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被人護着◎

張惠被氣着了,布也沒買,扭頭回家。

“怎麽這麽生氣?”江明彥不解,好好地出去一趟,回來就拉着一張臉。

張惠一下撲到他懷裏,心累。

“你跟我說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不高興。”

江明彥哄着她,順手扯掉她的頭發繩,黑亮的長發順滑地散開。

“我要沒工作了怎麽辦?”

“沒有工作了?”

江明彥想到這個月她的煩心事,親了親她的額頭:“沒有工作了也不要緊,廠裏普通工人一個月三十多塊錢養一大家人,我的工資加補貼,養咱們兩個綽綽有餘。”

“不行!不能沒有工作!”

張惠給自己鼓勁,不能沒有工作,她還要存錢買寶貝,這些都是她以後幸福晚年的保障,比以後買社保還劃算呢。

“我要去找莊紅談談,還講不講理了。”

江明彥笑道:“那就去找她談談,要是談不攏,咱們再想辦法。”

雲頂縣又不是只有鋼鐵廠子弟小學一所學校,要是不行,想辦法換去其他學校也不行,比如去岳父教書的學校,肯定沒人欺負她。

張惠下定了決心後,就不再心煩了,等回頭再說。

“下午你陪我去山上轉轉?”

“撿菌子?”

“嗯,這都十月初了,再不去撿,等過段時間降溫,山上就沒菌子了,只能在那些枯樹上撿一些幹枯的木耳。”

“木耳也不錯,炒雞蛋或者涼拌,都挺好吃。”

說到吃的,張惠開心起來,咱們多撿點,要是肉票不夠,我去我媽那兒換些。”

“聽你的。”

中午江明彥做飯,張惠幫着洗菜:“咱們家種的幾樣果樹都活了,外面的水缸還空着,我爸這個月都沒怎麽釣到魚。”

釣到那麽一兩次吧,全家人一頓都不夠吃的。

水缸露天放着,一直沒換水,裏面都長青苔了。

随意地吃了午飯,中午兩人都沒睡午覺,休息了會兒就出城了。

張惠不知道,他們夫妻倆出城的時候走城北那條路,剛好路過莊紅家門外,莊紅母女倆正在吃午飯。

莊紅性格強勢,寡婦帶着一個女兒,也不得不強勢,要不然就容易遭人欺負。

飯桌上沒人說話,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不只是飯桌,平日裏,即使母女倆都在家,也說不了幾句話。

要說話,也只是簡單地說‘吃飯了!睡覺了!把衣服洗了!’之類的話。

莊紅死了男人,夫家嫌棄她命不好克夫,三天兩頭找她麻煩,她的女兒也遭堂兄堂姐欺負。

好在莊紅還有學歷,還有個當廠長的親戚,還能離開那個地方。

走的時候把女兒也帶走了,還托關系給女兒改了姓,跟了她姓莊,來了雲頂縣後,日子過的比她想象中要好。

莊寶欣穿着一身灰撲撲的長袖長褲,怯怯看了她媽一眼,想了半天,擡起的頭又低下去。

莊紅皺眉,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有話就說。”

“媽,那個,我……我能不能要一條裙子?”

莊寶欣趕忙解釋:“我們班的女同學好多都穿裙子,我也想有一條,不用那種碎花的裙子,普通白裙子就可以。”

莊寶欣眼含期望地望着她媽,莊紅猛地一下站起身,氣的發抖:“我怎麽教你的,我從小怎麽教你的,你怎麽這麽不懂事。”

“我跟你說了無數遍了,女人就是要樸實大方,穿褲子怎麽了?穿褲子影響你是個小姑娘了嗎?短頭發影響你是個小姑娘了嗎?”

