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留(五)

郭嘉從書房回屋的時候,水杉已經困得像小雞啄米一樣。但就算這樣,他也不願意閉上眼睛躺下休息一會。

是怕晚上做噩夢再經歷一次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吧。郭嘉心裏想着,背着手站在房內。想想也是,當初就連呆在盟軍中的自己都一整晚沒睡好,更不用說小了他七歲在當時也只是個頑童的殿下了。最近,華太醫已經把這種病的表現和症狀整理了出來,給它起了個離魂症的稱呼,表現為,心神不寧,身體虛弱,三魂七魄時常游離體外。

而現在看來,這個離魂症是經歷過無法承受的大悲後,為了逃避痛苦和恐懼而患的。華佗所說的三魂七魄恐怕只留一魂一魄還健在。平時看着與常人無異,但是卻忘記了曾經發生的事。

“夜已經深了,殿下還不睡嗎?”郭嘉站在一邊出聲提醒,但床上坐着的人卻毫無反應。

郭嘉沉默了一會,完全沒有上去哄人的打算,突然開口說:“既然殿下已無妨,那麽嘉也要去休息了。”說着,轉身向外走去。

“等……”

聽見身後有細微的叫停聲,郭嘉站住,扭身問道:“殿下可還有事?”

水杉看着這會态度冷冷清清的郭嘉,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出讓他留下來陪自己的請求。經歷過那樣痛苦的奪回一小部分記憶的過程,他仿佛成長了一般說道:“無事,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那麽,嘉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水杉并沒有繼續苦熬,他本來就是在等郭嘉來,既然人家都走了,他再等也沒用。幹脆就在郭嘉的床上躺下來,睜着眼睛盯着紅漆木的床頂看。恢複的記憶還在眼前閃回着,盡管連那些人的樣貌都是模模糊糊的,但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兩人都在這段記憶中出現過。

他無法形容記憶恢複時的那種感覺,同樣是流淚,但卻與當時濮陽城被奪下時的感覺截然不相同。濮陽城那時的疼像是被重物輕輕敲擊,而這次……仿佛要把身子一分為二揉搓成一團亂一樣,然後……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一切都變成了虛無,一切都無法再勾起他的好奇心,就連自己一直認為重要的奉先……都變得不再那麽重要了。

感覺好累……

水杉用胳膊擋着眼睛,慢慢的閉上眼睛。

郭嘉也一直沒睡,躺在書房的躺椅上蓋着一層薄毯子。他的精神頭十分足,可能是在謀士所熬夜成習慣了,這會一點也不困。盯着房梁,心裏想着文若一定正在謀士所拼命工作的同時在心裏罵自己,子揚估計今晚也會呆在謀士所裏工作,程昱大人年紀不小了應該已經歸家,主公他在忙也會歸家。

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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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猛地一愣,沒想到習慣性的又想到了那個人。不僅嘲諷的說:“難道嘉也難過美人關?”他可是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竟然也跟呂布一樣深陷入美人計中?

“呵呵呵。”郭嘉深知自己不是那樣的人,讀過《品花寶鑒》怎麽了?!這只能說明他不反感,但不代表他也能像書裏一樣。不,不對,應該說,他的接受度可能只比普通人高一些而已……

郭嘉又覺得好笑,自己這是魔怔了還是怎麽了?沒事想這些亂七八糟,在這種事情上較真幹嘛。

實在睡不着,郭嘉索性掀開毯子起身,也不避諱了,直接往隔壁自己的屋走去。若是去看看還能放心些,要不然他今晚真的就不用睡覺了。

從外面看,屋內已經一片漆黑。

知道屋內人已經睡下,郭嘉推門的時候十分小心,生怕弄出聲音來,吵醒是小,萬一吓到了他就不好了。很順利的,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就推門進了屋。可能也是本身體重就輕,郭嘉走路像是貓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等他來到床邊的時候,床上的人還閉着眼睛睡的很熟。

房間的窗戶開了一條寬有一拇指的縫隙,外面照入的月光正好打在了水杉的臉上。他側身卷縮在床上,呼吸長綿已經睡沉,嫩嫩白白的小臉蛋埋在被子中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郭嘉怕水杉呼吸不順暢,輕輕拉扯了一下捂住了臉的厚被子。幫對方露出了那張比同齡女孩還要精致的臉。郭嘉曾聽聞,乙殿下的母親擁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性格也十分的溫和,是當時十分搶手的人物,很多有地位的大臣都希望能求娶,但是她卻未能嫁人便被靈帝關進了深宮中,從此在未見過任何人。

都說男孩随母,看看乙殿下的樣子,就能多少知道些那位傾國傾城的女子是何等一等一的容顏了。

說起來,從未聽說過殿下的父親是哪一位。

郭嘉想不明白,被關在深宮中的女子是如何與外人結合生下殿下,難道……

心中莫名其妙産生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郭嘉仔細觀察了一下水杉的樣貌,發現他與心中猜想的那位的畫像完全不像後,稍微松了一口氣,但随後又擔心起殿下是不是完全繼承母方的容貌,才會顯示不出父方的樣子呢?!

