍害她。
這會兒已經是五月的尾巴了,天氣熱了,雞鴨肯下蛋,食品站供應的蛋類多了起來,雞鴨魚肉也不缺,只要有票,上午去都能買得到。
鄉村教師民辦教師待遇不好,工資只能算成公分,最多每個月有三塊多的補貼。公辦教師待遇好一些,根據地區不同,每個月工資二三十不等。
張惠在的子弟小學因為鋼廠效益好,有額外的補貼,每個月加起來,總收入有三十七塊錢,這還不算各種票。
張惠賺的錢不用上交給家裏,全部都是自己花,張惠幾乎都拿來給家裏買吃的用的,每次都被她媽罵,說她沒個成算,亂花錢。
被她媽管着,張惠以前還收斂一些,重生回來後,張惠花錢越發大手大腳,看上什麽都買,什麽錢不錢的,有個好身體最重要。
胖胖:“姑姑,那個棍棍兒!”
張惠:“那是野山藥,五分錢一斤,買!”
胖胖:“姑姑,那個黑腳腳。”
張惠:“烏雞,一毛四分錢一斤,買!”
胖胖興奮起來:“姑姑,那個白白的。”
張惠連忙捂住他眼睛:“不行,你不能吃太多白糖,別把牙吃壞了。”
胖胖癟嘴,要哭。
“別裝了,姑姑帶你去買大白兔,白糖有什麽好吃的。”
胖胖咧嘴笑:“要兩顆。”
“呵,我還以為你要多少呢。”
張惠提着買的菜和肉,帶着侄子去供銷社,拿着糖票想買兩斤大白兔。
“兩斤沒有,還有半斤要不要?”
“要!”
習慣了後世物資充裕的日子,忘記了現在買包糖都要看有沒有供應。
大白兔緊缺,白糖還是有的,張惠買了一斤,白糖做菜也用得上。
不用說,張惠提着大包小包回去,又被她媽說了一頓。
“照你這麽花,掙多少錢都不夠你花。”
“你這大手大腳的,嫁個什麽家庭人家才不心疼?”
“你買白糖幹什麽,家裏又不是沒有糖精。”陳麗芳看到白糖又是一頓心疼。
他們這兒白砂糖七毛五一斤,一般也只有招待貴客才用,或者有親戚家生孩子才會送一斤半斤糖,尋常也沒人舍得吃這個。
“媽,咱們家又不是吃不起,能吃白糖吃什麽糖精。”
“你懂什麽,糖精便宜又劃算。”
胖胖樂了,張大嘴給奶奶看,大着舌頭說:“奶糖。”
見她媽又要念叨,張惠連忙說:“七顆奶糖一杯奶呢,多吃對胖胖身體好。”
陳麗芳瞪了她一眼:“胖胖每天一個雞蛋,飯吃得飽飽的,不用吃這個。”
張惠不管,反正肉和菜都買回來了,天氣這麽熱,肯定不能放過夜,今天都給吃了。
今天休息日,全家人也沒閑着,爸爸和哥哥們買煤去了,大嫂也去幫把手,這會兒家裏只有他們母女倆和胖胖。
張惠怕她媽心疼東西,把她媽支出去帶胖胖去樓下玩,她一個人做飯。
“你做飯少放點油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等她媽走了,張惠在廚房裏轉一圈,不大的廚房裏,牆角砌着一個有兩個竈眼的竈臺,竈臺旁邊放着一個煤爐子。
另外一邊的牆角,整齊擺放着柴火和買回來的蜂窩煤。蜂窩煤剩下的不多了,所以今天爸爸和大哥他們才去買煤。
好多年沒在這樣的廚房裏做過飯了,張惠從背篼裏抓了一把引火的松毛,折騰了半天才把火點起來。
先把煤爐子燒起來,時間不早了,山藥烏雞湯先炖上。
另外她還打算炒一個蒜苗回鍋肉,一個酸辣土豆絲,一個炝炒小青菜。
炖了兩個小時,烏雞湯炖得湯色發白,張惠檢查了一下,把切好的山藥放進去。算着時間點兒,把白米飯先蒸上。
純白米飯,沒有加玉米碎,沒有加高粱米,也沒加紅薯,叫她媽看到了,肯定又要說她不當家不知道油鹽貴,吃了上頓不管下頓。
雞湯炖好了,米飯也蒸好了,張惠拍拍衣袖站起來,去窗戶邊:“媽,我爸還有多久回來?”
“快了吧,我去瞅瞅。”
樓下陳麗芳帶着孫子正和人閑聊呢,聽到女兒喊,站起身往大門口去。
“奶奶等等我。”
胖胖手心捏着彈珠,小跑跟上奶奶。
過了二十多分鐘,張惠聽到敲門聲,她連忙去開門。
打開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她面前。
“你好,我叫江明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