“姑娘家家的,你不尋思怎麽搞好學習,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莊寶欣吓哭了:“媽,媽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

莊紅一下甩開凳子:“去把碗洗了,自己回房間好好反省。”

莊寶欣低着頭。

“還有,我給你家的作業給做了,不準偷懶。”

莊寶欣抹幹眼淚,默默地收起碗筷去廚房。

莊紅把自己關在屋裏,一個人在床邊坐了許久,拉開床頭櫃,裏面放着一個相框,相框裏兩個年輕姑娘,開心地笑着。

莊紅輕嘆一聲,把床頭櫃關上。

莊寶欣坐在屋檐下做作業,一道道數學算術題,像是沒有止境的關卡,讓她在其中迷失找不到路,卻又不能放棄,只能繼續在那兒枯坐着,直到日頭偏西。

家裏太安靜了,莊寶欣聽到外面路過的人說笑的聲音,那個聲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媽媽上班的學校見過,在街上也見過。

那個姐姐穿裙子真好看,穿褲子也好看。

張惠和江明彥收獲了兩大筐蘑菇,回到家,蹲水井邊洗了好一會兒,兩個人一個洗一個切,張惠切完菌子就停手了。

“我手累,你來幫忙剁肉。”

江明彥有力氣,他剁肉又快又好,張惠騰出手去準備姜蒜辣椒這些配料。

等到吃晚飯的時間,炒出來的蘑菇肉醬裝了一大盆。

鍋也別洗了,用另一口鍋煮了水煮面,水煮面在炒鍋蘑菇肉醬的鍋裏拌勻,把粘鍋上的一點點蘑菇肉醬都涮幹淨了,真是一點都不浪費。

“我們家肉票又用完了。”

“沒事兒,回頭我找洪明他們換一換。”

洪明他們住宿舍吃食堂,想打牙祭的時候一般都是去外面不需要肉票的私人小店,肉票可用可不用。

張惠想的是,上個月沈燕跟她說那個好地方,因為開學後一堆事,沈燕沒再提,她也就沒問。

晚飯後,蘑菇醬也不燙了,張惠裝了兩大瓶蘑菇醬,江明彥拿着,兩人慢慢散步去甜水巷。

“喲,小兩口怎麽這個時候過來,吃飯沒有?”

“吃了,散步過來看看我爸媽。”

“你爸媽在家呢,剛才你大哥才回來,估計加班晚了。”

和樓下院子裏歇涼的鄰居寒暄了幾句,兩人上樓,張惠笑着敲開門,見大嫂在哭,張惠臉上的笑容一下沒了。

“大嫂是怎麽了?大哥欺負你了?”張惠看了大哥一眼。

張建山連忙解釋:“可不是我,你別冤枉人。”

“那是怎麽了?”

陳麗芳冷着臉:“還不是街道辦事處那些不要臉的,說咱們家日子過得好,不該去街道辦事處找活兒幹。”

“不是……”張惠簡直無語:“街道辦的活兒不是大家都能去幹的嗎?我大嫂又不是搶他們的活兒幹。”

再說,糊紙盒的活兒還能幹得完怎麽的?

劉莉抹幹眼淚:“他們就是嫉妒我們家過得好,看我不順眼罷了。”

張建山也氣得很:“以後咱不去了,不缺那幾分一毛的小錢,你也別受累了,在家帶胖胖吧。”

“可是……”不管多少,劉莉還是想掙錢。

張建山拍桌子:“去什麽去,不準去,我看不慣你受氣。”

劉莉含在嗓子眼兒解釋的那些話,瞬間咽下去了。

陳麗芳撸起袖子氣勢洶洶:“你跟我說,哪些碎嘴婆娘挑你的毛病,明天我去罵回來。”

大家長張高義抱着小孫孫,說了句:“大兒媳在家休息一段時間,聽建山的。”

張建林還在桌上吃飯,咽下一口湯,一抹嘴:“照我說,還是想想辦法給大嫂弄個工作,哪怕弄個臨時工也行。”

這話以前也說過,但是劉莉初中只讀了一學期,連一張初中畢業證都沒有,工廠招工也不要她這樣的。

後來又生了胖胖,要在家照顧孩子,這事兒就撂下了。

“對,正式工不行,弄個臨時工。”

“找關系疏通疏通,我看未必不行。”

陳麗芳覺得可行,扭頭對媳婦兒說:“原來我在上班,帶胖胖只能靠你自己,現在我工作給建山了,在家閑着也是閑着,孩子交給我帶,你去上班也挺好。”

劉莉內心忐忑:“能行嗎?”