萬一,真如他猜測那樣,殿下其實是靈……

郭嘉不敢往後想了,若真是這樣,那麽殿下的地位将會十分尴尬。連他都想得到的,保不齊那些老油條也能想到,要是以後有人拿這件事做筏子為難殿下……

郭嘉微微眯起眼睛,要是真有那一天,他會讓那些人永遠都說不出這句話來的。

看過之後果真放心多了,但是郭嘉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還不如直接睡覺不過來看呢。這一看不要緊,看完想的比剛才還要多得多,簡直就在向主公那邊靠攏。

郭嘉覺得一定是自己跟主公呆一起時間太長被他感染了,想着,揉了揉突然漲疼的腦袋轉身要回書房。

郭嘉剛走出一步,就感覺身後有什麽東西扯着自己的衣服,一扭頭就看到了本該睡着的人睜着眼在看自己。

艾瑪!吓人一跳。

“殿下你怎麽醒了?!”郭嘉還以為自己做的夠隐蔽了,結果還是吵醒了對方。

水杉本來就沒睡,郭嘉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睜開眼睛罷了,呼吸長綿什麽的,那絕對是郭嘉的錯覺。

“你要去哪兒?”水杉單手抱着被子,一只手拉着郭嘉的衣擺。他現在後悔了,當時就不該放郭嘉走,現在估摸着也該是後半夜了吧,他一點也睡不着——!

郭嘉無奈的看着可憐兮兮望着自己的人,狠了狠心說:“殿下夜已經深了,嘉也要回去休息的。”

“你就在這休息不行嗎?”水杉完全無視了郭嘉的拒絕,他學會了厚臉皮!一直扯着郭嘉的衣服不肯放,抱着被子卷縮起身體低聲說:“就在這裏,賠我一起睡……不行嗎?”

心中一顫,郭嘉毫不動搖的背身搖頭拒絕道:“這恐怕不妥。”

水杉皺眉,忙解釋說:“奉先說我睡覺很老實,不踢不踹,一晚上能維持一個動作好久。而且,兩個人一起睡還暖和一些。”

暖和不暖和郭嘉無所謂,他在意的是……

“哦~,呂布曾與殿下同床共枕過?”郭嘉眯着眼睛,扭頭看着絲毫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還敢點頭的水杉。

郭嘉笑了,這是要找代替品?還真是讓人不爽快啊,“呵呵呵,奉孝并非殿下心目中的奉先,殿下還是放過奉-孝-吧。”郭嘉袖子一甩繼續往前走,他走的也順暢,就是身後跟着個小尾巴。

一直走到門口,尾巴都沒能甩掉。

郭嘉轉頭,看着一路拉着他衣服跟過來的人,他一雙可愛的小腳還赤條條的什麽都沒穿呢。

“殿下。”郭嘉無奈的皺眉,看着乖巧的水杉突然覺得頭疼了,“算了算了,奉先就奉先吧。”說着,也不再管心中升起的那一股微微不爽快,手往水杉身後一甩,再往前一撈。毫無壓力的一下就把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人抱了起來。

水杉十分的輕巧,就算是郭嘉這個力氣不大的人來抱都沒問題。

就跟抱着一堆骨頭差不多。郭嘉把水杉抱上床後心裏這樣想到。

既然要代替呂布來給殿下暖床,郭嘉的待遇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真正的同床共枕。就連呂布當初跟水杉一起睡,都枕着自己的手臂。而郭嘉可是真的跟水杉枕着一個枕頭。用貂蟬的話來說,美人在懷,就郭嘉這火柴棍這待遇就不算差了,也不知道那些歌舞伎是怎麽想得,偏偏看中這只就聲音和嘴皮子拿得出手的火柴棍,自家的荀荀多好~君子六藝都有練習,胳膊上還有雞肉喲~。

郭嘉偏瘦,抱着自然沒有有肌肉的呂布來的舒服,而且他體溫跟水杉比也高不到哪兒去,兩個冷血的碰在一起短時間內也熱不起來。

“奉孝的身體好冷,比我的還要冷。”因為想要找找安全感,水杉直接稱呼了郭嘉的字。他手壓在郭嘉的胸前,透過薄薄的內衣試着對方的體溫。水杉一直都知道自己身體偏冷,但沒想到郭嘉比他的溫度還要低一點,這麽一比,自己反而熱很多。

“這樣感覺會不會好一點。”水杉将郭嘉的雙手抱進懷裏問道,見對方有些呆愣,又學着呂布當時抱自己的樣子,起身,将郭嘉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前,用臉頰蹭蹭他的頭頂,又問:“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殿……殿下這是何故?”郭嘉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們兩人現在的動作可是超級暧昧的,萬一闖進來個人,那可就說不清了。

水杉卻毫不在意,對他來說,冷的時候就要抱在一起取暖,所以,他回答道:“這樣,奉孝就不覺得冷了。”

冷……冷嗎?!

“或許,是有那麽點……暖起來了。”郭嘉在心裏嘆了口氣,很快接受了現狀,順從的埋在水杉身上閉上了眼,他覺得,今天晚上能睡一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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