江明彥道:“大嫂且等等,前段時間開會,機械廠那邊明年開年要招工,到時候想想辦法。”

張建山眼睛一亮:“真有辦法?”

江明彥想了一會兒才說:“臨時工能想想辦法,不過最好大嫂弄張初中畢業證。”

劉莉愁眉苦臉起來:“我好久沒碰書本了。”

張建林呵呵笑:“大嫂,咱爸咱妹都是老師,兩個老師輔導,還能教不好你?”

陳麗芳瞪大媳婦兒一眼:“胖胖我給你帶,你好好搞學習,有張文憑,以後你幹什麽不行?”

“那……我努努力。”劉莉不自信,心裏很忐忑。

見事情商量完了,張惠指着蘑菇肉醬:“今天做的,專門給你們帶的。”

“謝了。”張建林毫不客氣地舀了一勺出來,紅薯蘸着吃。

“你個敗家子,不知道節約,吃稀飯配鹹菜就行了,你還弄肉醬。”

陳麗芳數落兒子一頓,把蓋子蓋好,收起來放五鬥櫃裏:“等過兩天再吃。”

張惠扶額:“媽你別給放壞了。”

“壞不了,你二哥那個饞嘴猴,只要家裏有好吃的,他能天天念叨着。”

張惠笑着道:“那行吧,你們看着辦。”

“爸,朱叔叔給我們結婚補送了賀禮,咱們還麽給他回禮。”張惠想起這事兒。

張高義擺擺手:“不用放在心上,等明年暑假我去蒙頂山給他帶點什麽東西過去就行了。”

“說起來朱叔叔一個不愛下山的人,怎麽突然到咱們這兒來了?”

“還不是孩子鬧的。”

朱明山一兒一女,女兒早就嫁人了,兒子朱文峰不樂意跟着他爸學手藝,發了宏願要把蒙頂山的茶葉弄到廣交會上賣給外國人出口創彙,為了這事兒,今年從老家跑到省城茶葉廠去了。

朱文峰一走就是大半年,話沒一句,信沒一封,你朱叔叔放心不行,這不是去省城找兒子去了麽,路過咱們縣城,順路過來咱們家看看。

張惠笑道:“朱叔叔的手藝就等着朱文峰繼承?傳男不傳女?”

“胡說,前些年你朱叔叔想收徒弟,看上了個有天分的小丫頭,要不是那個丫頭家裏不同意,他現在徒弟都有了。”

張高義嘆息一聲:“朱家祖上原來靠着販賣茶葉起家,最輝煌的時候皇商八大家之一,靠着就是一手獨到的制茶手藝,朱明峰手裏,是有真功夫的。”

可惜了,家裏後輩不争氣,要不然朱明山也不會想着收外姓人當徒弟。

朱明山張惠知道,現在住在山上聲名不顯,等到後頭九十年代經濟發展起來,茶葉市場變好之後,朱明山憑着他的手藝,把茶葉送到了首都。

後來聽說,朱明山親手制作的茶葉,和雲南江浙幾個制茶大師制作的茶葉,被外交部那邊當作國禮贈送給外國元首。

“爸,我要去學制茶,朱叔叔收不收我?”

張高義看女兒一眼:“別以為學藝輕松,好茶葉一年一茬,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學出來,你有那個時間?工作不幹了?”

我還真不想幹了,張惠心裏吐槽。

“那肯定要幹。”

當着她爸的面,張惠不敢說,當初她去鋼廠子弟小學當老師,她爸高興的喝了二兩酒。

時間不早了,張惠捏捏胖胖的小臉:“爸媽,我們先回去了。”

“回吧,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

“哎。”

兩人慢悠悠地回去,手牽着手。

月色涼如水,手心卻是暖和的。

“重陽節要到了。”

“嗯,估計這段時間熱過就快降溫了,秋天的衣服該準備起來了。”

院子裏被剪了枝桠的果樹,冒出來的嫩綠的小葉子,等天氣一涼,就該掉光了。

家裏的花圃,只有茉莉花還開着,茉莉花的花期長,能從四五月開到十月。

打開門,茉莉花的香味襲來。

“這個味道,好想來一杯茉莉花茶。”

江明彥笑着摸摸她的發梢:“今天不行,明天你泡一壺。”

“嗯。”

明天又要上班了,又是充滿挑戰的一天。

早上去學校,升旗儀式後,張惠馬不停蹄地去教室上課。

她一進教室門,看到莊紅已經早早坐在教室後面。

張惠心裏憋着一股氣。

上午兩節課上完後,張惠沒有扭頭就走,而是直接走到莊紅面前:“莊校長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談。”

莊紅看她一眼:“跟我去辦公室。”

“莊校長對我個人有什麽意見?”張惠直接開門見山。

莊紅在思考,沒有說話。

張惠又說:“作為一個老師,我是教學水平不夠還是道德敗壞?”

莊紅冷漠着臉:“你一個年輕女老師,本來就該多鍛煉鍛煉,我對你要求高那是為你好,并不是存心為難你。”

張惠笑了:“學校裏的年輕女老師不止我一個吧。”

“你不懂。”

“那莊校長說來聽聽,我洗耳恭聽。”

莊紅肚子裏轉過無數的想法,最後只是冷冰冰地扔出一句:“你好好上你的課,只要循規蹈矩,沒人找你的麻煩。”

“最好是,要不然,我還以為我得罪了人,有的人挾私報複。”

“你說袁曉婷?”莊紅不屑,袁曉婷和她媽一樣蠢,不過就是命好罷了。

話說的這樣明白,好像也沒什麽好說的,張惠轉身要走,莊紅叫住她。

“莊校長還有何指教。”

“張惠,你年輕不懂,女人不能太出挑,被太多人看到不是好事。”

張惠瞬間明白了莊紅的意思,合着她不準學校的女老師穿裙子,就是怕女老師太過漂亮,招來別人的目光。

這個女人,是不是年輕時候遭遇了什麽難處,才讓她有這樣的想法?

在張惠看來,完全是矯枉過正。

下午放學,張惠在校門口碰到莊紅的女兒,十來歲了,好像在讀初中?

頭發剪的極短,穿着一身看不出男女的衣服,小姑娘怯懦得很,低着頭站在校門口等,也不叫人,也不進去。

莊紅自己的心理問題,把自己女兒折騰成這樣,怎麽想的?

張惠不由得有些可憐這個小姑娘。

晚上吃完晚飯,張惠回爸媽家,一進門就看到她媽喜氣洋洋,興致特別高。

大嫂悄悄告訴她,今天下午她媽去街道辦事處,把那幾個挑事兒的女人罵的頭都擡不起來,罵到口渴了,還續了一杯白開水。

張惠心裏有數了,一點不驚訝,這是她媽的常規操作。

以前讀書的時候,因為她長得好看,從讀書開始就容易被人排擠,有一次被幾個人堵在廁所找她麻煩,她媽知道後,一家家罵上門去。

讀初中高中,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心思萌動,有男同學騷擾她,她媽再現驚人戰鬥力。

張惠很感謝媽媽,可能就是因為有媽媽的保護,她才能好好長大。

莊紅,張惠想,可能是她以前碰到難處了,沒有人沖出去護着她。

想到這裏,張惠也理解了一點點莊紅內心的不安。

也就是一點點。

如果真的是她猜測的那樣,莊紅多大的人了,自己走不出來,還把自己親生女兒搞成那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張惠小跑過去,抱住媽媽,蹭蹭。

陳麗芳故意推了下:“都結婚了,還撒嬌呢,等明年你自己都當娘了。”

“那你也是我媽呀!”

陳麗芳輕哼一聲,傲嬌地扭過頭:“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沒用,全靠我操心。”

劉莉笑起來:“媽說的對。”

“對了,胖胖的奶粉吃完沒有?江明彥爸媽前兩天不是寄了一些過來嗎,我和江明彥老大的人也用不着,回頭我給胖胖拿過來。”

“你別拿,上次送的還有。”

“還有多少?”她記得一共也沒多少。

“還有一袋半。”

“啥?”張惠看向她媽。

陳麗芳不高興:“看我幹什麽,奶粉那樣的好東西,還能天天喝,隔兩天喝一次就不錯了。”

“隔兩天喝一次也該喝完了,您不會是半勺奶粉兌一碗吧。”

胖胖小腦袋搖得更撥浪鼓似的:“姑姑猜對啦。”

張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每天給他喝行了吧。”

張惠回家,江明彥還在簡陋的書房裏畫圖紙,張惠站在門口:“洗澡了嗎?”

“洗了,給你留了水,你自己去洗。”

“哦。”

隔了一會兒,張惠洗了澡,還洗了頭,一邊擦頭發一邊進來:“你還要多久?”

收起圖紙,江明彥站起身,張惠笑着過去坐下。

江明彥站在椅子背後給她擦頭發,張惠吐槽她媽有多節儉。

“以後等咱們有孩子了,我看我們還是自己照顧吧,我怕我媽舍不得奶粉,餓着孩子。”

說完後,意識到自己剛才順嘴吐露的話,張惠臉皮一紅。

江明彥輕哼一聲,側身站在她右手邊,低頭親她一下:“想這麽遠了。”

張惠瞥他一眼,你自己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啊?

又沒有做措施,早晚的事情。

江明彥嘴角翹起的幅度擴大:“放心,我爸他們後勤部管采購,他認識奶粉廠的人,多弄點奶粉輕而易舉,咱們家孩子以後少不了奶粉。”

“要不我跟爸媽打個電話,叫他們多寄點過來?免得丈母娘不舍得。”

張惠猶豫了一下:“先不用吧,這回寄來的加上我媽那兒還有,夠胖胖喝一段時間了,到時候再說。”

說起來胖胖又不是江家的子孫,她怕太過麻煩公婆不太好。

“嗯,聽你的。”

張惠在心裏盤算,給公婆寄點什麽東西過去。

江家不缺吃穿,雲頂縣的東西肯定沒有首都齊全,張惠想了想,幹脆寄自己做的東西吧,至少有心意。

張惠打準了主意,等到這周休息,張惠丢下江明彥,去找沈燕。

沈燕知道她的來意之後:“你來的真是時候,我今天正要過去買東西。”

“你買什麽?”

沈燕不好意思道:“我們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八號,也沒多少時間了。”

哦,這是開始為婚禮備東西了。

“恭喜恭喜啊!”

沈燕哈哈大笑:“到時候一定請你來。”

“咱們什麽關系,肯定來!”

沈燕他們家在百貨大樓有人,什麽工業品穿的用的一般都不缺,她帶張惠去城外一個農戶家,高門大院,門口還有人巡邏,裏面賣的都是吃的。

裏面就跟菜市場一樣擺攤兒,從酒水到肉到蔬菜,樣樣都有。

沈燕小聲說:“我聽我哥說的,這個地方和附近大隊上都有牽扯,裏面賣的菜啊肉啊都是村裏的出産。”

“哎,也就是一姓村能這麽團結,換個其他地方的肯定不行。”

怪不得!

沈燕今天過來買酒,還要提前定肉,張惠跟她走了幾個攤子,大肥肉買了五斤,排骨三斤。

“這個女同志,我看你買了排骨,要不來點藕?我們水塘裏種的這個藕是粉藕,用來炖排骨湯,軟糯得很。”

張惠選了幾根。

“剛剛好六斤。”

六斤藕不算多,去爸媽家蹭了那麽多頓飯,晚上叫爸媽他們過來喝藕湯。

碰到賣雞蛋的,買了三十個。

不知不覺手上提滿了,回去的路上多虧了沈燕。

“回頭把你男人叫來。”

“下次帶他過來搬東西。”

“就是嘛。”

沈燕把她送到家門口,江明彥連忙接過東西:“怎麽買這麽多。”

“也不多,晚上叫爸媽他們過來吃飯。”

兩人往廚房去:“下午就炖上?”

“嗯。”

張惠跟江明彥說:“還有賣魚的,活魚,要不是我提不動,真想買兩條回來養着,我們家的石缸空了好久了。”

她爸以後休息的時候肯定要輔導她嫂子功課,估計沒什麽時間去釣魚。

“遠不遠?”

“有點遠,下次咱們騎車過去。”

這時候才十點鐘,張惠撸起袖子把肉切了,燒火熬油,得到一小盆油渣,一瓦罐豬油。

“肥豬肉還是沒有板油出油率高。”

板油這麽好的東西,估計殺豬的時候他們村裏人都分了,要麽就是留給熟人了,他們這樣的去肯定買不着。

熬油鍋油呼呼的,也不用再放油,随便拿一把豆芽下鍋炒一炒,就是一盤好菜。

做飯是張惠做的,洗碗就是江明彥的事情。

張惠等他睡午覺,靠着屋檐下的躺椅,吹着微風。

等江明彥收拾好廚房出來,發現她都睡着了。

輕笑一聲,俯身抱起媳婦兒回屋躺着,一覺睡到半下午。

張惠醒的時候,藕湯的香味飄出來,張惠打了個哈欠,該去叫爸媽他們了。

“姑姑。”

聽到拍門聲音,張惠連忙去開門,看到胖胖,一把抱起他:“你個小家夥,你怎麽跑過來了。等你媽知道了,肯定打你屁股。”

胖胖讨好地笑:“不打不打,姑姑我想吃奶糖。”

“奶奶不給你呀。”

“不給。”胖胖不高興地撅起嘴。

“姑姑給你拿。”

“要兩顆。”胖胖扭頭喊:“大毛快過來。”

張惠好奇扭頭,門外面的牆上,隔壁鄰居家的小孫子大毛蹲在牆角。這小子今年五歲,比胖胖大一歲。

“毛毛別蹲在牆角,快進來。”

大毛不好意思地扯衣角,磨蹭着過來。

張惠牽他的手,帶他進門。

胖胖扭屁股要下去,張惠放下他,胖胖拉着大毛往院子裏跑:“你看我姑姑家好大。”

大毛十分給面子地哇了一聲。

胖胖驕傲的雙手叉腰。

張惠笑出了聲:“行吧,你們在外面玩,我去給你拿糖。”

“好呀好呀。”

胖胖吸吸鼻子,聞到香味,撒丫子往廚房跑:“姑父好。”

江明彥笑着招招手,胖胖跑過去:“姑父你在煮什麽呀?”

“炖的排骨湯,胖胖晚上留下來吃飯?”

“好呀,還要奶奶爺爺媽媽。”

“胖胖真是孝順的好孩子。”江明彥不吝啬誇獎。

胖胖摸摸圓腦袋,小聲問:“好孩子現在可以吃嗎?”

江明彥忍不住笑:“現在可以吃。”

中午熬油剩下的油渣,兩個孩子一人一塊。

胖胖滿足了:“姑父好好吃呀!”

江明彥笑着想,有個孩子叫自己爸爸,每天抱着他腿撒嬌要吃的。

唔,有些期待。

張惠拿糖出來,兩個小不點兒嘴巴裏還在咀嚼油渣。

“算了,我送毛毛回去吧。”

“姑姑,糖呢。”

“給你們,一人一顆。”

嘻嘻,兩個小孩兒趕緊把糖藏自己兜裏,笑的可開心了。

張惠送兩個孩子回去,大毛奶奶還沒發現孩子剛才跑不見了,看到張惠過來還挺好奇,問怎麽和兩個小的進來。

張惠解釋了兩句,大家夥兒笑了:“咱們這一片都是單位的家屬院,甜水巷位置還特別靠裏面,就算有拐子也不會來咱們這裏。”

“還是小心點為好。”

讓胖胖在院子裏玩,張惠上樓找爸媽。

“媽別做飯,晚上去我家吃。”

張建林翹着二郎腿看數學書,擡了一下眉毛:“做什麽好吃的?我先聲明哈,沒有肉我可不去。”

“不去拉倒!”

張建林關上書一下站起來:“你看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了。”

張建山笑道:“那可不得當真,巴不得你不去,我們還能多吃點。”

“大哥,說好的兄弟情呢。”

“沒有!”

張建林假哭:“真讓人傷心。”

陳麗芳見了想打人:“多大的人,你妹都結婚了,你的對象在哪兒呢?照你這麽吊兒郎當,我看等你妹孩子都打醬油了你還沒結婚。”

“不結婚,我打光棍!”

“張建林你再說一次!”

見母上大人操起掃把,張建林拿着他的數學書,一下溜了:“我去找江明彥學習去。”

“不成器的!”陳麗芳沒好氣地罵一句。

張建山和張惠兄妹倆都悄悄走開,不敢惹氣頭上的老媽。

張惠問大嫂:“學的怎麽樣?”

劉莉撓頭:“有些難。”

“那就先放放,去我家吃飯,放松放松,明天繼續努力。”

劉莉笑道:“那感情好!”

一家人有說有笑地下樓。

“喲,老張你們一家去哪兒呢?”

“我女兒女婿叫我們過去吃飯。”張高義中氣十足地應了聲。

“叫他們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這孩子太孝順了,硬要拉我們去吃飯,怎麽說都不聽。”陳麗芳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得瑟。

張惠和她大哥大嫂都保持沉默,家長的炫耀時刻,他們別摻和。

“喲,還是麗芳會教育孩子,那誰家的孩子,娶了媳婦忘了媽,嫁了男人忘了爹,老兩口日子過的那叫一個難。”

“對對對,不愧是知識分子家庭,回教孩子,真是羨慕哈。”

陳麗芳和張高義謙虛地說哪裏哪裏,都是孩子自己本來就孝順,可不是他們教的。

都是老鄰居了,誰不知道誰啊,一頓吹捧讓老兩口有些把持不住。

張惠見她媽又要開始吹牛,趕緊拉着她媽走。

“那個啥,老劉,等我回來跟你們說哈!”陳麗芳走的時候還不忘招呼人。

“哎,我們家也要準備做晚飯了。”

張惠走到半路上,想到她媽剛才的表現,忍不住笑。

“你笑啥?”

“沒呢,沒笑啥。”

陳麗芳白了女兒一眼:“好端端的,我還以為你鬼上身了。”

張惠:“……”

算了,親媽!

張家人歡歡喜喜地去女婿家吃晚飯,袁家則是閨女帶着男人回娘家蹭晚飯。

于雪皺眉:“你慢慢吃,搞得跟幾頓沒吃飯似的,有那麽餓嗎?”

袁曉婷連連點頭:“餓死我了,中午吃了飯,下午三四點我就餓了,周震又不在家,我聞着油煙味兒就想吐,不敢進廚房,就一直餓着。”

“我給你買的米糕呢?前些天給你送了三斤,你就吃完了?”

袁曉婷輕哼一聲,瞥了周震一眼。

周震不好意思地跟岳母道歉:“昨天我媽來城裏給我們送菜,桌上放着米糕,我怕放太久放壞了,就讓我媽拿回去吃,我回頭給曉婷買新鮮的。”

袁曉婷嫌棄地撇嘴,她都不好意思戳破他,明明是他媽看到米糕,招呼都沒打一聲拿上就走。

周圍鄰居都是單位裏的人,難道她還能追出去讓周震他媽還回來?

袁建軍冷笑,周震話說的漂亮,他家裏人是什麽德行他還能不知道?

袁光祖冷聲:“還吃不吃飯了,不就是一點米糕麽,一個個的,做的什麽表情,沒見過還是沒吃過?”

桌上衆人閉嘴了,默默吃飯。

吃晚飯,周震找袁建軍說話:“哥,明天咱們的熟人就該過來,咱們的東西……”

袁建軍也煩着呢,和他關系好大倉庫的庫管被調職去幹其他活了,新來的那個他還不熟,要想從大倉庫裏面弄點破爛出來,還挺費勁。

周震壓低聲音:“哥,以前的法子咱們不能用了。”

“怎麽說?”

“我聽人說,大倉庫新來的庫管是徐廠長的人。”

袁建軍心裏一驚,幸好他還沒出手,要不然,現成的把柄就送到別人手裏了。

周震見他變了臉色,連忙又說:“新來的庫管雖然是徐廠長的人,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兩人耳語說了幾句,袁建軍看了他一眼:“你消息還挺廣。”

周震笑了笑。

“行,這事兒交給你辦,要是這回辦不成也沒事兒,總之安全為第一,你現在也是我們袁家的女婿了,你要出事兒,我爸也逃不了責任。”

“那肯定不能出事。”他還指望着老丈人當上一把手。

第二天上班,自從張惠和莊紅攤牌後,态度越發擺爛,看到莊紅,就跟沒看到似的。

莊紅居然也不生氣,似乎看出張惠孺子不可教,把注意力挪到其他年輕女老師身上。

那幾個女老師享受到張惠當初的待遇,一個個叫苦不疊。

不過張惠也沒真的無視規章制度,下午張惠沒課,還是差不多等到下班時間才走。

今天不在家吃飯,他們夫妻倆出去吃,晚上還是去看電影約會。

新婚夫妻,正是甜蜜的時候,特別是說到以後的事,兩人說不完的話,順着城南的大路走了老遠,天色都黑透了,兩人才掉頭往回頭。

還沒走回城,一輛汽車開過來,江明彥着張惠趕緊退到大路外邊,生怕被弄一身灰。

汽車低沉的引擎嘶吼着開過,張惠笑着說:“這車發動機真差,明明是空車,弄得跟拉了多少東西似的。”

“不是空車。”

江明彥是搞機械的,對車子很了解。

“不可能。”張惠十分肯定:“我從小在鋼鐵廠混大,鋼鐵廠進出的車我還能不知道?剛才那個車往這個方向是去鐵礦廠的,肯定是空車。”

江明彥沒和她争:“走吧,快回去。”

“不相信我!”

“信,我相信你還不行。”

烏雲散開,亮堂堂的月光灑滿大地,鋼鐵廠大倉庫外面的躺椅上,一個腰間拴着一串兒鑰匙的醉漢在呼呼大睡。

八月下旬,秋雨連綿好幾天,城裏的泥土就跟稀泥湯似的沒法走,這幾天張惠天天穿雨靴上班,莊紅見了之後就說。

“現在知道穿褲子方便吧。”

沈燕小聲吐槽一句:“夏天天氣熱穿裙子那不是涼快麽。這都秋天了,天氣涼了肯定穿褲子嘛。”

張惠笑了一下:“咱們這邊每年秋天下雨至少下半個月,等到月底你結婚,天氣都不一定放晴。”

沈燕也愁呢,當初定婚期的時候家裏人專門找人算過,說那天是個好日子,秋高氣爽。現在這樣可看不出秋高氣爽的模樣。

沈燕的媽在家罵了好幾次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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